“四王爺到!”
皇后渾身猛地一僵,沈涼沒來的時候她時刻盼着沈涼會來,沈涼這時來了,她卻有點不知所措。
李公公壓制住心中的激動,提醒道:“皇后娘娘,王爺就要到了,娘娘您待會兒有什麼想說的話慢慢和王爺說。”
皇后猛一下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她神色慌亂,“李公公,你看本宮的妝花了沒有?還有這件衣服會不會太豔了,涼兒他素來喜歡素色,你說我要不要換一件……”
“皇后娘娘,您的妝很好,衣服也是王爺喜歡的樣式,王爺馬上就要到了,皇后娘娘您不要太激動。”
皇后慢慢鎮定下來,李公公說得沒錯,她是皇后,是這個天底下最珍貴的女人,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她都不應該表現出驚慌。
皇后坐好,平復下心緒,這才宣沈涼進殿。
遠遠的,皇后就看見那個清冷的身影,她上次看到他,還是除夕的時候了吧,聖上下旨所有皇子進宮團年,他和往年一樣,來應個卯說了幾句祝詞就聲稱身體不適早早的就回了王府,她甚至想留他單獨說幾句話都被回絕了。
夜歌推着沈涼進入清寧殿,到門口的時候,沈涼對夜歌道:“你先下去。”
夜歌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有說,退了下去。
沈涼自己推動輪椅,到了清寧殿中央,慢慢擡頭:“兒臣參見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聲音有點嘶啞:“涼兒,不必多禮,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沈涼微眯着眼睛,徑直問道:“不知母后召見兒臣,所爲何事?”
皇后眼中神采一黯,說出來的話十分苦澀:“涼兒,難道母后想見一見你都不可以嗎?爲什麼你我母子之間,一定要這樣生疏?”
“在母后眼中,母后最看重的並不是我這個兒子,是你皇后的位置,不是嗎?”沈涼微笑,說出來的話溫柔卻同樣殘忍到極致。
皇后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停留在慍怒上,“你在胡說什麼?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看重你比皇后的位置重十倍百倍!”
沈涼冷笑,美到極致,足以讓世間任何人爲他傾倒。他的智慧,天下無雙,他的容貌,同樣傾城傾國。
“知道我爲什麼討厭你嗎?就是明知道你的虛僞,你卻還在我面前假裝仁義善良。”沈涼開口,字字句句像一把利刃紮在皇后心頭。
“你!你胡說什麼?”皇后捂着心口,臉色相當的難看。
“我胡說什麼?母后比我更加明白吧,我爲什麼會是今天這樣,我爲什麼會天生不足,不能行走,我爲什麼會咳血,我爲什麼會即將死去……這一切,都是拜母后你所賜!”
“你,你胡說!”
“我智謀無雙的母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口拙了?”
“涼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什麼到了今天,你,你反而這樣……這樣對我?爲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
麼?”這一句爲什麼,她如鯁在喉多年,今天終於問出了口。
“爲了我?”沈涼仰臉冷笑一聲,那聲音拔高,聽來十分諷刺,“既然是爲了我,那當初生我下來時,爲何不一劍殺了我?讓我以這樣的樣子存活於世,你知不知道,我寧願死去。”
“我費盡心機保住你,甚至爲你揹負一身的殺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的確是費盡心機,卻不是爲了我,你爲的是你的皇后寶座,爲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寵,你誣陷先皇后嵐楓下毒害你,可是真正下毒誣陷的人卻是你,我的母后,你連自己的孩子都能忍心毒害,你勝了,贏得了一切,那你又爲什麼要生我下來?爲什麼當初,你不一劍將我殺掉,或許我還會感激你成全了我。”沈涼一字一字,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心裡血氣翻涌,竄上喉嚨的腥甜被他強嚥了下去。
他不能在這裡吐血,絕對不能!
原來如此!原來他早就知道了當年所發生的一切,也是啊,她早該想到的,她的這個兒子這樣聰慧,天底下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呢?所以這些年他對她冷淡如斯,所以這些年他連見她都不肯……
皇后終於懂得,他的絕望。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隱瞞着你,沒錯,當年我的確是爲了皇后的位置做了傷害你的事,你是該恨我,活着恨我吧,活着一天就恨我一天。”皇后咬牙,臉上的冷漠也到了極致。
沈涼注視着皇后,許久,才平靜的說:“好。”
沈涼推動輪椅轉身,心口像是被千斤重的石頭壓着一樣,讓他喘不過氣來,可是他依舊把背挺得筆直,他依舊是那個沈涼,那個智謀無雙,俊美無匹的沈涼。
沒有人,能將他打倒!
夜歌默默的推着沈涼,走了沒有幾步,沈涼“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夜歌一下子緊張起來,“王爺!”
沈涼昏迷之前,腦中清晰的響起卿淺淺說道那句話:“我倒不希望他有什麼作爲,我只希望他一輩子開開心心,平安健康就很好了。”
小安比他幸運,有一個這樣好的孃親。
“喂,風騷怪,你鬼鬼祟祟的躲在後面做什麼?”自從聽了卿蒙講的那些話,卿淺淺有點鬱悶了,所以也沒心情找蘇譽之算之前的賬,悶在房頂上托腮思考。
“你,你背後長眼睛了嗎?你怎麼知道是我?”蘇譽之超級鬱悶的問道,拜託,他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劍客耶,怎麼在她面前他就變得很挫了呢?
“除了你,誰會這麼無聊,半夜三更的爬上房頂來啊。”卿淺淺毫不客氣的鄙視道。
蘇譽之嘴角抽了抽,“你不也爬上房頂來了?”
“老孃和你完全不一樣,好不好!老孃這叫思考人生,你這叫無所事事!這是本質的區別!”
老子肯定是吃飽了撐的,才跑上來看這女人會不會想不開跳房頂自殺,這房頂這麼點高度怎麼可能把這麼可惡的女
人摔死!
“老子喜歡!”
“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不用天天看到我就說,反正我又不會喜歡你。”
蘇譽之在風中凌亂了,這世上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啊!怎麼會啊,上帝你拉屎去了吧?
“老子走了!”再留下來,他不會被氣死,也會被卿淺淺那貨氣得跳樓的!
“喂,風騷怪你說沈涼他是不是要死了啊?”卿淺淺十分傷感的說道。
蘇譽之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從房頂上摔了下去,還好他反應夠快,勉強站穩,比出根手指指着卿淺淺:“你個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麼?沈涼那種禍害怎麼可能早死!你少在這兒咒他了,他不死也被你咒死了!”
心頭卻有種不祥的預感,沈涼如果沒事,爲什麼白天會說他時間不多了?難道這其中真的有什麼隱情嗎?
蘇譽之越想心頭越煩亂,也沒心情和卿淺淺鬥嘴了,坐在卿淺淺身邊,一臉愁容。
“喂,你和沈涼什麼時候認識的啊?”卿淺淺色心不死,繼續追問。
“你別想了,我和沈涼認識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最重要的是,他不可能喜歡你!”
“亂說,你這明明是嫉妒。”
“老子嫉妒?”
“對啊,你就是嫉妒。”
“好,好,老子就是嫉妒行了吧?”蘇譽之咬牙切齒,卻再一次舉手投降。
“風騷怪,你和講講沈涼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蘇譽之仰臉躺在房頂上,看着天上半彎的月亮,微微眯起眼睛。沈涼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比狐狸還狡猾啊,表面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其實骨子裡比誰都犟,他很聰明,聰明到自己都要嫉妒,可是上帝偏偏要那麼殘忍,讓他生來就無法行走……
算起來,他其實樣樣都比沈涼幸運啊,其實他就知道的,只是故意要和沈涼作對,也許這樣,是他表達對沈涼友誼的一種方式吧。
他記得二十年前,那時候他才五歲,那時候父親經常帶他去皇宮辦事,他天性調皮搗蛋,在皇宮裡橫衝直撞,內官們在背後都喊他小霸王。
那天天朗氣清,他照樣欺負那羣內官,然後自然而然的,他遇到了沈涼。
那時候的沈涼,也不過六歲年紀,容貌卻已經精緻無雙了,他一身月白長袍安靜的坐在輪椅上,他手中拿着本兵法,而那時候的蘇譽之,還只不過是纔剛拿劍的小屁孩而已。
蘇譽之蠻橫慣了,也不管沈涼什麼身份,上去一把奪了沈涼的書,雙手叉腰十分潑婦的指着沈涼,“喂,你是誰?爲什麼你比我長得還好看?”
追上來的內官嚇得臉色都變了,連忙跪地:“四王爺饒命!四王爺饒命!”
那是蘇譽之第一次遇見沈涼,因爲氣沈涼比自己長得好看,差點闖下彌天大禍,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蘇譽之什麼都喜歡和沈涼比,就連睡覺的樣式都要和沈涼比一比誰睡得比較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