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見到春蕎身後那兩名黑衣影衛肩上扛着的麻袋時有些吃驚,春蕎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秋桐便會意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順便轉過頭來瞪阿滿一眼,阿滿連忙老實地點點頭,捂了捂自己的嘴,秋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掩閉的屋門由裡打開了,春蕎及影衛忙向站在門後邊的白拂深深躬身,白拂未說話,只是看了一眼影衛肩上扛着的麻袋,再看一眼春蕎,微微點了點頭,春蕎立刻會意,再次朝白拂躬了躬身。
白拂轉身重新走進了屋裡,卻未關門。
春蕎則是轉過身來,朝兩名影衛擺了擺手,兩名影衛即刻把扛在肩上的麻袋給放了下來,而後退了下去。
阿滿看着那隻正在動彈着的麻袋,很是震驚,是以很是小聲地悄悄問秋桐道:“秋桐姑娘,這是……?”
這麻袋裡裝的是什麼?居然會動?這三更半夜的,兩位姑娘和白拂公子整來這麼一隻會動的麻袋是要做什麼?
而當阿滿的話音才落,秋桐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隨之立刻抓上他的手腕將他從這閣樓前拉開,腳步飛快,生怕這阿滿再在這閣樓前說出什麼不當說的話來,就算再如何小聲也不行,若是被爺聽到了,可就不好了。
秋桐一心只想着將阿滿拉走,倒也沒在意她一急之下就抓住了阿滿的手腕。
然這粗心眼的秋桐沒在意,阿滿卻是瞪大兩眼,雙頰緋紅耳根通紅,整個身子都緊繃着,緊張到不行,就是連呼吸都屏住了,只定定看着秋桐抓着他手腕的手,愣愣地任秋桐將他拖走了。
秋桐抓着阿滿離開後,春蕎將那隻麻袋扛進了屋子裡。
屋子偏閣裡,樓遠泡在那隻裝滿墨黑湯藥大木桶裡,覺得身子愈來愈冷,猶如寒冬時節泡在河水裡一般冰冷。
白拂不過離開偏閣一小會兒,再回到偏閣來時,樓遠竟是冷得面色發白,便是連脣色都慘白慘白,雖是不能動彈,但是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着。
樓遠本是覺得有倦意,然隨着這愈來愈冷的感覺,他那睏倦全都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清醒,可偏偏,他想說話,卻是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定定盯着白拂正站在桶邊垂眸看他的白拂。
待樓遠在這大木桶裡泡足兩刻鐘時間後,白拂將他從桶裡撈了起來,將他扔到一旁鋪着大棉巾的藤編搖椅上,先扯過掛在一旁架子上小塊棉巾胡亂地將他溼漉漉的長髮擦了擦,而後就着那鋪在搖椅上的大棉巾將他一裹,隨之將他往背上一背,視樓遠緊蹙眉心的神情而不見,將他被背到了在這短短時間內由春蕎換好了一套乾淨被褥以及枕頭的牀榻上,沒有將裹在他身上的棉巾拿開,也沒有替他將衾被蓋上,只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細小的藥丸,捏着他的嘴讓他嚥下。
白拂看着樓遠將那小藥丸嚥下後,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道了句“這種時候不能出聲對你來說似乎太殘忍”,竟還替樓遠將帳子掛下,這才離開牀邊。
白拂離開了,卻又轉了回來,倒不是爲了什麼大事,而是將這屋子內所有的燭臺都移到了這牀榻前來,像是特意要給牀榻上躺着的樓遠照明一般,看了一眼那垂下的帳子,終是轉身離開了屋子,將屋門完全掩上。
隔着帳子,樓遠沒有瞧見白拂在經過屋子正中央擺放着的圓桌旁稍稍頓了頓腳步,伸手將放在桌上那隻正嫋娜着薰香白煙的香爐拿了起來,帶出了屋。
屋外,春蕎麪上神色很是緊張,只見她手裡拿着一隻空麻袋,細看的話,竟是方纔那隻裝着什麼會動的東西的大麻袋,只是此刻……不知那大麻袋裡那會動的東西去了何處。
白拂看着神色緊張的春蕎,對她微微點了點頭,春蕎即刻結果他手裡的香爐,隨他離開了這閣樓前廊,只不過離開之前春蕎還是頗爲不放心地看了那緊閉的屋門一眼,這才隨白拂離開。
屋子裡,垂了帳幔的牀榻上,樓遠被迫嚥下那顆小藥丸後覺得喉嚨有些黏癢,不由輕輕咳了幾聲,心裡可謂是想將白拂抓來揍上個千百遍,那該死的白拂難道看不出來他冷得半條命都快沒有了麼,竟然連被子都未給他蓋上便走了,到底還是不是人了!?
還有這添到他牀前來的這麼一排蠟燭是何意?掛下這簾帳又是何意?莫不成這也是薛妙手的吩咐?
樓遠還是覺得冷,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從那湯藥裡出來了非但不覺暖和,反覺越來越冷,看來那薛妙手是真的惱他沒有好好照顧他這張臉了。
若是換了臉,依照薛妙手的性子,當是不會再給他與現下一模一樣的臉吧,若是換了臉,除了知曉他換臉一事的那麼幾個人知道他還是他之外,可還有人會知道他就是樓遠?
這般想着,樓遠的腦海裡劃過一抹人影,一抹他已經努力地試着去忘記的人影。
上次他貼了張假面皮出現,她一眼便能認出他來,那這一次,他若真真換了一張臉,她是否還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思及此,樓遠不由自嘲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想這些做什麼,他與她,當是永遠不會再有相見時了。
正當樓遠自嘲地笑笑時,他的目光驟然間變得冷厲。
因爲他發現他的牀上有什麼在動,就在他的身側,在他身側那鋪開着的衾被下!
“什麼人?”樓遠微微眯起眼,眸中盡是陰寒,他雖動彈不得,便是連脖子都不能扭動,可他卻已能出聲。
此時他的聲音亦是森冷陰寒的,甚至還帶着……殺意。
他雖然不能轉頭瞧不見那衾被下正動着的是什麼,然他能確定那衾被下蓋着的是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從呼吸的聲音以及那隔着衾被亦能聞到的馨香能確定。
女人?樓遠眸中的殺意忽如烈焰般熊熊燃燒着,他的牀上有人,他方纔竟是沒有即刻察覺反是到了現下才有所察覺,若不是這人內力高深隱藏得好,便是他的感官受到了偏閣裡那些湯藥以及薰香的影響,然不管原因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能確定一個事情。
那便是,這個女人,必是白拂放到他牀上來的無疑!
白拂——
樓遠忽然有種想要與白拂狠狠交上一次手,將他削得整整一個月都只能趴在牀上的想法。
不能動,便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面對此時此刻的樓遠,便是三歲的小童都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他,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樓遠雖不嫌惡女人,卻也不喜好女人,是以他在南蜀國的相府除了春蕎秋桐兩個婢子之外,只有粗俗婆子,如今白拂往他牀上放了個女人,這如何讓他不怒火中燒?
又偏偏,就算他此時怒火中燒得想要殺人也只能是無能爲力,也正因爲如此,才使得他想要將白拂給削了。
女人?他不需要!
就在樓遠眼神森冷地想着他要如何報復白拂才能解恨時,那連同腦袋一起整個身子都被蓋在衾被下的女人動得更厲害了,似乎是那衾被裹着她太過束縛難受,她想要探出頭了。
而樓遠直挺挺地躺在那兒連脖子都扭動不了,根本連瞧都沒法瞧見這一直在動的女人究竟是誰。
也因爲此刻的他心生嫌惡,連眼睛都懶得斜上一斜去努力瞧一瞧這與他同牀的女人是何模樣,只目光冷冷地望着帳頂。
樓遠的心中有怒火有嫌惡有森冷,卻獨獨沒有緊張與警惕,只因他知,白拂不會害他,他不必擔心自己會有性命之憂。
那被蓋在衾被下的女子扭動得更厲害了,倒不是因爲將這蓋在她身上的衾被掀開有多困難,而是衾被之下,她整個人被裹在一牀繡着大朵大朵芍藥的緋色綢緞裡,綢緞裹得頗爲嚴實,是以她要將身上的綢緞扯開便稍稍困難些。
女子被緋色的綢緞裹着,而樓遠被寬大的棉巾裹着,兩人一動又一靜,燭火在帳子外搖曳,帳內情形頗爲怪異。
只見女子這又動又蹭間,先是見她伸出了藕色般嫩白的雙臂,接着是有些一頭烏髮的腦袋,再者是細嫩的脖子,赤裸的雙肩。
但女子將腦袋從緊裹着她的綢緞下蹭出來後便不再動了,但因她方纔很是胡亂的舉動使得她沒有綁起的頭髮大半都擋到了她臉上,瞧不見她的臉,只聞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因爲女子方纔的舉動,此時她已離得樓遠很近很近,可謂是緊挨着樓遠了,她的手臂則是正正好放在樓遠的手臂上,雖是隔着樓遠身上裹着的大棉巾,還是令樓遠的目光冷得想殺人。
可偏偏這女子還不老實,手臂貼在樓遠手臂上後還要順着他的手臂摸摸,先是朝上摸摸,再又往他身子的方向摸摸,像在尋找着什麼,卻又不僅僅是在尋找什麼,因爲女子不是摸摸便罷了,而是將掌心隔着棉巾貼着他的身子,似乎在感受他身上的溫度似的。
樓遠一張臉陰沉得好似要掀起狂風暴雨來,正當他要出聲讓這不知廉恥的女人滾遠點的時候,正正在他張嘴卻還未來得及斥罵出聲的那一瞬間,那女子竟是突然一個翻身,帶着緊裹着她身子的緋色綢緞整個人壓到了樓遠身上來!
一瞬之間,馥郁的馨香撲入樓遠鼻尖,令他的心突地猛跳了一跳,雙手亦突得一抖,渾身繃緊僵直,瞳眸大睜,腦子更是忽然一陣嗡鳴,一副完全怔愣住的模樣,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是因爲女子這突然之間的無恥舉動,而是因爲……
因爲——
樓遠怔怔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臉,心跳似乎在那一剎那都停止了。
這是,這是……
“爺?”就在樓遠怔愣得忘了思考時,只聽那趴在他身上的女子驚喜地喚出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的驚喜與莫名的顫抖,“是……爺嗎?”
“是嗎?”女子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連雙肩和雙手都是顫抖着的,只見她失神地看着樓遠,緩緩擡起手,將手移到了樓遠的臉頰邊,卻又只是停在了他臉頰旁,似乎想要撫摸他的臉頰,卻又不敢碰,生怕她的手一碰上去,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了似的,只抖着聲音反覆着問道,“是爺嗎?是嗎?是嗎?”
樓遠沒有回答,他只定定看着趴在他身上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瞧的女子,還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彎眉大眼,眼睛烏靈靈,秀鼻小嘴,沒有傾國傾城之色,只算得上清秀可人而已,可偏偏是這樣一個姑娘,這段時日總反反覆覆地出現在樓遠夢裡。
不是融雪,還能是誰?
然此時的她與在跟在樓遠身旁的那段時日,卻又差得太多,跟在樓遠身旁時的她雙頰圓潤面色紅潤,而此時的她,雙頰瘦削,那本是偏圓的臉此刻變得連尖尖的下巴都顯了出來,眼下有烏青,氣色亦不見得好,可見她這段時日過得並不好。
她……爲何會出現在北霜國出現在他面前!?她不是應當在她用命去保護的師兄身邊!?
思及此,樓遠眸中的震驚瞬間被森寒所取代。
他還是隻想說四個字,他上次與融雪說的最後那四個字。
滾,別碰我。
不管她爲何還會出現在他面前,不管是否有什麼目的。
可樓遠堪堪啓脣,便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到他的脣上,順着他的脣滑進了他的嘴裡,在他舌尖蔓延開一股苦鹹的味道,令他要出口的話僵在了舌尖,也使得他堪堪覆上瞳眸的森冷有些皸裂。
與此同時,那停在他臉頰邊遲遲不敢觸碰到他的手覆到了他臉頰上來,輕輕緩緩摩挲着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得好像她摩挲的是她至愛的寶貝一般。
“爺,你還活着,你還活着,你還好好的活着,太好了,太好了……”融雪像是看不見樓遠眸中的寒意似的,只自言自語般喃喃說着自己的話,她在笑,可她眼眶裡的淚水卻像決堤的洪水一般順着她的臉頰淌落,一滴又一滴滴落在樓遠的臉上脣上,使得那鹹苦的味道從樓遠的舌尖蔓延到了舌根。
“爺,我好想你,好想見你,知道爺在北霜國,我就來北霜國找爺來了,就算我知道爺根本就不想見我……”
“我想見爺,很想很想,我不敢奢求爺能原諒我,我天天盼着夢裡能見到爺,就算只是讓我在夢裡見一見爺,哪怕一眼,我也覺得滿足……”
“可是……”融雪淚落更甚,“爺你爲何連我的夢裡都不來……?我,我只是想看你一眼而已……讓我知道爺還好好的,好好的就行。”
“好在老天爺總算是聽到我心裡的企盼了!”融雪忽然笑得兩眼彎彎,似乎很開心的模樣,卻不知這樣一來她眼眶裡的淚涌出來更多,“終於讓我在夢裡能見一回爺了!”
融雪這般笑說着,忽然坐起了身,擡手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溼漉漉的雙眼,卻是怎麼抹都抹不乾淨眼裡的淚,偏偏還要一邊開心滿足道:“不知道夢裡的爺恨不恨我,不知道夢裡的爺身上的傷好了沒有,不知道夢裡的爺能不能原諒我……”
夢裡?樓遠眸中的森寒被融雪那鹹苦的淚淌得消失了,卻微微蹙起了眉。
只見融雪還在邊搓眼睛邊哽咽道:“爺你不知道,我爲了找你,我把最疼我的師兄給扔下了,可我還是蠢,被人給抓了,抓到了哪兒我也不知道……就連是誰抓的我,我都不知道……”
“爺你說,會不會是雅慧那個野郡主?因爲那天我剛讓人把她給狠揍了一頓,可,可是這些看守我的人卻又待我不差,每日都給我送上我喜歡吃的飯菜,我不想吃,可我不能不吃,我要是不吃的話,我就會餓死,我要是餓死了的話,就更見不到爺了。”
“……”
“她們還每天讓我泡不同顏色的湯藥,強迫我喝苦到極點的藥汁,爺你說,她們是不是想要毒死我,或者是拿來試藥什麼的?”
“……”
“她們每天強迫我泡湯藥的時候還拿鹽搓我,說是我太髒,二公子最不能忍受髒的人了,我想,抓我的人一定是那什麼二公子。”
“……”二公子?樓遠眼角跳了跳。
“爺你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融雪哽咽得更厲害了,她的手背還是抹着自己的眼睛,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淌出來,淌得她手心手背都是淚,也淌得樓遠的臉頰及脖子上都是她的淚,“若我不是快要死了,爺怎麼會捨得來我的夢裡走一趟?”
“可,可夢裡見了爺,我卻又貪心了,我想見一見活生生的爺,總是笑着的爺……”
“爺,我……我不想哭的,可是我好像管不了我的眼淚,爺,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說到這兒,融雪微微顫抖的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傷悲。
“爲何要找我?”樓遠聽着融雪帶着無盡傷悲的話,舌尖嘗着她傷心的淚,他的心愈擰愈緊,緊到他覺得有些生生的疼,終是嚅了嚅脣,目光沉沉地看着用雙手擋着眼睛的融雪,有些啞聲問道,“爲何想見我?”
“因爲……”融雪將搓着眼睛的雙手放了下來,對上樓遠的目光,想也不想便道,“我喜歡爺啊。”
樓遠怔住,失神地看着兩眼通紅卻滿眼堅定的融雪,忽然之間,他覺得他心中正有什麼在皸裂。
喜歡……喜歡……!?
融雪瞧着樓遠久久不說話,又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邊努力讓自己止住淚邊惴惴不安地問道:“爺,這是夢裡,你不會恨我的對不對?”
融雪似乎忘了自己是坐在樓遠身上的,她邊說這話邊蹭着樓遠的身子,而樓遠此時正努力讓自己從融雪方纔的那一句“我喜歡爺”中回過身,並未察覺到融雪動作的小小異樣,蹙眉問道:“你爲何覺得這是你的夢?”
“因爲……”融雪才努力忍住的淚又涌了出來,大滴大滴往下落,“因爲我根本就還沒有找到爺,我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
“就算我找到了爺,爺也不會見我的,不會和我說上一句話,更不會讓我離他這麼近的,可現在爺就突然地出現在我身旁,所以這一定是我的夢。”
“爺,你別急着走好不好?”融雪突然變得異常緊張,俯下身用雙手緊緊抓住了樓遠的雙臂,好像如此就能讓他在她的“夢”中長留似的,“我還沒能好好看看爺,好不容易見到爺的,若是夢醒了,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見到爺,但是我只知道爺肯定要走的,我不求爺不走,我只求爺不要那麼快就走,讓我再看一會兒爺。”
融雪這一着急間,那本就是鬆鬆裹在她身上的緋紅錦緞順着她的背往下滑,堆在了她的腰間。
一時間,春光乍泄。
也是這一瞬間,樓遠的眼神陡然暗了下來,覺得身體裡有什麼突地一跳。
偏生融雪並未注意到她身上的緋色錦緞已然滑落至腰間,此時的她只想着將樓遠留下,不讓他離開,僅此而已。
“爺,爺你生氣了嗎?”融雪瞧着樓遠不說話,將他的雙臂抓得更緊了,也愈發緊張了,“可,可我不想讓爺這麼快就離開,就算爺生氣也好。”
……
……
“那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樓遠似乎真是怒了,竟是低吼一聲,“你就這麼不知廉恥!?”
“那是因爲你是爺啊!我喜歡你所以我想把自己給你!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融雪看着樓遠眸中的憤怒與嫌惡,竟是大吼出聲,眼淚又開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卻是擡手用力抹了一把眼,堅定道,“反正我不管,今夜我一定要把爺給睡了!不管爺要不要我!”
……
……
融雪不知這究竟是不是夢,所以她在擔心,在不捨,而樓遠不一樣,他知道這不是夢,他這是切切實實地佔有了這個居然能牽動他情緒的姑娘,他雖是馬上就要承受非一般的折磨,然此刻他的心是歡愉的,這段時日裡來心中的陰霾在這一時刻一掃而空。
有些不想承認不敢承認的東西,在這一刻也明瞭了。
他的心中,是喜歡她的,否則不會爲她而傷神,不會爲她而難眠,更不會與她行這魚水之歡。
他之所以能如此確定他的情感,是因爲此刻與她行這魚水之歡,他不是厭惡的,相反,他很歡愉,非但不想推開她,反想進入更深,要得更多。
只是——
“告訴我,你師兄……在你心裡是什麼地位?”究其實,他始終無法放下的就只有這個問題,這段時日一直困擾着他的,究其實也只是這個問題。
“師兄……?”融雪被他頂得嬌喘連連,卻還是聽清了他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假思索便答道,“師兄是爹啊。”
……
樓遠忽然笑出了聲,與此同時將融雪一挺到底。
原來,愚蠢的是他自己。
爹麼?他有過無數種猜想,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自己虐了自己。
樓遠終於明白,白拂離開前說的那句“這種時候不能出聲對你來說似乎太殘忍”是何意,也終於明白他將這滿屋子的燭臺都擺到了他牀前來是何意。
擺放在牀前的蠟燭搖下了滿燭臺的燭淚,牀榻上的雲雨,還在翻覆。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牀前的一併燭臺上只餘一根蠟燭只剩了末尾一小節在燃燒,垂掛在牀榻上的帳子才安靜下來,不再晃動。
當那蠟燭即將熄滅時,緊閉的屋門被推開了。
有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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