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夏月蓉再也沒本事阻攔,雖然心裡氣極,卻十分明白自己不是孟離芝的對手,便只能恨恨地看着她,越走越遠。
孟離芝一路漫不經心地走着,直到確定了身後的人看不見自己的身影,這才輕咳了一聲,對着空氣道:“別藏了,出來吧。”
話音才落下,立即便有一道身影落下了她身後,隨即響起一道男子的低笑聲,“你怎麼知道是我?”
孟離芝轉過身,看見身後的人依舊是一身黑色衣衫,白皙而清秀的面龐,正是飄搖的胞弟元子駿。
“我可不知道是你。”孟離芝輕挑眉頭,“我只不過是知道了有人藏在暗處,因爲就在剛纔我和夏月蓉說話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噴水的聲音。”
說到這兒,孟離芝的眼神從他的臉上向下移,移到了腰間的酒葫蘆上,“原來你又是喝酒噴了啊。”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十次喝酒遇見你能噴上八次,我說你這個人說話怎麼就那麼好笑呢。”元子駿嘴上說的不太好聽,可眉眼卻彎彎的,“不過你剛纔說的那番話,聽得倒是很讓我開心,也算是給家姐出了氣了。”
孟離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諷刺夏月蓉的那段話,不禁笑道:“我可不是一直說話這樣陰陽怪氣的,只不過你運氣不好,每回看見我,不是在教訓人就是在罵人。”
“所以說你是悍婦?”元子駿說到這裡,笑了一聲,“開玩笑的,別往心裡去,說實話,剛纔我本來是跟着那蓉妃,想要找個時機好好地教訓她一頓,卻沒有想到她會碰上了你,還被你連罵帶諷刺了一番,我看着她那臉色就知道她心裡可能都快氣瘋了吧,這麼一來我倒是舒坦了。”
“其實我和她早就結怨,只不過後來因爲一些原因,很久沒有見過面,原本以爲她可能會有所改變,果然我還是想太多了。”孟離芝淡淡道,“有些人記仇,是會記一輩子的,即使是她自己錯了,她也會把過錯推到別人的身上。”
當初是夏月蓉先招惹的自己,觸怒了鳳青黎之後,鳳青黎設法讓她變成了蓉妃,從那之後夏月蓉也許就在記恨着自己了,可她卻忘記了到底是誰先害的誰。
最初知道夏月蓉對鳳青黎有意思的時候,她即使心裡不舒服。卻也沒有過害人之心,哪會想到夏月蓉會爲了擺脫和鳳佑梓的婚事,設法陷害她。
最後的結果是不僅和鳳佑梓的婚事給黃了,還嫁了他爹。所以說人不作死就不會死。
“這個蓉妃,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元子駿冷笑一聲,“家姐性格,其實也挺隨和,針對她看的順眼的人,她都好說話,可她若是看不上的人,那自然是傲慢不屑,她喜歡直爽瀟灑的性格,最是厭惡心口不一面上和善內心陰暗的女子,而宮廷之中,這種女子實在太多,若不是鳳佑梓那混賬王八,家姐又何必受謝謝苦,其實她最討厭深宮和高門宅第間的阿諛我詐,要不是鳳佑梓,我們姐弟二人現在一定是快意江湖自由自在。”
說到最後,他幾乎是有些氣憤了。
“家姐和那蓉妃發生了一回爭吵,沒想到蓉妃的心眼卻那麼小,竟然記在了心裡,假意邀請家姐和她散步,家姐牢記着之前太子交代她的,在宮裡不能隨便動手傷人,在宮裡不要招惹嬪妃,否則惹了事情,很容易被逐出或者關押起來。於是蓉妃邀請就沒有拒絕,可沒想到的是蓉妃自己跳進了水裡,硬是冤枉家姐推她落水,連同蓉妃身邊的那些宮女也是跟着瞎說。”元子駿冷聲道,“這次救了家姐出來,我們再也不要留在這宮裡,她武功雖好,但是她不比這宮廷女子陰毒,宮裡不適合她,我不想讓這宮廷把她染黑了。”
“飄搖的性格,的確適合迴歸江湖。”孟離芝沉聲道,“如果說蓉妃的陷害只是因爲她們發生過爭吵。那麼五公主的揭發算是怎麼回事?鳳穎蘇是怎麼知道她是飄渺宗宗主?按道理說,她一個公主,不應該知道這個纔對。”
“說到這件事情。”元子駿沉吟片刻,而後道,“如果我說,五公主鳳穎蘇曾經去我們閣裡買兇殺你,你信是不信?”
“她買兇殺我?”孟離芝微微蹙眉,“我與五公主幾乎沒有來往。”
鳳穎蘇僱傭殺手殺她?
這是爲什麼?
她和鳳穎蘇幾乎沒有恩怨,她以爲,她們之間僅僅就是知道對方的存在,遠遠地見過而已,如果說鳳穎蘇想要她的命,那還真是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你莫要不信我說的,我所言是事實。”元子駿道,“就在四個月前你在街頭被刺殺的那一次,難道你忘了麼?”
四個月前——
她自然是有印象的。
她還記得,那一會兒,來刺殺她的殺手們看見雨潔等人似乎都有些忌憚,最後就成了飄渺宗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畫面,那些殺手最後無功而返。
“我記得。”孟離芝說着,看了元子駿一眼,“但是你怎麼會知道?莫非你那個時候其實也在在場?”
“不,那一次我可不在。”元子駿笑道,“我爲什麼會知道?因爲飄渺宗裡所有的殺單都會有記錄,包括殺手的死傷,甚至連他們每次受傷花費了多少銀子都有人記賬記得清清楚楚,而且,這個帳本除了記賬的千翊,就只有我和家姐能看,其他人是不能看的,千翊的話,你應該也見過,每回有客人,都是他出洞去接見的。”
“所以說你看見了上面有五公主的名字?”孟離芝轉念一想,“不對,五公主要殺我怎麼可能用自己的本命。”
“她用的是假名字,化名是伍姑娘。”元子駿輕咳了一聲,“是這樣的,因爲以前曾經有人賴過賬,所以家姐頒佈了一條嚴格規定,但凡是上門來的客人,一定要查清楚了底細,記在賬上,方便以後出了什麼意外情況能找得到人,所以五公主雖然是化名去的,甚至是喬裝,但是在她離開了之後,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一路跟到皇宮,連樣子和住的地方都知道了,那麼再查出是哪一位不就簡單的多了。”
元子駿說到了這裡,臉色微微變,“話說,宮裡來我們閣裡做生意的還真不少,有的身份還不好查,畢竟宮裡那麼多人,我有一回查一個小姑娘,跟着她一路潛進了皇宮,卻沒有想到竟然走錯了地方,跑到東宮去了,於是就很倒黴的碰上了太子,被東宮四美,啊呸,那就是四個男人,被他們抓了,當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洗衣僕,那是我這一輩子最不願意想起來的一段日子。如果不是家姐出現,我不知道要受罪到幾時,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家姐認識太子他們。”
“所以你才肯定是五公主要殺我?”孟離芝聽他這麼說來,似乎不得不信了。
飄渺宗這樣的行事風格,幾乎是不會出錯纔對,不過也多虧了飄搖這麼謹慎,或者說這麼無聊,否則她也不知道原來還有隱藏的敵人。
“我肯定。”元子駿點頭道,“賬本上,有兩條關於你的記錄,一條就是五公主要殺你,另一條,就是孟家大小姐僱用殺手,不過不是去殺你,而是把你抓起來扔到天香坊……”
元子駿話還沒說完,孟離芝的目光當即射了過去,“你說什麼?我被扔去天香坊的那一次,是孟蘭沁所爲?”
“正是。”元子駿道,“就是你的大姐姐,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記載你的那一頁撕過來給你看,按理說我們的賬本是絕對對外保密,不過我瞅着你這人太有趣,再加上你剛纔幫家姐出了氣,給你看倒是無所謂。”
“不用給我看,信你。”孟離芝這般說着。
元子駿實在沒有理由騙她。
所以說,原本的孟三小姐,真的是被孟蘭沁陷害入了青樓?而孟夜紫得到了消息去青樓救人的時候,卻誤打誤撞撿了自己,把自己錯認成了他的三姐姐,死活帶回了孟府。
那麼原來的孟三小姐到底是哪裡去了?
孟離芝不禁又想起了那一日冰河之戰,戎國三王子看她的眼神,她要是沒猜錯的話,孟三小姐應該是流落到了戎國,和戎國王子有一段愛恨糾葛。
也許,是她逃出了青樓,或者,戎國王子那天正好去逛青樓?然後受到美人求助,就做了好事幫她贖身,從此,一段戀情就此展開——
太狗血了太狗血了。
孟離芝甩了甩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孟蘭沁討厭我這一點不可否認,可是她爲什麼不殺了我?”孟離芝道,“難道她是希望我名聲受損,生不如死地活着?可是這麼做的話,十分影響孟府的聲譽。”
“你以爲,她會和你一樣,在乎着孟府的聲譽麼?反正敗壞聲譽的又不是她,敗壞了也和她沒有多大的關係,她照樣是高高在上的孟大小姐。”元子駿頓了頓,又道,“當然,不止這一點,其實真正原因可能是因爲她交不起錢,我們飄渺宗的規矩是,殺老弱病殘的生意不接,要殺貴族的話,是高價,因爲殺貴族有風險,所以這個價格,貴到幾乎沒多少人出得起,所以我覺得吧,其實五公主和孟大小姐都想殺你,只是五公主錢更多,想想也是,皇族的公主,財富不是將軍家的女兒能比的。所以你大姐退而求其次,讓你們府裡一個老僕來找我們談生意,不管用什麼方法,把你弄進青樓就行,而且一定要將她的嫌疑完全撇個乾淨,這樣她也省錢了。”
“而她也絕對想不到你全和我說了。”孟離芝淡淡道,“我真的是應該多謝你今天和我說的這些話,你讓我又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
本來以爲,孟蘭沁只是純粹看她不順眼,平時耍點小計謀整治她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她曾經動過要殺她的心思。
不,是原來的孟三小姐纔是。
她將她設計賣入青樓,想讓她受人凌辱,以真正的孟離芝的性格,也許比死還要難受吧。
真是最毒婦人心,做這件事情竟然一點也不考慮孟府的聲譽,她對孟府的感情還不如自己這一個外來人。現在想,她只不過是仗着二皇子喜歡她罷了,左右她的名聲又不會損,元子駿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孟府聲譽受損又不關孟蘭沁的事,影響不到她的將來。
孟離芝心下冷笑一聲,很好。
就算曾經那個受害的人不是自己,自己也決不能放任孟蘭沁這個麻煩繼續在孟府,因爲以後,她會針對的人就是自己。
不管是爲了自己還是原來的孟三小姐,孟蘭沁,不得不懲。
和元子駿分別之後,孟離芝走向了鳳佑梓的寢宮。
元子駿已經表示,救出了飄搖絕對不要再呆在這宮裡了,所以,如果鳳佑梓的心還沒定下來,那麼真的與飄搖沒有機會了。
到了承福殿,當即有宮女迎了上來,“孟三小姐是來找四殿下的麼?”
孟離芝點了點頭,“四殿下現在何處?”
“三小姐請隨我來。”
宮女帶着她繞過了長長的走廊,到了一處花團錦簇的地方。
孟離芝看着地上盛放的花,微微吃驚——
藍色妖姬。
一整排的藍色妖姬。
眼前的花團,是由四排花布置成的,紅玫瑰、粉玫瑰、藍玫瑰、香檳玫瑰。
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見過如此現代型的花朵了。
她忽然發現,她已經漸漸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總是懷念着那個世界,但是現在,懷念的時候竟愈發的少了。
說到底,還是因爲那個人吧。那個錦衣似雪,時而高冷時而溫柔,喜歡淺笑着叫她‘荔枝’的傢伙。
“喜歡嗎?”耳邊忽然想起了一道悠漫的男子聲音,孟離芝偏過頭看,正是鳳佑梓。
“我想你應該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些花了,我當初細心栽培就是爲了給你看的。”鳳佑梓道,“但是我卻一次也沒能送出去,也許你不知道,我已經試圖十幾次給你送花了,卻都被鳳青黎阻攔。”
十幾次?
她真的——不知道。不過想想,的確是很像鳳青黎會做的事情。
“其實,就算他不阻攔,我想,我也不會收的。”孟離芝說着,迎上鳳佑梓的視線,她看見了他眼底的驚訝和那一絲掩蓋不住的失落。
但是她不管他聽了多不舒服,她都會將該說的話說完。
“鳳佑梓,你聽着,你我來自同一個地方,這沒有錯,這是一種緣分,但是隻是友情的緣分,你懂不懂?這不代表我們兩個就適合。你捫心自問,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你會不會對飄搖動心?你問問你自己的心,飄搖那樣對你,你真的一點沒有感動,從來沒有一絲悸動?”
鳳佑梓沉默。
“你無法否認,你是有所感動的。”孟離芝道,“因爲連我這個外人都感動,你說她一個殺手頭子,爲了你進這皇宮,雖然這是她自願,可你要是有那麼一絲的心疼,現在要想的是怎麼把她從牢里弄出來,而不是在這裡問我喜不喜歡這些花。”
“感動又能如何。”鳳佑梓道,“感動不代表就是喜歡,我喜歡的是……”
“也許你一直以來有一個很錯誤的思想。”孟離芝十分認真地看着她,“你總是拿現代的東西來送我,藍色妖姬,果仁巧克力,你與那個世界,有着完全無法割捨的情感,所以你總是要研究現代物品,有一天你忽然知道了我也是那個世界來的,你心裡止不住的喜悅,你覺得有一個有共同話題的人,而且還很碰巧我就是個女的,所以你覺得這整個世界只有我們兩是一路人,你覺得我們合適,我現在問你,如果我是個男的,你怎麼做?你還會喜歡我?和我發展一段耽美戀?”
鳳佑梓:“……”
“說不出來了吧?”孟離芝搖頭嘆息,“你對我,不是真的喜歡,只是一時錯覺,如果我不是現代來的,我們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交集,放棄吧,看在都是老鄉的份上,我勸你,珍惜眼前人,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飄搖,就讓她徹底死心,別讓人家一個女孩子大好青春浪費在你身上,如果你曾經心動過,卻因爲我的存在否認你的心動,那麼我真的成了一個罪人,其實你根本看不清你自己的感情,不要做追逐天邊浮雲的事,錯把友人當意中人,還有一件事,我想你自己心裡應該也清楚,我愛鳳青黎,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你會祝福我的,對麼?”
孟離芝說着,朝他淡淡一笑。
鳳佑梓看着她,神色複雜,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孟離芝也能猜到他現在複雜的心情,覺得還是讓他一個人靜一靜的好,“老鄉,我祝你好運。”
說完,她轉身便走。
留下鳳佑梓在她的身後,望着她的背影。
心裡空落落的,但是似乎,並沒有心痛的感覺。
聽人說,求不得,是一種苦,一種悲哀。
可是,在聽了她的那一番話之後,有的只是失落感,那種苦與悲哀,他卻體會不到。
難道真的如她所說,他其實沒有那麼喜歡她?
“不管我對你的喜歡是真心,還是錯覺,我想,我會放手了。”
一句輕輕的話語自脣間逸出。
她有她自己喜歡的人,她的態度那般堅定,拒絕他又那麼幹脆,他再去爭去搶,似乎也毫無意義。
還有,飄搖——
那個一直追在他背後跑,叫着李郎的女子。其實,他在原來的那個世界,就是姓李,而不是隨意捏造的一個姓氏。
“李郎,你的家真的在皇宮?你別騙我吧?你是皇子,開什麼玩笑,我最討厭皇宮那種地方了,你怎麼會是皇宮的人啊!”
“你愛信不信,我就是四皇子,鳳佑梓。”
“那你還騙我你信李!你爲什麼騙我!”
“那個,其實我娘信李,出門在外我隱瞞身份,就用的這個姓氏,委實算不得騙人吧?”
“是這樣啊,那好吧,李郎你什麼時候來娶我?我的嫁妝很豐厚的,你娶我了,真個飄渺宗就是你的,你橫行霸道的時候,有我給你撐腰啊,被人欺負,報我飄搖的大名。”
“嘁,飄搖,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你是平民,平民的身份,和皇子是不能在一起的,門不當戶不對,你要是個權貴千金,異國公主或者郡主,那倒還有可能與我在一起。”
“平民怎麼了?這就是你擋我的藉口,那你信不信,我真能弄一個有身份的人物來噹噹,郡主是吧?沒問題,以我飄搖的本事,只有我想不到,沒有我做不到。”
“那行,你慢慢想。”
往事回首在腦海裡,那一幕幕竟然揮之不去。
飄搖,無論如何,我——對不起你。
……
幾日的時間一晃眼而過。
在孟府的這幾日,孟離芝都不敢和女殺手們提起關於飄搖的半個字。就擔心讓她們知道了飄搖如今的情況,作出劫獄的事情來。
這一日,孟離芝正打算進宮再打探一下消息,卻不防,一道聖旨駕臨了孟府。
更雷人的是,宣旨的,是假扮成太監的——妙雨。
孟府上下跪地聽旨,有人讚歎着宣旨公公如何絕色,卻聽他忽的輕咳一聲,所有人頓時不敢再說話,低下了頭聽聖旨。
本來十分嚴肅的一件事,可看着妙雨孟離芝忽然就覺得嚴肅不起來,這貨太能玩了,宣讀聖旨這活都搶。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威遠將軍之三女孟離芝,毓質名門,蕙質蘭心,冊爲太子妃,與太子擇日完婚,欽此。”
一個如同天雷轟炸的聖旨宣讀完,妙雨笑吟吟道,“咱家在這兒,恭喜孟三小姐了。”
孟離芝憋着笑,忽略妙雨那聲‘咱家’,恭謹道:“臣女孟離芝接旨。”
她的話音落下,身邊響起了孟蘭欣有些難以置信的聲音,“怎麼會?欽定太子妃不是金三小姐麼?怎麼會換?那金三小姐呢?”
“四小姐這話問的可好笑了,什麼叫怎麼會,這是陛下的旨,難道還會錯麼?”妙雨冷哼一聲,“至於金三小姐,早都不知失蹤了幾天,咱家哪裡曉得她跑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第129 別給我說媒
“她失蹤?”孟蘭欣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妙雨說的話,低喃着道,“她怎麼會…。怎麼會失蹤……”
前幾天的夜裡她們還在商議着計劃,金萱似乎也是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但是現在卻有人告訴她金萱失蹤?
最初二人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而且比預料中的還要糟糕。
她想過孟離芝可能會在金萱之後成爲太子的側室,卻沒有想到今天的一道聖旨打的她措手不及,以致於讓她都有些失態了。
孟蘭沁倒是十分有眼力,眼見孟蘭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袖子底下的手悄悄伸出,將孟蘭欣胳膊上的肌膚擰了一擰。
孟蘭欣察覺到疼痛,朝着孟蘭沁看過去,見孟蘭沁的眸光裡似乎帶着警告的意味,而後朝她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什麼了。
孟蘭欣這纔想起周圍還有許多人,急忙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妙雨將她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裡,心中嘲諷着,面上也不屑,收回眼神後,她朝着孟離芝道:“孟三小姐,聖旨宣讀完畢,咱家這就先回去了。”
孟離芝忍着笑意,道:“公公,我送您。”
說着,裝模作樣地和妙雨朝着孟府外頭走去了。
而等到兩人離開之後,在大堂中央的孟家老夫人將柺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擊,“蘭欣,你剛纔是何意?你三姐姐做了太子妃,這對於我們孟府來說自然是好事一件,可是你卻在那個關頭關心那金萱,還問出那樣的話來,我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金家的人走得那麼近了。”
孟家和金家向來不交好,甚至可以說是對立方,孟蘭欣剛纔的態度,自然足以讓老太太生氣了,但是礙於宮裡的人在,不好發作,現在人走了,老太太自然是要嚴厲呵斥一番,“你知不知道你剛纔的模樣有多麼失禮?你竟質疑聖旨,如果剛纔不是你大姐姐給你悄悄提醒,你還會說出多麼蠢的話來?”
她剛纔就在二人的身後,因爲孟蘭沁對孟蘭欣做的小動作自然被她看在眼裡。現在想想,果然還是大孫女最識大體一些。
“老祖母,想必您也知道,這三姐和四姐嘛,存在着那麼一點兒誤會。”站在老太太身後的孟羅帛輕飄飄地道了一句,“其實老祖母您應該是誤會四姐姐了,她怎麼可能和金家的人有關係呢?她可能只是純粹太羨慕三姐姐了,所以聽了聖旨,這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來。”
“孟羅帛,我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姐姐,誰讓你對我這般冷嘲熱諷!”孟蘭欣怒瞪着孟羅帛,“你真當我嫉妒她?你開什麼玩笑,我喜歡曲大哥,對太子從來就沒抱過什麼想法,我嫉妒她作甚?”
“四姐姐,你耳朵不好使啊,該去看看大夫了。”孟羅帛斜了她一眼,“我說的是羨慕,沒說你嫉妒,羨慕和嫉妒這兩個詞的含義差的還是挺遠的好麼?真不知道你自己是怎麼聽的,也或者,真的像你自己說的,你就是嫉妒了,當然,你對太子是沒有什麼想法,但是,你嫉妒的便是三姐的本事,能把金萱從那個位置上擠下來,本來就是她的本事,還有,你不用總是強調你多麼喜歡曲大哥,說的好像他也很喜歡你似的,身爲女兒家,沒一點兒矜持。”
“羅帛,你也少說兩句!”孟老太太聽着兩個孫女的爭吵,有些頭疼,“我老了,管不動你們了,但是蘭欣,今天你當真失禮,去書房面壁思過一日,明日之前,你不許離開書房。”
“我……”孟蘭欣似乎還想說什麼,可瞥見了老太太的臉色,頓時也什麼都不敢再說,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孟羅帛,而後轉身甩袖離開。
孟離芝,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你現在再風光又能如何,有你受罪的那一天。
她擡步邁出了大堂,嘴角勾起一絲陰狠笑意。
……
“行了,孟三小姐,不用再送了,咱家自己回去就行了。”與孟離芝一同出了孟府的大門,妙雨依舊是笑吟吟的,“三小姐還是快進去吧,別在這外頭吹冷風。”
孟離芝輕咳了一聲,“公公,離芝想拜託你一件事,可否?”
妙雨一聽這話,很快就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伸手屏退了身後一路跟着他來的太監,“你們都先下去。”
“公公,這邊請。”孟離芝淺笑着,把妙雨帶到了距離孟府三丈之外的大樹底下,確定門外的守衛聽不見他們說話,這才鬆了一口氣,白了妙雨一眼,“裝夠了沒有?咱家咱家的沒完沒了,你倒是入戲夠深的啊。”
如果不是因爲早就認識了妙雨,她說不定真的就把他當成……那啥了。
妙風總是喜歡罵妙雨娘娘腔,其實並非他真的娘,只不過他容貌生得陰柔,沒有男兒的陽剛,再加上有的時候會撒嬌,所以才總是被妙風罵成娘娘腔。
見慣了現代漫畫書的孟離芝覺得,這應該不是‘娘’,頂多算是……受。
但是他要是真的扮起太監那可就讓人傻傻分不清楚了,這絕色的公公,恐怕會引來不少議論。
“我這不是替你高興麼?”妙雨聽着孟離芝的話,不滿道,“總算盼到你成了殿下的正妃,這聖旨我自然是想親自帶過來和你分享喜悅的,所以我才搶了宣旨公公這活,你倒好,還笑話起我來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孟離芝笑着,有這麼一個結果其實她也沒有多大的意外。
“你做的事情,殿下都知道,包括他也知道金萱就在你這兒。”妙雨笑道,“你主動出擊,其實殿下心裡應該樂着呢,趁着這個機會,和陛下說明冰河一戰是你的功勞,太子正妃這個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說了?”孟離芝眨了眨眼,“其實,我也一直很想拿這件軍功當籌碼來着。”
因爲無論如何鳳青黎都不會對外宣稱她假傳手諭,他當然只會對外人說那是真的,而對皇帝,自然也是這麼說的。
但是軍功雖大,可畢竟皇帝之前金口玉言把金萱許給了鳳青黎,所以更改婚約,就成了出爾反爾,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重新指婚,那就是金萱失蹤。
本來還想模仿金萱的筆跡留書一封假裝是她逃了婚,後來覺得光是這麼做還不夠,僅僅一封書信,還不能讓金家妥協,他們可以讓人好生徹查,因爲金萱的父母自然不會相信自己的女兒會逃婚,畢竟她對鳳青黎的心意一直很明顯。
“我正籌劃着如何僞造金萱逃婚呢。”孟離芝沉吟片刻,而後道,“但是你們殿下怎麼就說服了陛下重新指婚呢?”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妙雨笑道,“殿下自有殿下的辦法,總之離芝你記住,近段時間,可別讓金萱脫離你的掌控,她決不能出現。”
“放心吧,我會看好她的。”孟離芝道,“她是走不出我的院子的。”
“其實我很想鼓動你殺了她,但是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妙雨輕嘆了一口氣,“除非是把你惹到你無法容忍的地步,否則你是不會隨意取人性命吧?金萱還真該慶幸,她目前還沒做過讓你怒極的事情,所以纔有命活着,但是離芝,你可知道,如果今日的情形對換,你落在她的手裡,她主宰你的生死,她絕對不會留給你活路。”
“我知道。”孟離芝輕輕一笑,“想害我的人,我自然不會放過,但是,我不喜歡隨便剝奪一個人生存的權利,你莫要看我在冰河一戰殺了那麼多人,那是沒有法子的事,邊境的安危,本來就是要用一地的白骨去換,那種情況,不得不殺戮,但是如今,金萱這種情況,其實沒必要趕盡殺絕,她既不能影響我和鳳梨,又做不了什麼大事。”
“你想怎樣就怎樣好了。”妙雨聳了聳肩膀,“聽說妙雪最近在研製一種藥,能剝奪人記憶的藥,也不知道研究的怎樣了,如果成功了,你倒是可以拿給金萱吃,能讓她活着,也能讓她別再有什麼鬼心思。”
“這樣也好,那就等妙雪的好消息了。”孟離芝說到這裡,看着妙雨忽然笑了笑,“妙雨,一直沒有問你,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意中人?”
“怎麼忽然問這個?”妙雨有些狐疑地望了她一眼,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你莫不是想給你的手下說媒?那個叫什麼胖婷的女子?我請你別說,看在你的面上,我已經不會對她嫌這嫌那,但是要我喜歡上她,決計不可能。”
“我不是這個意思。”孟離芝抽了抽眼角,“我先聲明,我不是想給誰說媒的,還有,潘婷其實不難看。”
“這不是長得美醜的問題,我以前說她醜,算是我不對,但是就算是個美人,我也不一定就喜歡了,我見過的美人何其多,我如果當真那麼喜歡美人,我現在早就左擁右抱了。”妙雨撇了撇嘴道,“這麼些年,其實我一直似乎不曾喜歡過什麼人。”
“妙雨啊,我現在有個挺嚴肅的問題想問你。”孟離芝道,“你覺得妙雪爲人如何?”
“他,爲人自是不錯的,就是他有時候太冰冷,和他在一起走,時時會感覺身邊堆着一座雪山。”妙雨道,“不過這麼些年,我倒也習慣了。你問他做什麼?難不成眼見幫我說媒不成,想幫他說了?”
孟離芝一聽這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妙雨果然還是不知道妙雪的心思的。
妙雨不喜歡潘婷,妙雪更不會喜歡雨潔,看來,她手底下這兩個妹子,註定要傷感一番,只因感情的事,從來都不能強求。
“沒什麼,好了你回去吧。”孟離芝說到這兒,忽然又道,“對了,飄搖那裡怎麼樣了?”
“還沒審出來呢,也不知道她最後會受什麼樣的處置。”妙雨道,“天牢重地不是那麼好進去,而且,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能做劫獄的事兒,因爲那麼一來,她就成了逃犯。”
“我明白,如果最後是將她貶爲庶民的話,那麼她頂多就是失去了郡主的待遇,不能再入宮,算是無罪了。”孟離芝道,“這樣吧,如果有什麼關於她的消息,你記得告訴我一聲,我現在生怕雨潔她們會問起她們的宗主,到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編故事忽悠她們。”
“好。”妙雨應下了。
妙雨離開了之後,孟離芝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孟姐姐,我聽說,你要當太子妃了。”舞陽正倚在梨花樹下的竹椅旁,見了她便笑道,“等你成婚,我讓父王備一份大禮來。”
“這個,我心領了,但是還是別麻煩你父王了。”孟離芝笑道,“我纔不過是路上救了你一次,你用易容丹幫我出城,又借了黑曜石給我,說來還是我欠了你人情,現在哪能再麻煩你父王大老遠送禮來。”
“多大點事,實在沒必要算這麼清楚,其實我父王和孃親本來就是要來的,也就是讓他們順便帶點東西來,不麻煩。”東方舞陽笑着道。
孟離芝摸了摸她的頭,正想說什麼,卻忽的聽見孟羅帛的聲音在一邊響起,“咦,三姐姐,你窗子後的青葉吊蘭哪兒去了?”
孟離芝聽聞此話,看向了孟羅帛,見她正望着自己屋子的那一處,便也隨着她的目光一起看了過去,這個方位正好能看見窗子後,原本擺着青葉吊蘭的地方,此刻空空的。
孟離芝這纔想起來,那盆青葉吊蘭不見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的,我竟然沒有注意到。”孟離芝道,“也許能問一問打掃房間的下人,挪到了那裡也說不定呢。”
“不用問了,是我挪的。”東方舞陽道,“那盆吊蘭盆景,被我暫時挪到我屋子後面的花壇裡去了。”
孟離芝一聽這話,笑了,“怎麼?你喜歡?你若是喜歡便送你。”
“不是我喜歡。”東方舞陽忽的擡頭,看着孟離芝,“孟姐姐,如果我告訴你,你那盆青葉吊蘭有問題,可能被人下過什麼料,你信不信?”
“有問題?”孟離芝斂了斂眉,“有什麼問題?”
“看來你並沒有多注意它,連它被我搬走了兩天了你都沒有注意到。”東方舞陽道,“不過想想也是,一個盆景而已,不會有什麼人刻意去關心它,如果不是因爲我對香味太敏感的話,也許我也不會注意。”
“那盆青葉吊蘭有問題?”孟羅帛道,“這怎麼會呢?這盆花只經過我和下人的手,能出什麼問題?而且一盆花,至於有人拿它做文章?”
“羅帛,越是不起眼的東西,也許越是害人的根本,你看你潛意識裡也覺得一盆花沒什麼殺傷力,不是麼?”孟離芝說到這,看向了舞陽,“我信,你說,有什麼問題?”
“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但是那盆青葉吊蘭,除了花草之香,還有一種其他的古怪香氣,你再給我點時間,三天,大概三天就夠了,我一定能查出那是什麼。”東方舞陽道,“我是望月國鬼醫凌百草的徒孫,師承他的大徒弟花未寒,孟姐姐,我這麼說,你是不是該對我有點信心了?”
“我對你有信心,我很早之前就對你有信心了,雖然你說的那兩個人我沒聽說過。”
“……”東方舞陽無言了片刻,“好吧,我果然不該指望南旭國的人能知道望月國的奇人。”
“那盆青葉吊蘭的葉子,你給我兩片吧。”孟離芝道,“我也認識懂醫的人,看看能不能幫着分析分析。”
舞陽雖然厲害,但是畢竟年紀還小,所以她明知道盆景有問題,卻不能確切明白是什麼問題,而妙雪也許能看出些什麼來。
孟離芝取走了那盆青葉吊蘭的兩片葉子,用過了午膳之後,便着人準備馬車,要進宮一趟。
馬車一路駛進東宮,孟離芝下車之後,立即有宮女上前來迎接,告訴他鳳青黎被皇帝宣去了御書房,還沒有回來。
於是孟離芝懷揣着兩片青葉吊蘭的葉子,決定先去找妙雪。
宮女將她領到了妙雪的屋子外頭便退下了,孟離芝走上前,纔要敲門,卻聽見裡頭傳來一聲帶着冷意的聲線,“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麼,還不走?”
孟離芝纔要敲門的動作一頓。
妙雪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才這麼想,熟悉的另一道聲音傳了出來,“你好端端的,衝我發什麼火,我不就是想問你,認識什麼好女子介紹我認識一下,今天我忽然想起,我活了二十幾年,似乎還沒有意中人。”
孟離芝手一抖。
原來今天她那麼隨口一問,妙雨就找找妹子了,而且,還好死不死的來找妙雪介紹對象?
孟離芝要敲門的那隻手拍上了自己的腦門,妙雨啊妙雨,你怎麼能如此遲鈍。
裡面一會兒肯定得爭執一番,她還是別在這兒添亂,才這麼想着,她便轉過身,卻冷不防,撞上身後站着的人,把鼻子撞了個正着。
孟離芝與那人同時悶哼一聲。
孟離芝捂着鼻子,擡眸,看到的就是鳳青黎正伸手捂着被撞到的下頜。
與此同時,屋子裡也傳出了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