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即使天地顛覆

起初聽牛頭馬面聊天提起地獄時,她好奇的多嘴問了一句,可牛頭馬面卻驚恐的回身看她,而後不住的搖頭。

“那裡很恐怖!去哪裡也不能去地獄!就算是魂飛魄散,也比在地獄受罰好!”

所以在她的記憶中,地獄就是恐怖的代名詞!但萬萬沒想到,她一介守護彼岸花的小花神,竟然也“有幸”來到第十六層地獄中,終日承受錐棱之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所有的源頭,都只因她愛上了彼岸花的另一半。愛情,多麼美好的一個詞,可當她遇到的時候,卻又成了多麼錯誤的一個詞,因爲它,她被強行拖離彼岸花叢,來到這裡接受所謂的懲罰。

可她不後悔,她寧願受苦,也不願繼續在花叢中百無聊賴的度過一個又一個千年。

鮮血溢滿了血槽,錐棱終於從她體內拔出,她無力的睜開雙眼看了看血紅的血槽,而後又閉上,隻字不言。這種痛苦,他也在承受,她並不孤獨。

可她的痛苦,忽然在某一日終結了。而終結者,竟然是那個笑起來像小孩子的閻王。

在她印象中,閻王永遠都是個小孩子。某次她被彼岸葉中放出來時,本以爲迎接她的只有剛剛開放的彼岸花,可是她一擡頭,卻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目瞪口呆的立在她面前,傻傻的擡起手指着她,嘴裡唸叨着。

“你……你是誰?”

她不禁莞爾,陰間何時多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小鬼?她歪歪頭眨眨眼,而後彎腰採下一朵彼岸花塞到他手裡,溫柔開口:“我是這彼岸花的守護花神,你呢,你又是誰?”

小鬼白皙的雙頰登時紅透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眉眼溫和:“我是這裡的閻王。”

她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個慈祥溫潤的老閻王,已經仙逝了。

“那閻後孃娘……”

“母后也隨父王去了……”

她急忙捂住嘴巴,心中懊悔自己提了不合時宜的話題,可是她細細端詳着這位年輕的閻王,驀地噗嗤笑了。這小閻王,爲何像是個小孩子?哦,在她看來,這本就是個孩子。

但此時,這個小孩子正哀傷的望着她,半晌纔開口:“小花,我當日沒有救你,你不怪我嗎?”

她的力氣已經隨着一次次的錐棱而消逝,現在哪兒還有力氣去怪他?她搖搖頭,虛弱的說道:“閻王,他還好嗎?他也在承受這種痛苦嗎?他……”

“已經這樣了,你還在想着他?”閻王俊眉一挑,上前一步,“小花,我已經數不清我愛了你幾個千年了,可你爲何始終看不到我?”

她黯淡無光的雙眸沉沉一震,驀地擡起頭來直視着他:“閻王,你在說些什麼?”

“我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將你放在心中數個千年了。可你,以前沒有注意到。後來見到了小葉,就更加看不到我了。”他嘆息一口氣,眼角下垂哀傷不已,“爲何你們兩個都不明白,即使你們相愛,即使你們是曼珠沙華一分爲二的守護神,可你們是註定不能在一起的。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不相見,更加不得相愛。這道理三界六道的生物全都懂,可爲何唯獨你們不知道?”

她平靜的看着他,淡淡開口道:“閻王,不懂的是你們。我們兩個是彼岸的兩個半體,他是我的另一半,我亦是他的另一半。正因如此,我們纔會被彼此吸引。我們註定不會分開,若是有一方死去,彼岸花也就不復存在了。但你作爲閻王應該明白,彼岸花是上古之花,就算是天地顛覆,它也不會消失的。”

閻王沉默半晌,同樣以平靜的語氣迴應道:“的確,你們作爲彼岸花的守護神,是絕不會分開,更不會死去的。可是你們此時此刻分隔兩個不同的牢房,這與分開又有什麼區別?”

“儘管他不明白,但我很清楚,我們兩個相隔的距離絕不會太遠,即使是強行將我們分開,我們也會被彼此吸引,直至匯合。如果我猜的沒錯,他現在應該就在我隔壁牢房,對吧?”

閻王一驚,點了點頭:“沒錯,玉帝告訴過我,你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分開太遠的,所以他建議我將你們安排在相鄰的牢房……但是他也對我說過,只要你們身處同一個空間,也是可以的。”

她皺皺眉:“我不懂你的意思,這些事,是玉帝告訴你的?”

“沒錯,爲了能得到你的愛,我曾經向他乞求過……”他嚴肅着點點頭,“小花,若是我給你一個能減輕你們痛苦的建議,你會同意嗎?”

她細細咀嚼着他的話,他說的是減輕他們兩個的痛苦,會有這種方法嗎?

“你不妨說一說,是什麼建議。”

“我救你出去,而後過段時間,再救他出去。但前提是,你要嫁給我。”

她眉頭深鎖,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閻王,你不妨直說是什麼方式。我不明白你救我們出去與我嫁給你有什麼關係。”

他走上前來,伸出手掌覆在她蒼白的雙頰,深深的望着她精緻卻無光的雙眸:“小花,只要你嫁給我,你就可以成爲這陰間的閻後。而閻後的話語權在這陰間僅次於我,就算是諦聽也必須聽你的話,到時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他放出去了。”

她咬住嘴脣,眼前飄過他倔強的雙眸。這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她與葉神一樣經歷了兩代閻王,也清楚的明白閻後的權利,若是她真的成爲陰間閻後,日後想要救出他也會有很大的勝算。

可是她如果嫁給了閻王,那豈不是背叛了他……待他有一天知道她不再屬於他,他會不會瘋掉?

猛地,那一日他清澈的雙眸冒了出來。他曾經說過逃出後偷取諦聽三分之一的陰力,而後去陽間相見……不如,乾脆偷取陰力後強行將他救出來……而後再也不回來了……

想到這兒,她擡起頭來用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對着他,輕輕點點頭:“好,我嫁給你,但你要向我保證,一定會救他出去。”

閻王笑了,如釋重負般的點點頭。

等啊等,終於等到了閻王帶她出十六層地獄的那日。她趁着閻王去尋陰間藥師之時從行宮逃出找到諦聽,強撐着虛弱的陰力與他鬥了兩招,第二招時湊巧攻擊了他的命門,諦聽登時弱了不少。可還未等她偷取陰力,諦聽的叫聲忽然招來了一衆小鬼,將她重新關進了牢房。

不過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她便再次回到了這間牢房,重新綁在受罰柱上。閻王垂着腦袋走進來,對她大發雷霆。

“我處心積慮的想要救你出去!可你卻如此對我!”

她咬着牙,高聲回擊:“我的心裡只有他!你絕不可能奪走我的心!”

閻王傷心的離開了,她擡起頭,看到了急速降下來的錐棱。片刻間,鮮血四溢。

昏迷間,她忽然記起某一日,她在葉中看着外面的他,好奇不已的問着,爲何剛剛走過去的小鬼臉上帶着笑意?她見過的小鬼明明都是一臉迷茫。

他擡頭看看遠處,而後笑着回答她:“孟婆說,那小鬼喝下的孟婆湯分量不夠,所以還帶着一絲前世的記憶。”

她也笑了,看來這小鬼的前世過得很幸福。

她此時驀地羨慕起孟婆,終日守着孟婆湯與三生石,可以看到所有過往小鬼的前世今生。他們倆卻只能被綁在這裡,想不透今後的日子該如何去走……

想了一段時間,她某日從昏迷中醒來,竟真的見到了孟婆。

孟婆告知她,後日便是閻王去天庭的日子,她到時會將他們放出去,他們偷取了諦聽的陰力後就趕緊離開,不要再踏進陰間半步。

她點點頭,自此開始滿心歡喜的等待着後日的到來。

可這一次卻和上一次差不多,她還未趕到諦聽面前,就被聞訊趕來的小鬼發現,第三度關了進去。

但聽牛頭馬面說,他已經在她前面偷取了陰力,離開了陰間。她仰頭看着錐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因爲她知道,他們是不可能離開太遠的,既然他離開了陰間,那終有一日,命運會讓他們再度重逢。

不出所料,二十幾年後,孟婆再次得到機會將她放出牢房,牛頭馬面也藉機幫助她獲得了諦聽三分之一的陰力,令她成功逃離了陰間。

來到陽間後,她四處尋找葉神,卻始終尋不到他的氣息。無奈之下,她只好附着在一個剛剛出生的*身上,打算繼續尋找。

可她沒有想到,附着在嬰兒的身上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那代價,便是忘卻所有。

她對於葉神的記憶,連帶着在陰間守護的幾千年,全部被隔絕在*體外。她以方眠的身份,快快樂樂的度過了十幾年。

直到剛剛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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