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二

夜半月冷,眼前是一彎半月型的湖,湖水清澈見底,這顯然是一潭死水,水中無魚無蝦,甚至連一根水草也無,光看前院普普通通,萬萬沒想到後院竟還有此洞天,此時正值半夜,清冷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含煙問臨淵:“你確定這真是你家後院?”

明明前院雜草叢生,後院卻是寸草不生,湖水方圓數裡連一棵雜草也沒有,荒涼得如一片死地。

詭異,處處都透漏着詭異,安靜得詭異、荒涼的詭異。

含煙突地想起話本子中所述,久未住人的荒宅子容易鬧鬼,且這後院如此荒涼,莫不是因爲鬼的怨氣太重?

想到這兒,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禁往宋謹言身邊靠近了一些。

“那個,神棍,你到底帶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不是說好要窺探一刀的過去?爲什麼要來這鬼地方?怪森冷的。

是的,臨淵說要解開一刀的心病,還需瞭解她的心結到底是什麼,才能對症下藥。

含煙以爲最多隻是從一刀口中探出一些過去,臨淵卻看着天上的滿月,似笑非笑:“爲什麼要讓她自己說呢?直接窺探她的過去不就全知道了?”

她又忍不住問:“你有辦法?”

臨淵微微側頭,脣畔淺笑:“我們家族有一種異能,只需取上一人的眉間血,以自身的血爲媒介,便能探得他的過去。”

直接窺探一個人的過去?

含煙掐了掐自己,又掐了掐宋謹言,確定她聽到的不是在做夢,這種只有在傳說或者是話本子中提到的秘術竟是真的存在?

說完,臨淵便又看着天上的滿月,似乎在算着什麼。

風起,他黑髮輕揚,宛若謫仙,竟讓含煙無端端生出幾分敬畏來。

含煙心中覺得臨淵的說話荒謬,卻又是下意識的相信他說的話。

見得宋謹言並不出聲,似對臨淵的這一異能並不意外,心中更是信了幾分。

含煙忍不住開口:“那還等什麼?走吧!”

“等子時。”

臨淵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指尖碧色玉笛轉動,剛剛如謫仙般的氣質蕩然無存。

一個人能將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場發揮到極致,臨淵也算是罕見了。

荒涼的空地不知何時,竟憑空多出一人,含煙甚至還沒看得清他是怎麼出現的,便見得他已經跪在了臨淵面前,肅穆道:“主上。”

“我需用一用月牙泉,你先去外面守着吧。”

臨淵淡聲吩咐,這一瞬間似又變回那個如謫仙般的國師。

含煙不禁咋舌,他這樣在兩種完全迥異的風格之間轉換,難道不會精分麼?

那人一身黑色長袍,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此時他低着頭,含煙全然看不清他的樣貌。

聽得臨淵的聲音以後,黑衣人突然擡起頭看着臨淵,嘴脣動了動,似欲言又止,

含煙我這纔看清他的樣貌,這一看,卻把她幾乎嚇得魂不附體。

第一感覺便是,瘦,那人幾乎是皮包裹,若不是有那張蒼白的皮,她幾乎會以爲自己看到的是一具骷髏,蒼白,瘦的只剩皮包骨,那雙眼如一潭死水,空洞無神。

“是!”

最終,他還是彎着身型退了出去。

微風拂過,湖水盪漾。

臨淵將一刀放在湖水邊的石牀上,取出銀針,在一刀眉心紮了下去,一刀仍舊沒有醒來,就這樣睡着,彷彿要永遠的睡下去。

臨淵抽出銀針,將銀針上的血滴入碧色玉笛上。

含煙瞠目結舌的看着一刀的血與碧色玉笛融爲一體。

臨淵小心翼翼的取着血,一滴又一滴,玉笛中似有血絲浮動,絲絲妖豔。

取完血,他輕步走到湖邊,刺破自己的右手中指,滴了兩滴於玉笛之上,逐漸又形成一道血絲,漸漸的,兩條血絲竟融爲一體。

而後,他又將自己的血滴入那灣叫月牙泉的湖水中,僅僅兩滴,月牙泉底似隱隱有暗潮涌動,然,湖面依舊平靜。

臨淵將融匯了兩人血液的碧色玉笛放在脣邊。

笛聲起,低迴婉轉,在這幽深的夜晚似在哀泣,又似在訴說,聽着聽着,竟讓人覺得恍惚。

“謹言,你喜歡我麼?”少女微微有些忐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誰?含煙下意識的四處張望,卻沒有見得一個人影。

那聲音隱隱有些熟悉,卻又不知道在哪裡聽過。

“小姐,我……”

過了好一會兒,又聽到宋謹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含煙詫異的轉過頭看宋謹言,他眼睛盯着湖面輕煙,顯然,剛剛那聲音並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少女打斷宋謹言的話:“不要叫小姐,叫我名字好麼?”。

似又過了許久,才聽得宋謹言低沉的聲音:“煙兒……”

隱隱中又聽到少女聲音顯然沒了之前的忐忑,甚至有些霸道霸道:“那,宋謹言!你娶我好麼?”

“……”

宋謹言沉默下來。

少女又低聲抱怨道:“今天又有好幾個去府中提親了,爹爹竟然沒有趕他們走,甚至還讓我去見那什麼王公子。”

“好,我娶你!”

宋謹言的聲音篤定,就這樣溫聲答應少女。

少女似異常興奮:“那我這就回去跟我爹爹說,讓他準備十里紅妝。”。

宋謹言語中的寵溺讓人失神:“傻瓜!你無需準備什麼,應當由我來準備十里聘禮送往韓家。”

傳聞,宋謹言與韓太師的獨生女兒是青梅竹馬,感情極好,在他十九歲那年,十里聘禮送到韓家,同韓太師之女訂下親事,被世人傳爲一段佳話。

傳聞中只提過韓太師之女,卻沒有提過韓太師的女兒閨名,而含煙,也一直沒有問過韓太師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韓家?煙兒?韓煙?

韓煙、含煙。

含煙如夢初醒,恍然明白,這些聲音竟然是宋謹言的記憶麼?

原來韓太師的女兒,竟是叫韓煙,所以,宋謹言之所以對她……也是因着蘇恆給她娶的名字,剛好與他未婚妻相同麼?

這月牙泉與這笛音很是古怪,難道這是宋謹言的記憶?

含煙下意識的側頭看着宋謹言,他緊抿着脣,神色黯然,面色亦有些蒼白,顯然這笛音對他也是有影響的。

他果然……那麼愛她麼?

胸口處覺得空蕩蕩的,卻又有些心疼宋謹言,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好吧?

隨着笛聲響起,月牙湖面開始發生變化,緩緩有輕煙升起,隨着笛音變化,湖面輕煙更甚,隱隱形成一團迷霧。

不一會兒,迷霧中竟出現一些場景。

像是海市蜃樓,卻又比海市蜃樓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