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6
我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心抽出，默默地轉過頭去。
絮兒死了，我真的無法再原諒他，絮兒，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卻如此殘忍地奪去了她的生命。絮兒還那麼年輕……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他緊緊地握住我逃竄的手，低聲說:“素素，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你……請你原諒我……都是我的錯……只是我……我太害怕背叛了……”
他將臉埋在我的掌心，我能感覺到掌心裡有點點溼意。
“不是你的錯。”我面無表情地將手抽了出來，道，“是我的錯。從一開始，我與絮兒相認的時候，她說她要嫁給你，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嫁給你。我被她的癡情打動，於是便同意了她以妾室的身份嫁進你們蘇家。”
“現在想想，這一定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錯事。不讓她嫁進蘇家，她頂多恨我罷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子，才十八歲就死了，連帶着自己的孩子都沒能見上一面。”有眼淚從眼角滑下，鼻子堵的難受，我側過頭，說，“都是我的錯。”
尹絮從小在華府里長大，被她的外公和孃親保護地極好，性子難得單純天真，喜歡一個人便一頭扎進去，從來不會顧忌別的什麼。可就是這樣美好的生命，因爲我的錯誤被扼殺在她最好的年華里，虧我自詡對她問心無愧，其實絮兒是尹家虧欠地最多的人。
胸口被一塊巨石壓着，堵的慌，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小腹疼的難受。對，這裡還有我的孩子，我和蘇流的孩子，他來的這樣讓我措手不及。
“怎麼了？！”蘇流發覺了我的異樣，手掌覆上我的小腹，輕柔地撫摸着，說道，“是不是這裡不舒服？太醫說了，你心事太重，母體孱弱，多多休息就是了。”
我痛極了，卻不知道到底是心在痛還是身在痛。我掠去他的手，咬着牙，道:“走開……走開……我……我不想再見着你……”
“素素……”他低着頭，沉痛地喊着我的名字。
“蘇流……”我背對着他，低聲說，“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是不是還覺得那日我與皇兄真的……是不是？”
身後一片靜謐，蘇流沉默了許久，才說:“素素，不管那日發生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你，只要你還在我身邊，那便好了。”
我的心像被人狠狠地劃過了一刀，咬着牙，許久才從牙縫裡蹦出了幾個字:“走……走！立刻走！馬上走！從此以後，不要再踏入歡意閣一步！”
蘇流愣住。
“請王爺有空的時候將我與絮兒的和離書擬好，待絮兒頭七過後，我便帶着她和執兒離開。”我將手緊緊地摁住自己的小腹，說:“而這個孩子，與你蘇流沒有半點關係！”
“我不準！”蘇流倏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暴怒地吼道，“和離，你休想！就是死，你都得葬在我蘇家的祖墳裡！還有這個孩子，即是我給的生命，那便是我蘇家人！你想着帶着他走
，除非我死了！”
“若我真的想走，你攔得住我嗎？”我輕笑一聲，翻身坐起來，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讓我的孩子姓蘇，是怕他將來有一天落得和執兒一樣的下場。我可怕極了，將來我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出世，便被他爹一棍子打死了，那得多冤啊。”
“我不會！”蘇流瞪着我，咬牙切齒地說。
“蘇執，不，應該是尹執，因爲從頭到尾他爹都一直叫他野種。”我的語氣裡充滿了嘲諷，“執兒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快要出生的時候會被他爹一棍子打死，毫不留情。”
蘇流氣的臉色發青。
氣氛正僵硬的時候，月兒從外面走了進來，連瞧也沒瞧蘇流一眼，對我欠身說道:“王妃，皇后娘娘身邊的爾瀾姑娘求見。”
“讓她進來吧。”我掀開被子打算下牀，蘇流鐵青着臉摁住了我。我也不願意與他再起爭執，便也作罷，老老實實地坐好。
沒過一會兒，爾瀾就走了進來，給我和蘇流請了安，道:“王妃，箏雨居尹夫人聽說了尹側妃卒了的消息，有些不太好，娘娘讓我來請您進宮一趟。”
我垂眸不語。尹絮出事兒了，我最難交代的是華家，華嫣然自從被一紙休書送回了華府後，便再也沒有出嫁過，一生唯有這麼一個女兒，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卻在我的撮合下，嫁給了蘇流，年僅十八歲就死了。
作爲孃親的她，只怕會恨死我這罪魁禍首了。
“去回了娘娘，夜已深，王妃有了身孕，進宮多有不便，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蘇流瞧了爾瀾一眼，道，“若是娘娘怪罪下來，便說是本王說的。”
爾瀾擡頭望了我一眼，道：“是，奴婢回去便回了娘娘。”
“不用。”我淡漠的聲音傳來，正準備退下的爾瀾停下腳步，看着我，我說道，“讓人備好馬車，我換件衣裳便進宮。”
爾瀾看了蘇流一眼，有點爲難。
蘇流皺着眉頭，對我說道：“你身子還未大好，進宮若有什麼閃失那可如何是好？聽我的，明兒一早我再陪你進宮，這樣可好？”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用你操心。那可是我的孩子，我自會好好保護他。”我撇了撇嘴，“何況宮裡的那位不是你的孃親，你自是不會去心疼她。”
蘇流依舊緊緊的摁住我的被子不撒手，“你若是跑了，我豈不是得不償失？既是如此，就委屈委屈你的二孃吧。明兒我再去向她請罪。”
我瞪了他一眼，“啪”地一聲打在他的手上，他吃痛地將手拿開，我趁機下了牀。穿好進宮的朝服後，便走了出去，他亦跟在我的身後。
“你跟着我幹什麼？”見他上了馬車，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不知道嗎？”他灼灼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能給你一點兒機會跑掉。尹素，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跑。”
我不願意理他，閉上眼睛假寐。
馬車一路進了皇宮，直到了太液池邊上才停了下
來，一下車我便能瞧見蘇縈站在箏雨居的宮門口搓着手等我們。
“二嫂，你可來了！”見我下了馬車，趕緊迎了上來，蘇縈說道，“尹夫人已經哭昏過去好幾回了，一醒來就抱着身邊的丫鬟喊尹側妃的名字，太醫來瞧過了，說是失心瘋！我實在無法了，才讓人去將你請進宮來。”
“失心瘋？”我的腳步頓住。
“太醫說尹夫人很久以前便得了失心瘋，好不容易治好了，被尹側妃卒了的消息給刺激到了，便又發病了。”蘇縈爲難地瞧了眼蘇流，道，“二哥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尹夫人此刻是恨毒了二哥，若是進去，怕是會刺激尹夫人。”
“那我們先回去了。”蘇流拽住我的手腕，道，“素素還懷着孩子，若是尹夫人不小心傷着素素就不好了。宮裡有太醫照料着，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用巧勁掙開了他，徑直走進了箏雨居。華嫣然入宮後，便一直住在箏雨居的竹影閣中，自我出嫁後，這偌大的宮中便只剩下她和一衆奴僕。
還未進箏雨居，便聽見裡邊傳來華嫣然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正要進去時，被人拉住了，原以爲是蘇流，沒料到竟是蘇縈。她望着我，道：“嫂嫂，你可得想好了再進去。”
“遲早都是得去見她的。”我苦笑了一聲，望着她，“我以爲自那日我告訴你那件事後，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喚我一聲嫂嫂了。”
蘇縈的嘴角微勾，道：“當時聽着是有點兒生氣的，畢竟你是我的二嫂，而他，是我的枕邊人。後來回來想想，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何況我一直相信，嫂嫂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對二哥的深情，我們都看在眼裡，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突然感覺有些冷，我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道：“哦？你就這麼相信我？”
“二嫂，真正醉到不省人事的人是沒有辦法幹那檔子事的。何況當時除了你和他，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你們總不至於當着外人的面幹這檔子事吧。再者，若是你和他都不是傻子，若真有這意思定會做的十分隱秘，怎的就會那麼恰巧被二哥撞見。”蘇縈笑道，“依我看來，倒更像有人在背後操縱此事。”
“你都知道這些，他卻死都不肯信我。”我攬了攬垂下的髮絲，道，“也罷，反正我與他的夫妻情分，也到頭了。”
“二嫂！”蘇縈訝異，“可是爲了尹側妃一事？”
我沒有回答，拍了拍他的手掌，道：“倒是你，我出征前，曾答應回來後要帶你離開這皇宮，如今有個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你可還要走？”
她怔了怔，未說話。
“皇兄縱然多疑，卻是有情之人，若是你真心待他，有一日他便也會真心待你的。”我望着皇宮裡的這片天空，“畢竟在這宮裡，你是皇后，是他的妻，要伴他一生的。”
“不。”蘇縈垂眸，道，“若是真的可以，我寧願不做這個皇后。只要不連累蘇家人，浪跡天涯不是不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