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四,這日恰逢上書房的夫子請了病假休息。
慈寧宮裡,在這麼小半日的時間裡頭,就已經前前後後地來了永和宮與承乾宮的兩撥人。
胤禛跟在皇貴妃身後一路過來,小臉一直緊繃着,心事重重
彷彿在擔憂什麼事情,又似乎覺得好像很鬱悶時。
一路轎輦行在宮道上,胤禛沒了看四周的心思,只盼着能夠快些到達慈寧宮。
這條曾經走了無數次的道路,胤禛頭一次覺得竟然這麼長。
長到,他都恨不得下了轎子一路小跑而去了。
度日如年的感覺體會了一遭,轎子這才停在了慈寧宮的門口。
皇貴妃坐直了身子,正要撩開門簾出去,胤禛就塞了個暖呼呼的東西到皇貴妃的手裡。
“額娘,湯婆子。”胤禛嘟囔着,就道:“外面還有些冷,可不要受涼了纔好。”
“傻孩子。”皇貴妃摸了摸胤禛的腦袋,將湯婆子放在一邊,就道:“待會兒見了太皇太后,手裡拿着個湯婆子像什麼話?”
…
胤禛怔了怔,忽然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
他好像一路想着佟佳習梨,怎麼都把自己給想得傻乎乎的了?
“嗯…”胤禛點點頭,才率先邁了步子,竄了出去。
轎輦之外,慈寧宮這個輝宏古樸的的牌匾高高懸掛。
胤禛伸長了脖子往裡頭瞧了瞧,卻也只能瞧見掃灑着和行走着的宮女。
“唉。”胤禛稍稍泄了泄氣,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心說:習梨,你真的在慈寧宮裡頭麼?
“走吧,去給你太祖母請安。”
恍惚之間,皇貴妃已是拉了胤禛的小手,就往着慈寧宮的正殿去了。
慈寧宮的正殿裡頭,德妃帶着胤祚與溫憲正陪着太皇太后說話聊天,外頭就有小宮女傳話說是皇貴妃帶着四阿哥過來了。
太皇太后眸子都沒擡一下,就道:“還不快去迎了皇貴妃進來?”
宮女低低應了是,太皇太后這便將茶盞放在一邊,對着德妃就有些沒好氣地道:“昨個兒火急火燎地過來,給自家侄女勸回去了。”
“今個兒看着天晴,又巴巴地跑過來。”
“感情哀家像是一隻吃人的老虎,能將她侄女給吃了不成?”
…
德妃尷尬地掩嘴笑了笑,勸慰道:“皇貴妃也是孝順太皇太后您的。這不昨個兒怕是驚擾了您休息,今個兒就特意帶着四阿哥過來給您請安了麼?”
“四阿哥乖巧孝順,也是時時刻刻記掛着您的。”
這話,倒是讓太皇太后的眉眼就稍稍舒坦了幾分。
“嗯嗯,四哥跟我一樣,都是極爲孝順太祖母您的。”胤祚點點頭,小臉上也是寫滿了認真的模樣。
胤祚說完以後,再次擡眼瞧了瞧這大殿的門口。
門口有着溫熱的陽光照射進來,可胤祚卻忽視了這陽光,只想着探尋到一些什麼別的東西。
胤祚坐在太皇太后身旁,從來時就眼巴巴地望着。小心思一直沒藏住,太皇太后那兒可是早就瞧出來了。
“好了,去將習梨那丫頭叫出來吧!”
無奈,太皇太后嫌棄地看了衆人一眼,對着蘇麻喇嬤嬤半帶埋怨地就道:“一個個巴巴地過來,可都不是爲了老婆子我的。”
“到底是小姑娘家水靈,我這老婆子沒人疼咯。”
“太祖母!”
胤祚與溫憲同時出聲,紛紛上前一人一手地抓住太皇太后的胳膊,開始撒起嬌來。
太皇太后也不過只是隨口一說,倒是弄得兩個小傢伙鬧騰起來。
旋即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哀家這副身子骨,可是要被你們折騰得散了架了。”
須臾以後,領着胤禛的皇貴妃二人,就在門口與領着佟佳習梨的蘇麻喇嬤嬤撞見了。
胤禛從進慈寧宮開始心頭就有些忐忑,眼下驟然看見佟佳習梨,眼裡的喜悅都抑制不住地涌現了起來。
佟佳習梨被蘇麻喇嬤嬤叫到正殿,原以爲是太皇太后要用精油按摩呢。
昨個兒晚上太皇太后讓佟佳習梨按過一回以後,似是覺得舒坦了許多。豈料眼下正做好準備要面對老太太時,就見到了胤禛。
一別不過一月,胤禛還是之前那樣意氣風發的樣子。
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淡淡地憂愁,眉毛都快要蹙在了一塊兒。
他這樣?是因爲擔心自己的緣故麼?
佟佳習梨只覺得心頭怦怦直跳,幾乎是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拉着胤禛的胳膊問他好不好。
不過,理智還是讓佟佳習梨衝着胤禛搖了搖頭,眼神也看向了裡頭的正殿。
一個眼神之間,胤禛已是立刻明白了佟佳習梨的心思。嘴角的笑容揚了起來,似乎是在示意她安心。
蘇麻喇嬤嬤將兩個小輩的眉來眼去看在眼裡,不由地就輕咳了一聲。
“佟格格。德妃娘娘帶着六阿哥與三公主在裡頭呢,讓您過去是想陪着一塊兒說說話的。”
蘇麻喇嬤嬤的腳步稍稍頓了頓,側身讓過皇貴妃先行,纔跟在後頭進去了。
“臣妾見過太皇太后。”
“胤禛見過太祖母。”
“臣女見過太皇太后。”
三人依次行禮,太皇太后這才紛紛賜了座。
落座以後,上首的太皇太后隨意伸手拿了一塊兒邊上的點心,吃了一口就扁扁嘴,皺着眉放在了一旁。
“這御膳房做的點心,可是越來越敷衍了。都沒什麼味道,吃着乾巴巴的。”
蘇麻喇嬤嬤立時就賠了個笑容,說道:“太皇太后您要養好身子,那些個味道重的東西可是吃不得的。”
“哼。”太皇太后冷哼一聲,就道:“哀家要吃糖!糖總能吃吧?”
…
“這…”蘇麻喇嬤嬤面色一苦,就投了一個求助的眼神看向德妃。
德妃將茶盞放下,正要開口,溫憲卻是搶先一步說道:“太祖母喜歡吃糖,習梨姐姐就會做糖呀!”
“上回習梨姐姐做了牛乳糖帶進宮裡來,給了我和四哥六哥吃呢。可好吃了!”
太皇太后眸子一亮,目光就投向了佟佳習梨。
佟佳習梨聞言也剛巧擡頭,就見太皇太后正用打量的模樣瞧着自己。
那眼裡的意味似乎總有些曖昧,讓人猜不出到底是好是壞。
“沒想到,你也會做糖啊?”太皇太后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就道:“這倒是巧,哀家總也懷念幼時吃糖的感覺。”
…
太皇太后年幼的時候兵荒馬亂,雖然生長在大草原,可來自漢人家的東西應該還是吃過的。
兒時的回憶,對於一個人來說自然是最難忘的。
“是,臣女會。”佟佳習梨道:“若是太皇太后想吃,臣女…”
話還沒說完,上首的太皇太后卻是擺了擺手。
“不吃了,不吃了。年紀大了,吃了又該牙疼了。”太皇太后忽然興致懨懨,又對糖似乎沒了興趣。
…
正殿中的衆人又說了好半晌話,好在氣氛一直都十分和諧,就連太皇太后偶爾也能跟着笑上幾聲。
佟佳習梨逐漸也少了幾分拘謹,偶爾幾句妙語連珠,也能帶動着氣氛活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