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糖水

年關將致,天寒地凍,一大早身着單薄衣衫的安冉便開始在廚房裡忙碌,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飽飯了,冷的瑟瑟發抖。看了一眼鍋裡沸騰翻滾的食物,狠狠地嚥了一口口水,她真的好餓。

王氏每一次給的東西都是定量的,她要是敢偷吃一口便會被發覺,然後遭到一頓毒打。

以前打的還輕點兒,可自從奶奶去世後,有一次就因她實在是餓的不行,偷偷吃了一個窩頭,王氏將她打的頭破血流,渾身淤青,冰冷的眼神看的她心裡直髮憷,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敢多吃一口糧食,唯恐再招來毒打,是真的疼。

王氏在屋子裡大喊道:“安冉,你個小賠錢貨,水燒好了沒有?還不快給我端進來,我要洗臉。”

安冉低低地應了一聲,拿起盆子將鍋裡的熱水舀到盆裡,又兌了些冷水,這才端到屋內放在洗臉架上。

王氏已經起來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見到安冉上去就是一個耳光,低低的咒罵地一聲,這才走過去洗臉。

安冉對於挨耳光已經習以爲常,這已經是最輕的,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左臉,眼神呆滯地默默轉身去了廚房繼續燒火做飯。

安家其實生活也還不錯,她爹安有慶之所有敢生那麼多孩子,是因爲她家有良田四十畝,房子也是寬敞,除去堂屋,還有七間屋子,兩口子住了一間,四個兒子各住一間,二女兒住一間,三女兒和小女兒住一間,至於安冉向來被視爲不祥之人,被趕到柴房住在草垛堆裡。

要說這安家的生活條件,還歸功於安冉,在她八歲那年跟她爹王有慶在地裡幹活的時候偶然間撿到了一塊玉,對着太陽她發現這玉晶瑩透亮,還有一種溫溫地觸感,心中歡喜。

她爹王有慶看女兒竟然不幹活,手裡拿着個啥東西對着太陽瞅,一把搶了過去,然後扔下她急忙走了。

安冉不曉得他換了多少銀錢,只知道家裡買了四十畝田地,還買了一塊很大的宅基地,蓋了八間房。原本她也高興的很,那麼多房間,她應該有新房間住,不用再睡在廚房角落裡了,夜裡的老鼠經常在她身邊爬來爬去,她心裡也是害怕的緊,可她不敢說,她怕自己一說又招來一頓毒打。

熟料房子蓋好以後,她的住所從廚房變成了柴房,依舊是睡在柴火堆裡,她跑去問她娘王氏爲什麼不給她住屋子,結果房子也沒住到,還被她娘罵了個狗血淋頭後狠狠地打了一頓。

至此,她再也不抱什麼希望,整個人如行屍走肉一般地活着,無論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家裡的弟弟妹妹做錯了事捱打的也會是她,哪怕那些事情跟她毫無關係。

王氏聽了自家相公的話以後便着手開始給安冉尋找婆家,只是這樣一個被村裡人視爲不詳的女子可以傳遍了十里八鄉,找個婆家何其的難。村子裡有個規矩,不到最困難的時候,家裡不許賣孩子,不然村長便會狠狠地懲罰賣孩子的家人,罰到他們傾家蕩產,這也是安冉沒有被賣的原因。

機會來的真是太是時候了,村子裡有個嫁到江家村的婦人帶來一個消息,江家村的江鴻遠家正着急託人說親,願意出三兩銀子的聘禮而且不論女方相貌如何,只要願意嫁過來就行。

在鄉下娶親一般都是五兩銀子的聘禮,這三兩銀子的聘禮着實是低了點兒,而且又很着急,以致於附近村落沒有人願意將自家好生養大的閨女給嫁過去。

如果說是個好人家,三兩聘禮雖說低點兒也是有人願意嫁過去的,可這江家確是嫁過去沖喜的。聽說江家那個叫江清的後生快不行了,也就這幾天的事兒。

沖喜自古以來都是有講究的,衝好了那是皆大歡喜,衝不好那這養大的姑娘算是廢了,一進門就成了寡婦。大多數人家嫁女兒還指望着女兒過的好了能幫襯一下孃家,江家頂多算是個溫飽狀態,誰願意將自家好生生的姑娘嫁過去受那個罪,再說沖喜的那個叫江清的男人還有兩個孩子,如果男人死了,自家女兒不僅成了寡婦還得帶兩個累贅,怎麼算都是賠本的買賣。

得知這個消息的王氏那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別人不願意她心裡樂開了花。在她眼裡,安冉就是一個喪門星,壓了她們家的運勢,要不然大兒子也不致於到現在還沒說上親事兒。何況將安冉嫁過去還能得三兩銀子,夠一大家子半年的嚼用了,安冉是死是活她才懶得管,一個喪門星哪有銀子重要。

至於當初老太太說仙人指點以後安冉將大富大貴她可是半點沒有看出來,她一直覺得是那死老婆子爲了救安冉地命而瞎編的。

火急火燎的跑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自家男人,兩人立刻啓程趕往江家村,兩家一拍即合,說定第二天便將安冉嫁給江清沖喜。

夫妻二人覺得這件事情不能讓安冉知道,萬一鬧騰就不好了。兩人順道去了一趟鎮子上買了一些促進睡眠的藥物,晚飯的時候,王氏破天荒地頭一回沒有辱罵安冉,還笑眯眯地給她倒了一碗糖水,自從出生就沒有得到母愛地安冉感動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趴在柴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那碗糖水從嘴裡甜到了心坎裡。

等安冉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江家,上身穿着半舊的紅襖子,下身還穿着補丁的單薄褲子。在得知自己嫁給一個病秧子沖喜,這才反應過來她娘不是突然轉了性子對她好,而是將她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徹底的不要她了,他們怎麼能如此狠心。

安冉雙眼無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跟一隻大公雞走完了整個流程,看着牀上躺着的男人,整張臉呈灰白色透着點點死氣,斜飛的英挺劍眉也毫無生機地達拉着,一雙眼睛緊緊地閉着,削薄的脣毫無血色可言,棱角分明的輪廓產生一種病態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