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一定要去嗎？”
聯想起上一段時間上官昇的強勢表白，肖豔逸真的不希望肖子玉就這樣離開家。更遑論是出現在征戰的第一線。
“逸兒，爹爹也很捨不得你，而且明知道這是故意將爹爹及張將軍支開的策略，爹爹卻依然不得不這樣做。因爲他是君，我是臣，在這種國家危亡的時刻，我不能因爲一己私慾而讓邊關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中。”
肖子玉打包行李的手略一停頓，說出了讓肖豔逸無比動容的話。
一直以來，肖豔逸都知道自己的父親並不是一個仁義善良的人，很多時候他都在爲了自己而努力着，所以拉幫結派，所以不停的擴張手中的權勢。
但是這是第一次，他是爲了別人去戰鬥。
“爹爹，你怕嗎？”
隔了許久，肖豔逸才問着坐在窗邊的肖子玉，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怕嗎？
怕戰場上無可抑制的流血，怕無止盡的廝殺，怕自己的冷血，怕自己可能就此一去不復返？
“怕，當然怕。但是我會用希望去客服。希望着自己要快點收復失地，希望着自己要安全的回來見你。你就是爹爹的希望。”
“爹爹，這個是逸兒前兩天親自做好的小荷包，你一定要好好收着，就好像逸兒在你身邊陪伴着你。”
那是一個小巧的類似於蘋果模樣的紅色荷包，上面用金色的絲線歪歪扭扭的繡着兩個字“平安”。
嘴角上揚，雙脣之間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可以說這是肖子玉有史以來見過的最醜的荷包。
“爹爹——你要是覺得醜就別要了，還給我吧。”
看着肖子玉憋笑的表情，肖豔逸就覺得十分的鬱悶，這個荷包是醜了點，樣子是奇特了點。
那是因爲自己真的希望肖子玉此去可以平安歸來，所以才用了象徵平安的蘋果，所以纔沒有多餘的花樣，只是繡上了飽含自己心意的兩個字，結果還要被嘲笑。
伸出去搶荷包的手被擋了回來，肖子玉迅速的將荷包放回自己的衣服裡，“哪有送出去的禮物還要往回拿的道理，這禮物醜是醜了點，但還是挺和我心意的，就勉強收着吧。”
難得的看着肖子玉還有這種搞笑的表情和語氣，肖豔逸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細長白嫩的手輕輕撫摸着肖子玉的臉，想要把他的樣子牢牢的記在自己的心裡。
柔若無骨的指尖，若即若離的觸感，還有隱隱傳入鼻端的時隱時現的木棉花的香氣，肖子玉突然間很享受這一刻肖豔逸帶給自己的感覺，就好像曾經多少次自己在夢裡所向往的若有似無的甜蜜。
這一刻，肖豔逸的指尖還在肖子玉臉上游走，肖子玉的雙眼緊閉，但偶爾翕動的睫毛則道出了他的緊張與不安。
終於那讓自己抓狂又興奮的手指離開了肖子玉早已發紅的堅毅的臉，大大的吐了口氣，睜開眼就看到肖豔逸一眨不眨的注視着自己。
“嗯，這下逸兒就完全記住爹爹的臉了。所以不管爹爹多久纔會回來，逸兒都不會把爹爹的臉忘記的，爹爹放心吧。”
肖子玉輕輕拉過肖豔逸還帶着自己臉頰溫度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爹爹就算沒有像逸兒一樣摸着你的臉，但是卻依然永遠都記得逸兒你的樣子，因爲你一直就住在爹爹的心裡。”
眼中的眸光加深，肖子玉此刻真的希望可以將眼前少女的臉牢牢記在自己的心裡，以撫平在遠征的日子中自己對她的思念。
“嗯，爹爹，但是你的臉爲什麼紅紅的？”
“那是因爲你剛纔好像一條小蟲子一樣在爹爹臉上爬啊爬啊纔會這樣，懂了嗎？”
父女兩人的嬉鬧沖淡了即將分別的悲傷。
終於，離去的日子不可避免的到來。
肖豔逸今日特意起了個大早，親自下廚爲肖子玉做了一碗雞絲粥，還有兩個小菜，昨晚兩個人實在聊得太晚，肖豔逸今早起牀時還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今早肖子玉一早就要前往皇宮受封，然後率軍出城。
“爹爹”輕輕的叫了一聲，並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因爲肖豔逸只想靜靜地看一會兒肖子玉的睡顏。
果真，因爲疲憊肖子玉還在沉睡中，沒有一絲醒來的跡象。
忍不住拉着肖子玉的手上下摩挲，不捨和淚就在眼眶中打轉。
“爹爹，逸兒真的很捨不得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爹爹，逸兒有沒有跟你說過，逸兒很愛很愛你。”
“爹爹，這十五年來，不管快樂悲傷，你都和逸兒一起分擔。不論任何災難困苦，你都擋在逸兒身前。但是現在逸兒卻沒有辦法替你走上刀光血影的戰場，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好好的回來見逸兒，聽逸兒的撒嬌，縱容逸兒的無理取鬧。”
淚終於止不住的落下，滴落在肖子玉那被緊緊握着的手，也灼傷了他一直冰冷的心。
睫毛一翕一合，卻依然沒有睜開眼，彷彿不想打破這樣流動着的淡淡的哀愁。
“爹爹，逸兒今早特意給你燉了雞絲粥，現在還在火爐上煨着，逸兒這就去端到飯廳。天快亮了，你要快點醒來哦。”
聲音裡有一絲哭腔，肖豔逸快速的說完，就跑了出去，身後還有那扇被風吹着的半掩的門。
“逸兒，爹爹一定會活着回來見你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是肖子玉許給肖豔逸的不變的承諾。
高高的城門外，是早已列隊整齊的隊伍，而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肖子玉一襲戎裝，有着平常少見的英武。
城門之上，是一身明黃盛裝的上官昇，還有他身後的文武百官。
“諸位將士們，今日你們爲國出戰，國家永遠以你們爲榮，也會永遠銘記你們的名字！朕敬衆位一杯，希望諸位可以凱旋而歸，揚我天風國威！”
上官昇高喊着的聲音傳遍了下面的每一個士兵的耳中，沒有一個人不覺得自豪和激動。
“我等誓死保衛祖國，抵禦外辱！”
震天動地，這就是軍人的力量。
在城門的兩邊，早已聚集了送別親人的隊伍，大家的眼裡都滿是深深的不捨。
可在這衆多的身影中，肖子玉卻沒有看到那道嬌柔的身影，她果真沒有來啊。
還記得今早，兩個人在飯桌上的對話。
“逸兒，今天會來送爹爹嗎？”
“纔不去呢，因爲昨天逸兒已經記住了爹爹最美好的樣子。所以今天就不去了，而且逸兒怕哭呢，要是哭了就不漂亮了，轉頭被人說丞相千金其實特別醜，那逸兒多下不來臺啊。”
一板一眼，說的頭頭是道。
但是真的沒有看見那個駐足在自己心裡的身影，居然有一絲失落，果真是陷進去了啊。
只是此時的肖子玉卻沒有見到人羣中一個刻意戴着厚重圍巾和氈帽的身影，鎖定在肖豔逸身上的眸光裡，有着明顯的淚花。
大軍開拔，緩緩地往前移動着，直到走到了城外兩裡的地方，有士兵來報。
“稟報監軍，後面有個可疑人物，從我們出發到現在一直尾隨我們。”
“帶上來。”
遠遠地，就聽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暴亂的喊着：“憑什麼抓我，我是好人來着。你們這些粗魯的……”
定眼望去就看到一個柔弱的身影在被兩個士兵架了過來，一面叫嚷一面踢打着，混亂中，一直纏在臉上的圍巾掉落，露出了那張肖子玉思念了一個早上的容顏。
正在踢打那兩個士兵的肖豔逸，在看到肖子玉的時候瞬間收聲，乖乖的叫了聲：“爹爹。”
那兩個人當場愣在那裡不知所措，什麼情況，什麼爹爹。
正在疑惑之間，卻聽見他們監軍大人頗具威嚴的說道：“逸兒，你怎麼這幅模樣跑了過來，不是說不來送爹爹的嗎？”
兩個士兵再度石化，這下慘了，自己剛纔把這個小子帶過來的時候那麼粗魯，還說了髒話，等一下……
“你們下去吧。”
正在兩個人呆愣的時候，肖子玉的話無疑爲天籟之音，像得到特赦般瞬間消失了蹤影。
“爹爹。”撒嬌的撲向肖子玉的懷中，只想再度感受一下他獨有的溫度。
無奈的搖了搖頭，剛剛還嚴肅的目光中卻溢滿了寵溺。
擁緊了懷中的小人，看着她身上半尺多高的雪跡，可想而知她一個人是怎樣艱難的跟隨着前行的大軍。
“既然都說了不來，怎麼還要一路跟着爹爹呢，而且還是一個人。哪怕帶着翠兒也好啊。”
看着那張凍得通紅的小臉，肖子玉滿是心疼。
“嗯，因爲今天這麼帥的爹爹，逸兒只想一個人看呢。纔不想和別人一起分享。”
霸道的語氣，一樣的不可理喻，卻一如往昔的可愛。
“這下看到了，爹爹派人送你回去吧。”
雖然不捨，但是確實不能再往前了。
“爹爹，逸兒不能再送一下爹爹嗎？逸兒很想一直陪着爹爹，直到爹爹安全到達。”
聽到要走，肖豔逸的情緒有一絲低落。
“逸兒，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要再任性了。”
吩咐剛纔那兩個士兵將肖豔逸送回家，大軍再次開拔。
沒有理會身後女孩兒泫然若泣的臉，跨上那匹專屬的白馬，肖子玉揚長而去，只留下那道一直固定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還有不捨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