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木蓮華和龍姜、蒼末一直廝混。仙界一門、二府、九域每個地方都去過了,雖然沒有仔細玩兒,但也撿着最有名的地方轉了轉,也算不虛仙界之行了。
如此游完,直到半年後,木蓮華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心中的猜測成真。
她的夢結尚未解開。
她的由來根本不是夢結所在,或者說是夢結之一?她到底還要知道什麼才能回到孕育女兒的身體裡,回到兒子、親友的身邊。
木蓮華抱膝蹲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
蒼末喜滋滋的朝她跑了過來,手裡拎着一本古舊冊子,“蓮,我找到修仙的書了,仙界第一修仙門派青雲門的鎮門之寶,只有嫡傳弟子才能學。”
木蓮華擡頭一陣恍惚後,纔回過神,是了……沒有解決夢結的她準備修仙。
接過極具歷史的冊子,打開看了半天,然後對站在一旁滿眼期待的蒼末道:“也許這些字認識我,但我不認識它。”
文盲!
蒼末一把把冊子奪走,指尖冒出一點兒赤火,瞬間焚滅,“不認識你還看那麼久?”她愣是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
“我是想要找找看有沒有認識的,哪怕一個字呢。結果,半個也不認識。”
“這樣看來要先教你認字了。”龍姜手裡拎着一把劍走了過來。那劍鞘上有虹光七彩的寶石,很是漂亮。
見木蓮華看自己手中的劍,便把劍遞給她。
木蓮華接過劍,很沉手還算能拿得動。抽出利劍,銳利的劍芒隨着一聲輕‘咔’聲飛了出來,柔荑揮劍掃向對面的一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白色劍芒脫劍而出,衝着大石頭而去。
然後,無聲中大石頭化成了齏粉。
“好鋒利!”木蓮華驚歎道。關鍵是連她一個普通人都能用。這要是行走江湖,看誰不順眼直接劈上一下,乾淨利索。
龍姜問道:“喜歡嗎?”
木蓮華點頭,“這是什麼劍?”
“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他掉落的鱗片做的。”蒼末有些鬱悶。他找來了修仙訣,結果木蓮華看不懂。倒是這條死龍用自己褪掉的鱗片做的花哨劍,得了她的歡心。
不對……他能用鱗片做劍?那他的皮是不是也能做個東西……當即就從戒指裡扯了一張自己蛻下的皮出來,如綠綢的柔滑蛇皮,被他團成一團丟在了地上,抱胸摩挲下巴,思考着該做個什麼。
龍姜瞥了他一眼,看着那張蛇蛻,好像是他渡完神劫變身神蛇後,才蛻下來的。即便做成了東西,怕也是神品級別,蓮華現在還是凡人,應該不能用……
木蓮華全服注意力都在劍上,沒注意到蒼末,只管興奮的又揮了幾下劍,周圍就一馬平川了。
“龍鱗做的?那叫龍鱗劍好了,聽着威風還貼實。”
“龍鱗劍,還算可以吧。”
“什麼可以,此乃一把絕世好劍!”木蓮華讚道,然後把劍歸鞘,遞還給龍姜。
龍姜不接,“送給你的。”
“送我的?”木蓮華意外的睜大眼睛。
“我拿着也沒用。”
“那倒是。不過你已經送給我很多東西了,我都沒得還。”
她的界袋裡現在東西可不少,有她自己買的,有蒼末倒垃圾一樣倒給她的,質量參差不齊,多數木蓮華都不太感興趣。不過因爲界袋很大,堆着也不顯佔地方所以才收了。龍姜也給了不少,可件件精品她都很喜歡。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這兩個人找女朋友的話,估計一個能把人活活氣死,一個能把人活活哄上天。
龍姜黑紫色的眼睛微微閃爍道:“非要還的話,那蓮華就親我一下吧。”
木蓮華確實喜歡這把劍,有了這劍多少就有些自保的能力。眼睛轉了轉,突然起身朝着龍姜的臉頰親了一下,“好了,這龍鱗劍歸我了。嘿嘿~”友誼的親吻。 www ●ttκǎ n ●C〇
蒼末看到了,本就赤紅的眼睛越發紅了。
“蓮,你、你不能厚此薄彼。”也湊了過來。
木蓮華點頭,“好,把臉伸過來。”
卻不等蒼末探過去,就感覺到自己身後一陣空間破碎的裂響。
忙閃身躲過。
“死龍,你想幹嘛。”
龍姜一臉無辜回道:“什麼我幹嘛?我什麼也沒幹啊。”
“還不承認。”蒼末撿起地上自己碧綠的蛇蛻,朝着龍姜甩了過去,所過之處空間碎裂,露出空間外的慎人黑洞。
仙界的空間不比神界的空間強悍韌性,不管是什麼種類只要動用了神級力量,就可能會造成空間裂縫,若是裂縫過大,還可能會坍塌,坍塌後不論神妖鬼魔都有可能會被空間後面的黑洞所吞噬。這是規則,所以什麼階層就該在什麼地方,也就是對號入座。若亂來一氣,必然會失常。
龍姜和蒼末知道這個規則,所以多數只是裂縫,沒有坍塌。而裂縫很快會自行癒合。
木蓮華嘆了口氣,她開始還會管,現在已經習以爲常了。且爲免受魚池之殃,抱了龍鱗劍朝遠處輕躍而去。
她身上穿着的是元天給她做的柔白長裙,靴子可以凌空漫步,裙子可以飛舞,所以漫步空中,悠閒疏懶,頗有幾分縹緲神仙的感覺。
……
俗話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木蓮華懶懶散散等着夢結破的時間裡,竟然學得了古衍文,甚至把功力修煉到了大乘,再往上渡了劫就算仙人了。
能如此快,其實有一半功勞是龍姜和蒼末這兩個無聊的,四處捯飭丹藥把她補起來的。而另一半是封祁和她在原界滾花瓣時,他把她的身體梳理的差不多了。只要每天靜坐一個或半個時辰,順着體內已經標識好的路線吸納靈氣運行上一遍即可。而古衍文確是她一字字學的,有時候她這也懶得折騰,蒼末就會積極的要來幫她,別稱雙修。這時候木蓮華便會拿龍鱗劍劈他。
這一劈,龍姜就樂,然後蒼末看不順眼,或變成本體,或者人形,繼續每日一斗。
……
此刻,木蓮華正坐在龍姜和蒼末佈下的雙層防禦陣裡渡昇仙劫。
完全沒有渡仙劫的緊張感,甚至還擺弄起了一支翠綠的玉笛,極品的玉質,音質也特別的悅耳動聽,餘音悠揚。試了幾次後,一曲半月琴在她的吹奏下娓娓而出……
吹笛子還是她在前世的奶奶教給她的。後來在奶奶過世後,再沒碰過。前兩天蒼末不知從哪兒弄來了這支玉笛,她想起了久遠記憶中的奶奶,才重新開始把玩起來。
昇仙劫在仙界裡渡會加重許多,所以龍姜和蒼末神色非常嚴肅,大有是他們要渡劫的模樣。
他們嚴陣以待,反觀當事人在擺弄笛子玩兒,有些納罕……一般人類的反應不該這樣吧,聽說還會交待一番後事。
怎麼她完全不當回事,還有那音樂,雖然聽着沒有天樂來的震徹靈魂能提升魂力修爲,但是聽起來卻很舒服。
其實木蓮華之所以這麼放心,是因爲她在渡劫前問了他們一句,“這昇仙劫厲害還是天尊的全力一擊厲害。”
兩個人都表示天尊的一擊能把神劫都轟沒了,何況區區一個小小的昇仙劫。
所以,木蓮華就放心了。元天說過這衣服能抗天尊的全力一擊,如此算來那昇仙劫根本就不算什麼,自然也就完全不當回事了。
金色的雷電在久久的醞釀後,終於落了下來,劈在了防禦陣上。
一股細細的淡白色薄煙後,第一道劫雷過去了。
龍姜和蒼末,在雷電劈下來時,眼皮子直跳。不過在看到那劫雷並沒有動到防禦陣分毫後,才鬆了口氣。
說起來他們佈置的陣法,以極品神石做陣基,足以抵抗上仙頂階的準神劫了。可見他們是關心則亂吧。木蓮華在和他們這段時間的相處下,漸漸的和他們產生了羈絆,讓他們也體驗到了另類的感情。
木蓮華擡頭仰望天上的劫雲,渡了劫她就成仙人了。修成仙人下一步朝神人進發,不會等她成了神,都回不去吧。
盤腿兒託着腮幫子苦惱起來。
她的兒子還沒成親娶媳婦,女兒還沒生出來,娘也還沒養老送終……她還有很多責任沒有盡到呢。還有封祁,冒了冒頭就不知道滾去哪兒了,媳婦兒迷路在仙界了,也不說接回去。
蒼末敲了敲防禦陣的陣壁。
木蓮華回神看他,“怎麼啦?”
“害怕不?”
木蓮華回道:“這算毛啊,姐抗擊打着呢。不信把防禦陣撤了,姐給你渡一個看看。”
“嘁,你纔多大,就姐啊姐的。”蒼末不屑的衝她翻了個白眼兒。
木蓮華朝他勾了勾手指,“喊聲姐,我親你一口。”
“姐!”節操無存。
木蓮華滿意的點點頭,“乖,等姐渡完劫賞你個大的。”
龍姜不爽了,朝蒼末一腳踹了過去,力量不次於神龍擺尾,蒼末沒有硬抗閃避開。
這時天上久久醞釀的第二道金色雷電也劈了下來,和第一道拇指粗細的雷電相比,這道足有手腕粗了。
依然劈在了防禦陣上,這次防禦陣輕顫了下,仍泛起一股淡白色的薄煙後恢復原狀。
正在打架的兩個看到劫雷沒能奈何防禦陣,繼續打鬥起來。
木蓮華看膩歪了他們打架,從界袋裡掏出一個星盤。和青玄給蓮心兩個護衛的星盤一模一樣。
是她告訴龍姜模樣後,他從自己的戒指裡取出來的,可見是寶貝了。
龍姜簡單介紹了下,此星盤叫覓蹤,只要在星盤中心的凹槽裡滴入要尋找的人一滴血,就能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木蓮華現在很想知道封祁在哪兒,可是她沒有他的血。
食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從界袋裡取出一根金光閃閃的毛針,紮了下指尖。
一滴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然後滴入星盤中心的凹槽。
血珠閃了閃後,最後停在了標識着仙界古經域的洹山上。
“很好,很準啊。看來以後想要找誰,只要留下他一滴血,就能尋到,堪比現代的gps嘛。比gps還要更準確,更效率。”
收起星盤,木蓮華仰頭看劫雲。這一看,嚇了一跳。
天上金色的劫雲怎麼又多了灰色的了?
龍姜和蒼末也不打了,神色嚴肅的看着劫雲。
“這正常嗎?”木蓮華問道。
蒼末點頭道:“嗯,肯定不正常。”
“……不正常你點什麼頭?”木蓮華氣笑的瞪了他一眼。
龍姜回道:“灰劫雲是變異劫雲。”
“變異劫雲?”木蓮華擡頭看着頭上灰色和金色交織的劫雲。
“等渡完劫會多出一項變異天賦,乃天道賜予。一般都比較厲害。像臭蟲就曾經被變異劫雲找上過,渡過去後,多了火的天賦。本來他是水臭蟲,現在是水火雙修的臭蟲。”
“呃,這灰劫雲會不會很厲害?”木蓮華問道,總覺得那灰色劫雲好詭異,好像在吞噬金色劫雲。
蒼末最有發言權,慎重道:“很厲害,差點兒劈死本神妖。”
“那是你太弱了。”龍姜眯着眼睛,絲絲縷縷的威脅流露。
蒼末回過味兒來,木蓮華正在渡劫,他這麼說跟恐嚇也差不多了。又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突然口拙不知說什麼,又怕亂說反而會有欲蓋彌彰的嫌疑,讓她更害怕。
然,木蓮華卻不甚在意,依然問道:“那是這變異劫雲厲害,還是天尊的全力一擊厲害?”
“嗯?怎麼又問這個?”龍姜察覺到她的話中似有所指。
木蓮華抖了抖衣袂,“嘿嘿,這衣服能扛天尊的全力一擊,天尊以下蔑視之,所以我想要知道哪個更厲害?”
“哪來兒的?”蒼末瞬間流了口水。有了這衣服,他揍龍姜還不是穩穩的百戰百勝。
龍姜沉思了瞬道:“天子做的?”
木蓮華衝龍姜豎起大拇指,“聰明!”
“呵呵,承蒙誇獎。”龍姜欣然受之。
說話間,金灰色的劫雲降下,蒼末佈下的最外層的防禦陣,忽然劇烈的顫動起來……
蒼末肅沉了臉道:“要破了。”
像是要印證他的話,在他剛說完,透明玻璃罩一樣的防禦陣被劈的龜裂開來,裂痕四處蔓延,甚至能聽到刺耳的碎響,最後終於破碎成了光點消散在空氣裡。
木蓮華一顆閒淡的心也認真起來。
根本不給他們想對策的機會,第二道灰金色的劫雲落了下來。此時灰色已經吞噬了大半的金色劫雲。
龍姜佈置的防禦陣比蒼末的要更抗攻擊,可是終被灰金色的劫雲給劈裂了。
第三道劫雲醞釀的時間長了些。
灰色劫雲在加快速度吞噬金色劫雲。
“第三道劫雲是純灰色,不單是身體上的考驗,還有心魔降下,你趕緊把禿和尚給的那串珠子戴上。”蒼末催促道。
木蓮華終於緊張起來了,忙從界袋裡把那串血舍利的串珠戴到右手腕上,“你們倆還有什麼寶貝沒,借我用用。”終於知道,爲什麼蒼末會覺得鐲子裡的東西都是破爛兒了。
人命關天時刻,這些東西都用不上啊。
蒼末把之前要給木蓮華做東西,至今沒有想好要做什麼的巨大綠綢似得蛇蛻取了出來,丟給木蓮華,“把這個披到身上。”他不能靠近她,否則天劫察覺到了其他人後,會加倍天劫。若這個其他人是神,就會多加神劫,若是仙會多一重仙劫。有些渡劫失敗的人,就是因爲被其他人誤入或者有心入了天劫範圍,被增加了天劫重數而未能渡過,從而隕滅的。
木蓮華看着碧綠閃着蛇紋的蛇蛻,像是極品的蛇紋綠綢般晶瑩柔滑,心中不捨被雷電劈打。
“這麼漂亮的東西,別給劈壞了,還是給我做身漂亮衣服吧。”說着塞自己界袋裡了。她聽龍姜說過,這是蒼末變身神妖時蛻下的蛇皮,很是珍貴,而且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蛻皮了。除非他能再升一階,變成妖尊。
聽到木蓮華要把他的皮做成衣服,蒼末突然激動起來,妖美的臉越發妖嬈令人望之動容迷失,“蓮,蓮要把我穿身上啊。”
木蓮華眯眼……這傢伙是不是臆想什麼呢。
龍姜從戒指裡抽出一個圓盾,朝蒼末砸去,“你那身臭皮怎麼和天子做的衣服相提並論。”
蒼末一拳打向圓盾……
如兩塊堅硬的金屬撞在一起發出低沉的隆響。
“這是?”蒼末細長眸子一亮。
龍姜把圓盾丟給木蓮華回道:“神之盾。雖然比不上天子做的衣服,但也湊合。”
木蓮華撿起圓盾,上面密密麻麻的符號。
已經認識不少古衍文的她,依然文盲的不認識上面的符號。
瞧着有一指多厚,其實也沒有那麼沉,頂在頭頂上很有安全感。
龍姜對木蓮華道:“只能防禦外力。心魔這種靈魂攻擊,防不住。一會兒你全力抵抗心魔。”
“嗯。”木蓮華應着。
天上的劫雲已經全部變成了灰色,朝着木蓮華劈了下來。所過之處,空間都震顫着。
木蓮華陡然緊張起來。
遠遠的彼方,元天感覺到了他給木蓮華做的那件霞色衣服在顫抖。取了出來,指尖凝出一抹九色神力點在了衣服上,等到衣服吸收了神力後,問道:“怎麼了?”
霞色長裙和木蓮華身上正穿着的白色長裙出自同一團天虹。天虹乃是六界裡萬千雲層中堪比沙世界一般稀有,擁有靈識的雲。
天虹被元天做成兩件衣服分開後,意識就各自分開獨立了,但冥冥中系出同根,面臨巨大威脅時會有所感應。
吸收了元天的神力,霞色衣服竟然開口說話了,“主、主人,白衣有危險。”
元天看了眼還在遠處溫泉池戲水的蓮心,把霞色衣服握在手裡,問道:“她現在在哪兒?”
霞色衣服感知了一下木蓮華所在的位置,告訴元天。
元天給蓮心傳音,“蓮心,我離開一會兒,很快回來。”
蓮心正舒服,擡出和水能比晶瑩光澤,能和雪賽潔白的手臂,“嗯,快去快回哦。等我泡完了咱們就去罪淵海看看。”
元天望着那截玉臂,微紅了臉,有些狼狽的道了句,“很快就回來。”
……
木蓮華頭上頂着神之盾,兩眼一閉,心一橫……算了,死活不管了。說不定劈死了,她就回蓮宅了呢。
神之盾迎着灰色雷電而上,卻不等接觸到就消融蒸發。
見狀,一龍一蛇傻了——
“臭蟲,這是變異劫雲吧?”龍姜問蒼末。
蒼末回道:“死龍,這是變異劫雲。”
木蓮華緊緊捏住血舍利串珠,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好奇擡頭。
正好看到神之盾僅剩的一片邊緣被化掉的一幕。
來不及多想,木蓮華拔腿就跑,她跑雷劫也照劈不誤,準準的朝着她的頭頂劈了下去。
“靠!我不渡了。”木蓮華道。
足有丈餘粗的灰色雷電淹沒了木蓮華,而其間有一道極細的深灰色閃電直接沒入了木蓮華的頭頂。
同時元天也突然出現,看着被灰色雷電淹沒的木蓮華皺起了眉,“怎麼是變異天劫。”
龍姜和蒼末一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落了回去,天子來了,如果他都沒轍,他們也白搭。
木蓮華沒有感覺到痛苦,只覺得天地一片茫然。
突然周圍像是戲臺上的幕布,一點點拉開,露出了幕布外的景色。
她現在站在一個村子裡。
真像她現代社會裡的爺爺奶奶所住的村子,只是這些人都衣着古樸短打,並非現代衣服款式,房子也多是土瓦房,沒有小樓的存在。所以只是像罷了,並非爺爺奶奶的村子。
路上扛着農具,或下地或歸來的農民,面帶笑容的相互打着招呼,問候着吃沒吃飯之類的寒暄。
她走近一個駝背的老漢,道:“大叔您好,請問這是哪兒?”
駝背老漢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往家裡走。
木蓮華又重複問了一遍。
還是不答應。
木蓮華一時急了,去拉他的胳膊。
結果這一拉,手直接穿過了他的胳膊。
傻眼了。
這情況不陌生……難道,她又變幽靈了?
又拉了幾次還是直接穿過。
肯定了她現在又變靈體狀態了。
駝背老漢拐進一個土瓦房裡。
無處可走的木蓮華跟着一起去了。這一進去,就聽到一聲嬰啼。
木蓮華心一驚,這哭聲!真像寶兒。
寶兒剛剛出生,第一嗓子也這麼洪亮,氣勢,簡直就是在宣告着自己天命不凡。
匆匆進去,比駝背老漢還要快兩步。
在聽到嬰啼聲後,駝背老漢喜上眉梢,喊道:“樁子他娘?”
聲落,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婦從屋裡出來了,“生了!生了!他爹,兒媳婦生了,是個漂亮胖孫子!聽聽這嗓門,多亮多有勁兒。”
一聽是大胖孫子,駝背老漢的駝背一瞬間好像直挺了不少,“好,好,好!”
連着三個好,完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老婦也高興的咧開了一口有些暗黃但很齊整的牙齒,“他爹,不,以後要叫他爺爺了。他爺爺去門口掛弓箭吧。”
“好好,這就去。弓箭早就做好嘍。”駝背老漢去了放雜物的柴房裡。柴房的牆上掛着一張新制的精巧漂亮的弓箭。
木蓮華早就奔進了傳出嬰啼的房間。
厚厚粗布棉被捂得嚴實的牀上,一名額頭貼着汗溼綹綹額發的女子深睡中。
旁邊有個藤編的搖籃,裡面放着一個小小的嬰兒。
木蓮華直接探頭向裡看,和剛出生時的寶兒一模一樣,喚道:“寶兒?”
小小的嬰兒睜開了眼睛,瞅着她‘咯咯’的笑了出來。
接着就見從她的身後,穿過她的身體,伸出一雙長滿老繭的手,捧托起了嬰兒,“奶奶的乖孫子。”
‘咯咯’嬰兒繼續笑着,那眼睛是盯着木蓮華身後的老婦,並非是看木蓮華。
這時,牀上的女子聽到嬰兒的笑聲醒了過來,道:“婆母。”聲音有氣無力的,是生孩子把體力耗了個乾淨。
木蓮華懂這種感受,憐惜的看着女子,即便明知道她聽不見,仍道:“熬過來就好。”
老婦把嬰孩放到女子身邊,女子細細的用眼睛描摹着嬰兒,疲憊的臉上露出滿足的母愛光芒。
“兒媳你辛苦了。”老婦握着女子的手感激道,眼睛裡甚至涌出了淚花。
女子亦紅了眼睛。
不過被老婦立刻勸住了,不讓她哭。
瞧着跟封楊氏很像的老婦,木蓮華眼睛也熱了又熱。
嬰兒幾乎就是照着寶兒的模樣長得,一天天的長大。木蓮華沒有能離開,一直跟着這家人。有一次她想要遠離這個村子,結果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
木蓮華知道她離開的契機還是在這個家裡。
嬰兒長成了幼童,很聰明乖巧,能走能跑就會幫着他娘幹活兒。雖然多數是幫倒忙,但一家人很開心有這麼個開心果。
他的父親在縣城裡給人做長工輕易回不來,但總會把掙的錢和主家賞的東西,託人捎回來。
雖然少個不在家的頂樑柱,這一家人還是很和樂的。
直到幼童四歲那年,一場天災突降而至。
夜半時刻,人困獸乏,三天三夜接連不斷的暴雨,令村子外二十里處的河壩決堤!
大水先是悄悄蔓延,然後張開血盆大口……猛烈撲襲吞沒了周圍十個村子,而幼童所在的梨村首當其衝未能倖免。
木蓮華從暴雨下的第二天開始就覺得不兆,想法設法要提醒他們,可她是個沒用的靈體,什麼也做不了,最後只能火急火燎眼睜睜的看着大水浸沒了村子。
那種無力感讓木蓮華失落慟心。
梨村全村數百條人命,僅有十幾人活了下來。
幼童被大水衝到了一顆歪脖子樹上,僥倖存活。但他的爺爺奶奶和娘,都未能倖免。或被沖塌的房子砸死,或被水淹沒……
木蓮華守在幼童身邊,看着他和寶兒越來越像的模樣,心疼得直滴血。這麼小就遭遇如此厄運,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想象中的悲慘遭遇並沒有發生,幼童的父親回來了。
滿臉悲慼的哭喊着。
幼童也哭了起來,他的父親發現了他……
幼童的父親料理完父母和妻子的後事,帶着幼童離開了。
木蓮華亦跟着幼童一起走。更確定了,她離開的契機在幼童身上。罷了,且看着他成長吧。特別是長得還很像寶兒,讓她更是捨不得離開。
幼童跟着他的父親到了他父親打工的地方。
一戶高門闊院,門樓上掛着鳳宅二字的大戶人家。
進了鳳宅後,木蓮華也從一些零七零八的消息裡拼湊出些背景信息……這是一個名字叫唐國的國家,國都長安。而這鳳宅是皇商鳳晏的祖宅。
幼童被鳳宅的管家賜了小才的名字,因爲他的父親叫大才。木蓮華知道後,衝着管家的的頭臉胸腰一頓狠踢,即便他不知道也沒有感覺,木蓮華就是要揍他。
小才還小,被安排進了廚房撿菜和分豆子之類的細碎輕省活計。算是證了管家嘴裡那句鳳宅不養閒人,但打嘴的是他的娘子和女兒每天都翹着腿兒歇着,光吃不幹活兒,長得跟豬一樣。特別是他的女兒,還一天天不知自醜的夢想着嫁給高官公子做夫人太太,可是把木蓮華噁心了一把。
她看着小才一天天的長大。在他六歲那年,大才跟着宅子裡的人上長安城送土產西瓜、梅子等物時,遇到了劫匪不幸遇難。因爲正值盛夏,所以屍體就地掩埋了,也沒有拉回來,只送回了他染血的衣裳。
小才抱着血衣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從房間裡出來,變得不愛說話了。
廚房裡的大嬸大媽,很喜歡漂亮的小才,知道他父親死了,哄着給他好吃的還給他衣服,讓他以後缺啥了都告訴她們。小才依然低着頭不吭氣,讓大嬸們越發憐惜不已。
大才因公殉職,家主發下來一百兩銀子。最後到小才手裡就五兩。管家冠冕堂皇的說他還小,暫替他保管着,用的時候再找他要。可是讓廚房裡的大嬸大媽罵了幾天。
小才把那五兩銀子和血衣打成了一個包袱,找到管家道:要麼立刻給他剩下的銀子,要麼給他兩天假,他可以延緩要銀子。否則,他直接找家主告狀去。
管家瞪了半天眼睛,不相信這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竟然敢給他講條件了。不過,最後還是給了他假期,怕他鬧到家主那裡。
小才五兩銀子給父親辦了身後事,又回了鳳宅。
開始日復一日的工作,得到微薄的薪水。攢着錢,等有時間就回梨村去掃墳盡孝。
直到八歲那年,鳳宅來了一位嬌小姐,他固定的生活模式被打亂了。
鳳嬌嬌,鳳晏的嫡小女,才七歲就掩不住她天生麗質的傾城美人色,小小的瓜子臉雪白粉嫩,烏溜溜的杏核眼一對捲翹的蝶翼似的眼睫毛一眨好像有蝴蝶飛舞,挺直的小鼻子,微嘟嘟的小紅嘴脣好像時刻都在嬌嗔着,讓人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纔好。
木蓮華看到這個小女孩兒突然想起了蓮心,雖然模樣不一樣,但詭異的是,她總能把她們倆給重合了。
鳳嬌嬌見到小才第一面,就讓他趴下給她當馬騎。
小才木呆呆的順從趴下卻沒有等到鳳嬌嬌騎上,因爲鳳嬌嬌的母親阻止了鳳嬌嬌。
她母親道:“一個粗鄙下人,你光跟他說話,便掉了身份,以後切勿如此。想要騎馬讓春香趴下給你玩兒。”
鳳嬌嬌嘟着嘴不開心,跟着她的母親走了。
小纔看着鳳嬌嬌的小背影怔怔出神。
木蓮華眨巴眨巴眼睛,“小才,早戀可不好。還有,美人美亦,劇毒無比啊!”
她的母親越是不讓接近小才,鳳嬌嬌就越叛逆的來找小才。
她越來找小才,小才幹的活兒也就越多。還數次被管家警告不許靠近小小姐,否則攆了他出去。
一日,小才被分派了兩大車的粗柴要劈。
鳳嬌嬌又偷偷溜了過來。先是託着下巴一邊看小才劈柴,一邊抱怨她的母親讓她學很多東西,特別是刺繡,她很不喜歡,還伸出細細嫩嫩的手指給她看,上面有兩個細細小小的針眼兒。
小才把片斧砍進劈柴的大木墩上,然後去牆角拔了一棵草,葉子揉碎捏出汁液,對着她小手指上的兩個小針眼兒滴了下去。
綠色的汁液滑過了她的小手指,小才道:“這個,會不疼。”很少說話,開口聲音顯得有些生澀。
鳳嬌嬌很開心的舉着小手指,“嘻嘻,真的不疼了呢。”
接着拉着小才劈柴磨出了繭子的手,“咱們去玩吧。”
小才扭頭看看那兩車的粗柴,又看了眼已經堆滿的柴房,點了頭,“好。”
木蓮華看着他們的身影漸漸離開,自己陷入了震驚之中。
這情形……她曾經夢到過!
夢中她還是當事人——鳳嬌嬌。
難道,這是她另一世?
震驚中,她跟着兩個孩子而去。
果然如夢中一樣,鳳嬌嬌拉着小才,踩着他的背掏鳥蛋,讓小才趴下給她當馬騎,四處野跑,跑得一身一臉的狼狽。
……
等到回了鳳宅後,小才被杖責二十,而鳳嬌嬌被禁足直到回長安之前不許出房門半步。
小才養了半個月才能下牀,下了牀不再劈柴,被分配到了莊子上種地。
木蓮華看着如同被棒打了鴛鴦的鳳嬌嬌和小才,對着那些執令者,好一番踢打咒罵。最後自然是人家不疼不癢的,空費了半天力氣。
之後又過了一年,小才才被重新調回了宅子裡。
而到了盛夏,這位鳳嬌嬌又回來了,長大了許多,也更嬌豔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誘人。
鳳嬌嬌好像忘記了小才,一天到晚的坐在房間裡學習琴棋書畫,女工等等。
直到半個月後,鳳嬌嬌在所有下人都沒注意到時,溜到了小才的地方。
小才依然被分配了劈柴的活兒。
鳳嬌嬌道:“咱們出去玩吧?”
小纔看着盛裝美好的鳳嬌嬌,搖了搖頭,“奴才卑賤,連和小小姐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玩耍。小小姐還請回去。”
鳳嬌嬌剎那眼圈兒紅了,“我好不容易纔騙過她們,你、你氣死我了。”
小才依然不動,甚至後退了兩步,扛了一大捆劈好的柴朝廚房而去。
沒有理會在他身後大呼小叫的鳳嬌嬌。
小才的背影在轉過一個圈門後不見了,鳳嬌嬌氣憤的跺跺腳,道:“你不陪着,我就自己去玩兒,哼!”
木蓮華嘆了口氣,這任性的小丫頭。
然後去看小才。
意外的是小才竟然抱着柴,傻乎乎的笑着,小聲嘀咕:“她還記得我,她還記得我……”
好麼,是裝的啊。嘖嘖,真是少年心海底針啊。
鳳嬌嬌這一出去,就沒回來。
到天黑都沒有回來。
頓時宅子裡的人翻了天了。
管家先來找小才,見小纔在奮力劈柴,便問他:“可見過小小姐?”
小才一驚,呆呆的搖頭,“不,沒見過。發生什麼了?”
管家道:“甭砍了,趕緊出去找,小小姐不在宅子裡。”
小纔不等他話說完就跑了出去。
木蓮華跟着他,回想着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夢。
這一段兒她好像沒有夢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