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1.01

簡珞瑤瞧着老夫人的臉色,便知道她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鄭氏也笑道:“那敢情好,常州離我孃家也不遠,到時候還能照拂一番,母親心裡也能踏實些了。”

老夫人點頭,笑而不語,金氏一腳踏進來,好奇的問:“什麼常州?”

不等簡珞瑤回答,老夫人已經替她說了,金氏一臉驚喜,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一個勁的道:“常州好啊,常州好……”

“你又沒去過常州,你知道好什麼。”老夫人笑罵道,“聖旨還沒下來,也只是猜測,你可別得意忘形。”

“媳婦兒心裡清楚呢,母親儘管放心罷。”金氏笑眯眯的道。

比起老夫人她們考慮的政績仕途之類的,金氏想得就比較簡單了,她雖主動表示願意陪丈夫去任上,其實心裡頭也打鼓,金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她自小也沒吃過苦,嫁進簡家也算養尊處優,管家都輪不到她,這冷不丁陪丈夫出去外放,萬一到那窮鄉僻壤之地,她如何過得慣?

當然她大姐分析過,自家有睿王的面子在,吏部分派時怎麼也不敢太過分,不然她也不敢主動表示要隨任。可心裡清楚歸清楚,也怕事有萬一,若有人暗中使壞,豈不是坑了她自個兒?

如今聽得簡珞瑤半句準話,金氏心裡也坦然許多,能去江南多好,富庶之地,丈夫至少也能當個縣令,一方父母官,她日後就是官太太,日子未必比不上在京城。

思及此,金氏笑逐顏開,心裡頭已經盤算着到了丈夫任上,要怎麼過日子了。

簡珞瑤道:“改明兒請王爺去打聽打聽,一有準信,便叫人帶消息回來,不過三叔出發的時候,估摸着就不方便送行了。”

這些日子簡家事多,算下來這個月她回孃家都兩三回了,下個月兩個大哥成親,下下個月簡珞嵐嫁人,於情於理她都要回孃家。

可時人信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雖然事出有因,但她這麼頻繁的回孃家,也難免叫人嘀咕,尤其是安王妃流產後,誠王府懷孕的是通房,關注的人少了一大半,反倒是她孃家兄弟和叔父金榜題名,更惹眼些,已然被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了,是以她現在一舉一動,越要經心,不能被人挑了刺去。

“這是去上任,又不是去玩,用什麼送行。”金氏心情好,半點不介意簡珞瑤不能到場。

十月底,簡承樂的任命下來了,果真是常州武進縣的知縣,七品官,也不算差了,接到任命的第二日,簡承樂便領着金氏南下了,行禮早已收拾好,倒不慌亂。

簡承樂一走,簡家也沒見得多清閒,馬不停蹄的準備給田家和周家下聘了,田家是簡千珅的未來岳家,周家是簡千珝的岳家。簡千珅和簡千珝的婚事,都定在十一月初八。

過了夏天,秋天便一眨眼就不見了,簡家辦喜酒這一日,天氣微涼,簡珞瑤已經換上了火狐皮子的披風,瞧着單薄,衣領處墜了一圈火紅的狐狸毛,脖子縮在裡頭,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進了屋子才脫下來,裡邊穿着輕襖子,下邊配百褶裙,簡府怕女眷身子弱凍着了,一早燒了炭火,偌大的花廳一片溫暖。

簡珞瑤一坐下,便感覺熱氣上涌,鼻尖上冒了些許汗珠,鄭嬤嬤見狀,又上前替她解了襖子的盤扣,簡珞瑤裡頭衣裳穿得多,倒不怕人笑她衣衫不整。

方收拾停當,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年輕人身子就是不錯,三弟妹進屋覺得熱,我穿這麼多衣裳還嫌冷呢。”

簡珞瑤看過去,對上安王妃清瘦的臉,笑了笑:“大嫂就別埋汰我了。”

安王妃也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其實簡珞瑤今天聽說安王妃也來了,還是驚訝的,自從小產後,安王妃在王府閉門不出,太后都特意叮囑了,叫她好生將養幾個月,簡珞瑤便以爲安王妃至少年前不會出來交際了,萬沒想到她只養了一個月,又重回社交圈子了。

在回王府的馬車上,簡珞瑤便同蕭長風說了此事,順帶闡述了自己的意見:“都說小產如坐月子,大嫂這回傷了元氣,更得好生將養,這才堪堪一個月呢,這就急着出門,真是何苦。”

蕭長風輕笑一聲,聽出了簡珞瑤的話外之音,便也不賣關子,好整以暇的道:“大皇兄也是着急,近日父皇當着朝臣的面,誇獎了二皇兄和我,獨獨落下了大皇兄,他當大哥的,自然不好意思被弟弟們超過,眼瞧着四弟也約摸着要出宮開府了,大嫂那兒又小產,對於兇手父皇不聞不問,這樁樁件件,大皇兄如何坐得住。”

“大嫂流產,說到底也是安王自己作的孽,他當初若不一個接一個的往府裡擡人,對方哪能如此輕易做手腳?女人間仇恨深,這一算計一個準。”

要簡珞瑤說,安王妃也是傻,她這會兒爲了安王的地位,不顧自己的身子出來應酬,得了安王的感動,又能堅持到幾時?以後沒有嫡子,遲早要被安王厭棄,男人就是這麼個東西。

“王妃說的是。”蕭長風知道自家王妃在這事上有些憤世嫉俗,最見不得男人左擁右抱,以前他還會打趣幾句,這會卻只順着她的話道,說罷又拉過她的手,握在掌中輕笑,“有王妃在,咱們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簡珞瑤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她說這話倒不是敲打蕭長風,其實相處這麼久,對蕭長風該有的信任,她也不會吝嗇,只是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她便下意識的遷怒了。

簡珞瑤不是得理不饒人的,蕭長風態度越好,她越覺得不好意思,悄悄眨了眨眼睛,將頭靠在蕭長風肩上,掩去了眼底的歉意。

蕭長風自然知道自家王妃的性子,見她不自在了,也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你見了大嫂,她氣色如何?”

“氣色還好,不過清瘦了許多,性子也沉默了些。”

以前那麼個八面玲瓏的人,今日時常看着某處發呆,打扮得再精緻華麗,也掩不去眼底的悵然。

不過簡珞瑤自覺不是安王妃什麼人,還輪不到她去憐惜安王妃,說安便放下了,反而笑道:“說起來,二嫂近日也轉了性子,也不處處跟人嗆聲了。”

蕭長風眼神閃了閃,拍着她的手,沉默片刻,才道:“父皇上回賞的莊子,已經照你說的在裝置了,估摸着還要一兩個月才能完工,應該等不到過年了。”

“我先還想着年前去莊子上住兩日,鬆泛鬆泛,前兒給瑞芳寫信也說了這事,她的性子應該喜歡湊這個熱鬧,這回趕不上,恐怕要叫她失望了。”

“是王妃更失望些罷?”

簡珞瑤瞥了蕭長風一眼,倒也不隱瞞,點頭道:“有一些。”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逝,反正是聖人金口玉言賞給他們夫妻的莊子,絕不會再收回去,晚一些享用,也不影響什麼。

比起失望,簡珞瑤更關心的是工匠能不能按照她的圖紙,毫無差別的裝修出來。

蕭長風聽完笑道:“王妃若不放心,下旬沐休時帶你去莊子上瞧一瞧,監個工如何?”

“那敢情好。”簡珞瑤毫不遲疑的點頭,“自父皇賞下來,我還沒見過那莊子呢,也不知這溫泉莊子,與別個的有甚麼區別。”

“王妃去見了便知。”

說到這個溫泉莊子,還是先帝賞給聖人的。

上回簡珞瑤給聖人呈上了撲克牌,聖人履行承諾問他們要賞賜什麼,簡珞瑤和蕭長風自然說什麼都不一樣,能讓父皇開懷便心滿意足了,聖人聽得心裡妥帖,堅持要賞,太后便插了這麼一句,說聖人在宮裡等閒也不出去,反正用不上,倒不如給小輩們享受享受。

太后開了口,聖人自來是有求必應,再說他是一國之君,坐擁四海,這溫泉莊子瞧在別人眼裡是稀罕物,他還真不放在心上,說賞便賞了。

兼之聖人以前從太后口中知道蕭長風夫妻是有情調的,喜歡在王府瞎折騰,隔三差五添些小物件,連太后的寢宮,都有不少奇怪的長椅軟椅,出自他們夫妻之手,聖人坐着也感覺不錯,便又加了一句,“這莊子賞你們了,盡情折騰去,不必顧忌朕。”

聽得聖人這麼說,簡珞瑤當然不客氣了,回府的當晚就跟蕭長風交換了不少意見,又花了三五日,將圖紙整理出來,叫管家找了工匠去重新裝置。

雖然蕭長風主動答應的簡珞瑤陪她去莊子上監工,結果卻食言了,沐休那日遇到些事,沒能去成,爲了賠罪,接下來幾回沐休,蕭長風都推了手上的應酬,隔三差五領着簡珞瑤往莊子上跑。

簡珞瑤沉浸在裝修的快感中,時間便如白駒過隙,一眨眼簡珞嵐都出嫁了,又過了一年。

除夕夜是在宮裡過的,吃了年夜飯,還要守夜。

宮宴上,簡珞瑤第一次見到誠王府那位懷孕的通房,不,如今已經是林姨娘了。

林姨娘單看長相很無害,不像總是橫眉冷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誠王妃,林姨娘眉眼間帶着一股子柔弱,五官雖不是那麼精緻,單是這份柔弱的氣質,便勝出盛氣凌人的誠王妃許多,她亦趨亦步的跟在誠王妃身後,小媳婦一般,看着很像一顆受壓迫的小白菜。

不過簡珞瑤也知道,這位林姨娘若真這麼無害,就不會搶在主母前邊懷孕了。

五個月的肚子,已經顯懷了,林姨娘穿着寬鬆的衣裳,也遮不住微凸的小肚子,宮妃們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一個個往她肚子上瞟,林姨娘柔弱的氣質,也得不到絲毫憐惜,只得不着痕跡的往誠王妃身後躲。

“老二家的,再添個位置罷,到底懷着孩子。”太后關照了一句,便不再說什麼,眼神都沒往林姨娘身上多看幾眼。

衆所周知,太后最看重血統,林姨娘自然比不上安王妃懷孕,以前太后就不關注林姨娘的肚子,如今縱是安王妃小產了,她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到林姨娘肚子上去。

宮妃們想清楚這一點,都收回了視線,不再關注林姨娘。

林姨娘心裡鬆了口氣,扶着肚子小心地坐在誠王妃身旁。誠王妃瞥了她一眼,皺眉道:“你肚子裡還懷着王爺的血脈,可不能毛手毛腳的,自個兒經心一些。”

元貴妃收回視線時瞥了陳嬪一眼,聽見誠王妃的話,心裡嗤笑一聲,再經心,也架不住旁人惦記。

簡珞瑤一直垂頭吃東西,彷彿沒瞧見大殿上的暗涌似的。

甭管私底下如何,面上還是一派其樂融融的,幾個分了府的皇子爲了討聖人歡心,還合送了一份禮物,貴重是貴重,不過聖人瞧中的是他們兄弟齊心的表現,難得當着朝臣和滿宮的面,大誇了這幾個被他忽視的兒子。

在朝臣的恭維聲中,聖人更加興致高昂,細細叮囑了幾個兒子辦公要經心細心,倒真有些慈父的影子。

簡珞瑤聽在耳裡,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看了上邊的元貴妃一眼,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元貴妃倒沒表現出不悅的樣子,只一雙素手狠狠揪着帕子,顯示出她並不愉悅的心情。

朝臣和女眷用完宮宴,便一一回去了,嬪妃和皇子公主們,卻沒有離開,一直守歲到子夜,敲了鍾,放了煙花,聖人這才大手一揮,叫衆人散了。

簡珞瑤和蕭長風隨淑妃回了昭陽宮,再過一兩個時辰,天還沒亮,還有祭祖的儀式,皇室規矩繁瑣,他們只能在宮裡對付一晚。

不僅是簡珞瑤和蕭長風,安王和誠王夫婦也是如此,在各自母妃宮中的側殿睡下。

大年初一祭完祖,便已經到辰時末巳時初了,飢腸轆轆的衆人用完早膳,午膳也快了,簡珞瑤和蕭長風便沒急着回去,在昭陽宮陪淑妃用了午膳,又陪淑妃摸了會兒牌,到未時纔出宮。

除夕的時候還掛着太陽,早上祭祖儀式的時候,天氣也是多雲,等簡珞瑤和蕭長風出宮的時候,天空卻飄着雪花了,當真是鵝毛般大的雪花,在呼嘯的北風下,漫天起舞。

簡珞瑤沒什麼欣賞雪景的心思,上了馬車時打了個噴嚏,感嘆道:“還是車裡舒服,炭燒的足。”

外邊的長順聽得這話,笑着回道:“王爺說王妃身子弱,怕您凍着,一早便吩咐奴才盯着暖車子呢。”

馬車出了皇宮,到睿王府也不過一刻鐘,就這點功夫,地上已經溼了,有些雪還沒來得及融化,踩在地上沙沙作響。一回到院子,鄭嬤嬤便迎上來,給簡珞瑤和蕭長風各倒了杯薑茶:“王爺王妃先喝杯薑茶,驅驅寒氣,衣裳已經在屋裡烘暖了。”

換了舒適輕軟的常服,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裡,簡珞瑤纔有心情賞雪,開了半扇窗,密密麻麻的雪花飄進來,落在窗弦上,窗下的桌子裡,插在花瓶裡的梅花枝上。

簡珞瑤忽然來了興致,轉頭看着蕭長風,興沖沖的道:“咱們晚上吃暖鍋子罷?下雪天圍着爐子燙菜,想想便覺得幸福。”

蕭長風放下茶杯,挑眉道:“王妃好雅興。”

看他的樣子便是允了,鄭嬤嬤道:“那現在就得叫廚子準備起來,熬湯,處理食材,都是精細火,沒幾個時辰不行。”

簡珞瑤忙擺手:“嬤嬤快去罷,順道叫長順進來,我們陪王爺玩兩把鬥地主。”

鄭嬤嬤心道是姑娘您自個兒想罷。不過見王爺沒有否認,鄭嬤嬤也就不多舌,應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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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瑞雪兆豐年,大年初一這場雪,整整下了四日,整個京城銀裝素裹,如同進入了童話世界。

但簡珞瑤知道,雪白的世界底下,其實一點都不美好,在這個窮人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這天寒地凍的,還不知道活活凍死了多少人。

一想到這個,簡珞瑤便有些提不起精神來,她不是救世主,別說蕭長風,恐怕聖人都無能爲力,她的傷感更是毫無意義。

蕭長風卻不知簡珞瑤爲何沒精打采,窮苦百姓是多,不過能在京城謀生活的,還不至於如此落魄,下場雪就熬不住了。

之於蕭長風,自然也就不清楚自家王妃爲何低落。

他只能想法子讓簡珞瑤轉移注意力。

衙門裡放假,一直到元宵後纔回去上朝,蕭長風日日在家陪着簡珞瑤,也沒出去應酬,倒是王府人情來往不斷,大雪阻斷不了想交際的人。

簡珞瑤和蕭長風兩個,把注意力轉回到莊子上,是管家說莊子裝置好了,再添些擺設,便能入住了,簡珞瑤這纔來了興致。

“等雪化了,叫他們把莊子收拾好,爭取元宵前去泡一泡溫泉。”說着,簡珞瑤又有些遺憾,“待下一個冬日,一定要趁下雪的時候泡池子。”

蕭長風輕笑:“王妃高興便好。”

夫妻倆藉着這股熱情,又給莊子上添了許多擺設傢俱,照例畫了圖紙,叫管家着人去做。

到初六這一日,雪停了,積雪還沒化,倒是有街道司的官差將路上的雪鏟到兩旁了,道路空出來,總算可以通馬車,簡珞瑤領着蕭長風回孃家了。

簡家去年連辦了好幾場喜事,連簡珞瑤這個老大難都出嫁了,可謂是喜事一樁接一樁。

姑娘就嫁出去了五個,簡承樂夫妻又南下,簡家人丁少了,這個年的熱鬧程度,卻不比往年差。蓋因簡千珅和簡千珝都娶了媳婦,老夫人他們自然覺得家中薪火更旺了。

簡家嫁出去的姑娘們都有些默契,選在初六這一日回孃家,簡珞瑤在簡家門口便碰上了回來拜年的簡珞嵐夫妻。

簡珞嵐先下的馬車,回頭瞧見睿王府的馬車緩緩而來,自然沒有急着進門,在丈夫的提醒下,立在門口等了等。

蕭長風先下了馬車,才扶了簡珞瑤一把,動作自然,下人們也習以爲常,這個時候並沒有不長眼的上前獻殷勤。

隨後,鄭嬤嬤抱着簡珞瑤的披風過來,蕭長風順手接過,便給她披在肩上,還細心的打了個蝴蝶結。

簡珞瑤低頭一看,噗嗤笑了,“王爺這個蝴蝶結綁得可真真精緻。”

簡珞嵐眼神便不由自主的一黯,看了看身旁的丈夫,見對方只顧瞧着嫡姐和嫡姐夫,半個眼神都沒分到她身上,心裡頭不由泛起絲絲苦澀。

嫁過去才一個多月,她已經見識到了前頭那位留下的混世魔王的威力,嬤嬤還總說是沾了嫡姐的光,不然婆婆怕是不放心叫她照顧孩子,可她一個新嫁姑娘,要給別人照顧孩子,叫什麼事?

原本傾注期望的丈夫,也確實對她十分尊重,除了她不方便的那幾晚,平日都歇在她屋裡,可人最架不住的便是對比,她以前在孃家常聽下人嘴碎,說嫡姐多受睿王喜愛,後院除了嫡姐沒有旁的人,連嫡姐帶過去的那四個水靈的陪嫁丫鬟,王爺也從未上心過,那四個丫鬟都是家生子,她們的爹孃如今都坐不住了,準備給女兒相看女婿。

睿王對嫡姐尚且都能如此,這個丈夫還是她以前頗爲嚮往的,自以爲嫁過去後,就能壓嫡姐一頭,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有些人,她永遠都追不上,就算對方處處不如她。

老天就是如此偏心。

簡珞嵐在心裡低低嘆了口氣,察覺到丈夫的視線轉到了自己身上,她忙收拾起情緒,擡起頭,卻瞥見對方眼底的提醒。簡珞嵐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她以前跟嫡姐就不對付,這一嫁人,轉身就倍加奉承,叫嫡姐怎麼看她?

無論如何,簡珞嵐還是有最後一絲骨氣的,只當沒瞧見丈夫的暗示。

那頭,簡珞瑤也收拾停當,手裡被綠綺塞了個手爐,隨着蕭長風慢慢往門口走,瞧見簡珞嵐夫妻窘迫的站在那裡,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她反倒笑了,自然的寒暄道:“五妹也回來了?倒真真是巧,沒約好也能碰上。”

簡珞嵐心知婆婆和丈夫早就商議過,盤算着以嫡姐對孃家的重視,今兒雪一停,肯定要回孃家了,這才一早陪她回來,連他的舅家都先放一邊了。

不過當着簡珞瑤的面,還得表現出真巧的意思,簡珞嵐笑了笑:“四姐姐也回來了,今兒可熱鬧了。”

簡珞瑤率先開口,那邊李少傑也打破了尷尬,朝蕭長風和簡珞瑤行禮道:“見過王爺王妃。”

待他行了禮,蕭長風才笑道:“都是連襟,不必如此見外。”

順利搭上了話,蕭長風和李少傑一道去了前院,簡珞瑤和簡珞嵐則結伴去了正院。

果然如簡珞瑤之前所想,簡珞嵐如今嫁了人,才知道姐妹間的爭強好勝,真真如兒戲一般。甚至比起婆家深不可測的婆婆、各懷心思的妯娌,和丈夫那些姨娘通房,嫡母都顯得那麼善良,至少嫡母除了罰她禁閉學規矩,再沒暗害過她,婆家就未必了。

簡珞嵐這一個多月,就如瞬間長大了十多歲,以前嬤嬤和柳蘇勸她的話,這會兒才懂,哪還會再對簡珞瑤不敬?

不過她素來要臉,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對簡珞瑤殷勤諂媚,便不鹹不淡的說幾句話,氣氛頗顯沉默的到了鬆榮堂。

即便如此,瞧着這姐妹倆相安無事的結伴同行,老夫人還是頗爲欣慰,衝簡珞嵐點頭笑道:“合該如此,出嫁了,也就孃家姐妹兄弟能幫襯。”

不像簡珞瑤的清冷,簡珞嵐從小就知道要討好老夫人,日日請安不綴,一有功夫便去老夫人屋子裡湊趣,雖然心思不是那麼純,可也是用了心的,老夫人因着嫡庶有別,沒有擡舉簡珞嵐,卻也瞧在眼裡,自然希望她能轉過彎來。

這會兒老夫人是真真感到欣慰的。

簡珞嵐瞧着老人家上了年紀,不似以往清明的眼神,心裡一酸,忙垂下頭。

簡珞婷簡珞芳她們竟比簡珞瑤來得還早,算下來她反倒是最晚到孃家的,她們都落了座,老夫人朝簡珞瑤招手:“瑤兒來這裡坐,你兩個嫂嫂,除了成親那日,後面還沒見過罷?”

“可不是,一進來險些眼花了,祖母如今得了兩個漂亮的孫媳婦,可別把我們這些孫女兒拋在腦後了。”簡珞瑤說着,緩緩落了座。

聽得她這麼直白的打趣,田氏和周氏臉紅了,起來朝她福了福身,老夫人笑罵道:“你自個兒不也是新媳婦,笑誰呢?”

簡珞瑤親切的和田氏周氏寒暄了幾句,田氏她關係遠一些,以前只見過,沒接觸,周氏卻是正經嫂子,前年還一起逛過廟會,簡珞瑤說着便感嘆道:“大嫂二嫂總算進門了,大伯母和我娘眼角都多了幾道褶子,可見沒少偷着樂。”

衆人都被她這話逗笑了,田氏和周氏雖還有些臉紅,神色倒也沒先前那般拘謹了。

緩和了氣氛,簡珞瑤才問老夫人:“三叔三嬸這都南下兩個多月了,可曾寫信回來過?”

老夫人聞言嘴角一拉,埋怨道:“信寫了,年前才收到,叫咱們在家提心吊膽,你猜他怎麼着?竟然忙着衙門的事,忘了寫信,真真是個不着調的!”

“三叔的性子,您還不清楚嗎?”簡珞瑤笑道,“三叔這纔是父母官,先緊着百姓,後頭纔想到自己呢。”

張氏鄭氏笑着附和簡珞瑤的話,老夫人臉色才緩和了許多,簡珞瑤說完又看向張氏,“大伯母前兒說趕着回去照顧大伯父,不知定在幾時?”

張氏卻笑了,含蓄道:“不急,再過兩個月看。”

“過兩個月也好,開了春,天氣暖和些,大伯母在路上也少早些罪。”簡珞瑤笑道,“大伯母倒是有福了,數月前父皇賞了個溫泉莊子,王爺說隨我折騰,重新裝置了一番,緊趕慢趕,終於差不離了,我便估摸着,待元宵過後,可以叫大夥兒都去泡一泡溫泉,暖身子不說,還聽太醫說對身子極好的。”

老夫人聞言倒是流露出一絲嚮往:“這溫泉莊子我也聽說過,先帝在時,你祖父有幸被召去過一次,回來說了整整一年,先帝去世了還念念不忘,萬沒想到,兜兜轉轉,竟落到孫女兒手上了,老頭子要是知道我能去,不知道會不會氣得跳起來。”

田氏是個爽利的,聞言笑道:“祖母想岔了,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怕也是欣慰的呢!”

老夫人收了眼底的懷念,笑道:“叫他常跟我炫耀先帝待他多好,老婆子如今跟萬歲爺還做了親家呢。”

簡珞瑤笑眯眯的道:“祖母說的是,祖父肯定在下面羨慕您呢!”

被衆人一打岔,簡珞瑤這會兒纔想起來問張氏:“不過大伯母是爲何事推遲計劃的?”

張氏抿了抿脣,還沒說話,鄭氏已經笑道:“你要當姑母了,這可是曾長孫,不看着它滿三個月,你大伯母怎麼放心離開?”

簡珞瑤這才明白,張氏不是含蓄,而是顧慮,怕她知道了心裡着急,畢竟她都嫁人一年了,簡珞芳和簡珞珍比她早半年嫁人,這會兒都是挺着肚子回來的,她沒消息也就算了,剛進門兩個月的田氏都懷上了,所以擔心她多想呢。

鄭氏倒沒這個顧慮,知道自個兒女兒不是眼皮子淺的,孃家過得蒸蒸日上,她只會更高興,這才大大方方的說了。

“祖母和大伯母真真是好福氣。”簡珞瑤看着田氏問道,“大嫂多久了?怎麼之前都不告訴我?”

張氏忙道:“不到一個月,大夫說日子太淺,不能確定,便沒敢外傳。”

“改明兒請太醫來瞧瞧罷,早些確定下來,也叫人放心。”

老夫人卻擺擺手:“這倒不必,真要懷上了也跑不掉,遲早會知道的。”

張氏也道:“母親說得是,瑤兒惦記孃家是好事,卻不能叫人抓了把柄,索性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晚些知曉也沒差別。”

田氏的肚子還沒確定,爲了保險起見,簡家女眷去溫泉莊子的時候,她便沒有跟着過去。

簡珞瑤分了三批請人,第一批自然是她跟蕭長風,享受夠了,元宵節前便請了安王和誠王夫妻,第二日元宵,入宮過節,聖人還誇了蕭長風,有好事還惦記着兄弟,是個好孩子。

元宵節過後,天氣又降溫了,簡家人去泡完溫泉,每隔幾日簡珞瑤又請了安寧侯府的女眷,她這陣子動作有些大,不過旁人倒也能夠理解,她請的不是自己的孃家人,便是蕭長風的外家,親戚間聯絡感情,誰也不能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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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晃眼,便到了二月,田氏的肚子有消息了,大夫她確定懷孕兩月有餘,簡家趕緊送了信過來,不過簡珞瑤前段時間太過高調,這陣子決心當個低調的宅女,便不準備出門,只叫鄭嬤嬤去庫房撿了些野參燕窩之類的補品,親自送到簡家去。

窗外細雨霏霏,進入二月裡,這雨就沒斷過,小雨中雨陣雨輪着來,淅淅瀝瀝的,院前那棵從南方移植過來的梅樹,傲立雨中的白梅花,被雨打得蔫蔫的,要落不落的樣子,簡珞瑤瞧着,心裡也漸生煩悶。

偶爾下場小雨,還會覺得有意境,可是這陰雨連綿的,大半月沒見着陽光,感覺整個人都要發黴了,哪還有心思欣賞雨景?

簡珞瑤都不想出去,多看一眼這細密的春雨便鬱悶,每日只在屋子裡看書,或者拉着丫鬟們陪她鬥地主,但她不想出門,也有些不得已的時候。

鄭嬤嬤從外邊進屋,腳步匆匆,被雨水打溼的額發都沒來得及處理,徑自走到簡珞瑤跟前,行了禮,便忙不迭的道:“姑娘,聽消息說,誠王府的林姨娘發動了!”

“發動了?”簡珞瑤放下手中的牌,詫異的看着鄭嬤嬤,“林姨娘這胎似乎不滿八個月,怎麼就要生了?”

“還沒打聽到具體消息。”鄭嬤嬤道,“林姨娘這胎堪堪滿七個月,還不到八月,這麼早產下來,還不知養不……”話還沒說完,鄭嬤嬤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忙止了嘴,提醒道,“姑娘也準備起來罷,若那邊有了消息……也好趕過去。”

簡珞瑤知道鄭嬤嬤指的什麼消息,七個月的早產兒,放在醫學發達的現代,都不太好養,這古代就更叫人擔心了,而且林姨娘突然早產,說不得其中有什麼貓膩。

思及此,簡珞瑤牌了不打了,叫人給她換了衣裳,重新梳洗一遍,就在屋子裡等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