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大皇子殿下那邊,還請您多煩點心思,卑職最近恐怕不適合與他聯絡。卑職以爲,大皇子這一段時間,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好,至於事務,還是由我們來處理更妥當些。”
張掖說的在理,現在朝中表面平靜,暗中卻是風起雲涌,蕭子元置身事外,亦是對他的最好保護。萬一他們的事有暴露,也不會牽連到他。蕭策點頭:“就照你說的辦。只是你家夫人遇刺的事,你打算如何處理的?”
“當時便報了官,不過事情被我壓了下來,現在看來,還需要做點文章了,我會授意府衙上報,到時候驚動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的兵總張乾,定會想到這件事背後干係重大,若是一般人,倒有可能不去趟這灘子混水,可張乾明面上和衛府沒有交往,實在早年乃在衛侯麾下任職,衛侯也算對他有知遇之恩,以張乾的性子,即便不去深查必定會把事件鬧大,讓聖上知道這件事,到時,若着錦衣衛參與,事情對我們極爲有利,即使我們動搖對方的勢力,可也能讓他們暴露在聖上面前。誰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件小事上着手……”
這確實是誰也不會料到的一步妙棋,秦王便問:“衛侯之前牽引過錦衣衛的指揮使張風急?”
張掖搖頭:“沒有,錦衣衛乃是聖上直管,是聖上最信任的人,衛侯不會動用錦衣衛的關係的。不過,現在衛侯自殺,事情又涉及到衛侯後人,即使我們什麼都不做,張風急暗中也會深查,只要他查,於我們便有利。”
“好,”蕭策一直緊凝的眉至此方舒展開來,“你有什麼需要我這邊配合的,儘管開口。”
兩人一番商議過後,便叫外面的守衛傳菜,草草吃完,等張掖回府,已近子夜。
而此時的衛臨瀟,正看着那十幾顆散了金琥發呆,明明是用最有韌性的天蠶絲穿着的,怎麼會斷了線,散了一地。那時,她聽着金琥散落在地上清脆噼叭聲,就如敲擊在心中一般,臉舜時便白了。
那是大婚第二日,在去給公婆請安時,他親自帶到自己腕上的東西,她不是不知道這是張掖殿試時被點狀元,聖上親賜的東西,於張掖有着不一般的意義,而他竟把這樣的一個金琥鏈,當着新婚的禮物給了她,她亦記得那天龐玉清看到這手鍊時,臉上吃驚的表情,可怎麼就會斷了呢?
夜深人靜,下人們都熄了,她的屋裡亦只點了一盞青銅獸小油燈,發着昏暗朦朧的光。正仲怔着,便聽到了外面隱隱的聲音,接着便是婆子關門落鎖的聲音。應該是張掖回來了。
衛臨瀟不自覺的便站了起來,剛一邁步,便又生生駐了腳。復轉回身,看着面前那張大而清冷的雕花牀塌發起了呆。
畢竟是深秋了,涼夜襲人。
衛臨瀟躺到牀上,熄了燈,擁着錦被,亦還覺得深深的涼意。忍不住便打了個寒噤。
不知道他住在水榭,秋水寒浸,是不是夜裡一個人睡着也會覺得冷?
展轉反側間,似是聽到窗外一聲悠長的嘆息,凝神細聽,卻已寂寂,也不知道道是什麼時候才睡着的。半夜警醒,卻覺得牀前有人的呼吸聲,睜開眼一看,只看到黑暗中有一個身影立在牀前。
即便有着熟悉的感覺,衛臨瀟也欲翻身而起,無奈身子越發重了,只得擁着被低聲喝道:“是誰?”
“別怕,是我。”張掖低聲答道,本來只是心裡掛念,想過來看看,卻沒想到她睡的警覺,竟然醒了,又有些心疼,上前幫她掖了掖被子,“好好躺着,你一個人,夜裡外間也不留值夜的丫鬟,若是想喝點茶水了怎麼辦?難不成還要自己動手?這些丫鬟們,真是越發不上心了。”
衛臨瀟聽着素來寡言的張掖一下說了這麼些話,真是五味陳雜,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張掖見她無語,默了一下,便道:“你好生睡吧,我……回書房了。”
說完,便遲疑着收回放在被子上的手,欲要轉身離開。
“濟舟,”衛臨瀟不禁脫出而出,“別走。”
張掖聽到她輕柔的聲音,腳步一滯,回身看她,只見黑暗裡,那雙看着他的眸子蘊着一層朦朦的淚水,卻尤顯的清亮如星。
這是他的妻子,是他渴望用一生去疼惜照顧的人,可他卻氣她從來不曾信任過他,亦或也是信任的,只是那點信任,不是他要的。他希望她能把自己交付給他,象這世間所有的女人一樣,可,她到底是不同的。他明明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如此,他又氣什麼呢。
衛臨瀟聽到一聲悠長的嘆息,自己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那炙熱的胸膛,還有他的心跳,都讓她覺得這些日子的不安和孤獨感一下子便沒了。她這才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深深的植入她的心裡。那些自我的抵抗,一個人的掙扎,在他的懷抱裡,通通都化成了雲煙。
偎在他的懷中,衛臨瀟放棄矜持,索性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伸手擁着的脖子。
“對不起,濟舟。我……”
張掖用指尖壓住她的脣,拭去她眼角的淚。摟着她腰的手,緊緊撫着她漸漸粗了的腰,臉上便漾出了一抹笑。
“傻孩子,你心裡想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心疼你,想守着你,保護你,不想讓你操心受累,是我讓你受委屈了。可我是你的夫君,你想要守候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可以幫你守候。”
張掖從未曾如此這般向她敞開心心扉的話,聽在衛臨瀟的耳中,心裡便漲滿了又幸福又酸楚的感覺。這個人,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有着這樣重的份量。她實在不該一味的只爲了自己而一而再的推開他。
可如果她留下來,她又實在不放心臨塵他們,在張府裡,她能爲孃家做的事情也實在太少了,她不能不小心,更不能露出珠絲馬跡,把玉軍的事情暴露也來,否則,只怕臨塵還有她死幾次都不夠的,那父親和母親在天之靈,真的是死不瞑目了。她必須設法周全他們,解決玉軍的事情,就算出去了也不能做什麼,至少自己還能及時的掌握信消,不置於兩眼一抹黑,任由事情發展。
心中正糾結矛盾,就聽張掖柔聲道:“定了搬到哪處去住了嗎?書墨和書白也忙,我明天讓薛詠去幫你,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他去做就是了。”
留她在府裡,只怕她也無法安心,她之所以要搬出去,他不是不知道真實的原因的,索性就讓她放手去做的好,何況父親又是那樣的態度,他亦不願意爲了自己而委屈她:“只是搬出去可以,若有什麼爲難的,你必須要跟我講,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還懷着我的孩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懷裡的人,輕輕的點着頭,張掖雖說了這些話,可到底不放心,忍不住便絮絮叨叨的說了些平常要注意什麼,飲食要當心,衣衫要暖和之類的話,等她說了半天,那邊開始時還嗯呀兩聲,到後來竟一點應答都米有了,他這才發現,臨瀟已沉沉的睡了。不禁好笑,自己萬般不捨,煩了這些神,她倒好,自己就睡了,又想着大概是這些日也累極了,昨夜自己又棄她而去,她不知道多不安,估計也是一夜未睡,又心疼莫名其妙。便想着以後,定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委屈。
到了第二日,惜竹領着丫鬟們過來服侍衛臨瀟起牀,見二爺在屋裡,剛穿好衣衫,正要去淨房裡洗漱,不禁愣了,卻也高興的忙又吩咐了素呤和問夏跟去服侍,自己則服侍着衛臨瀟起牀更衣。又見衛臨瀟臉上又不見了昨天的憂寂之色,雖平靜,倒能看出幾份滿足和幸福來,懸了兩天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心裡高興,臉上便顯了出來,衛臨瀟知道她笑呤呤的在高興什麼,便也只是裝着沒有看到。
等張掖去早朝,衛臨瀟用完早膳,息了片刻,果然薛詠便過來求見,說是大人吩咐的。衛臨瀟不願潑了張掖的美意,也就順勢找了幾件事讓薛詠去辦。
而此刻衛侯府外書房裡,衛臨塵的臉卻寒若冰霜。
“你說的可是真的?大姑奶奶要搬出張府裡去瓊華街那邊單住?”
衛憶山是衛府裡的總管,沒準的消息他當然不會亂說,可衛臨塵聽了心中怒火如織,忍不住還是問了。
張掖這個混蛋,衛臨塵暗自咬牙罵了一句。
衛總管便回道:“爺您親自吩咐的事,小人不敢怠慢,這幾天一直讓人注意張府的動靜,這消息千真萬確,昨兒派去的人就來報了,小人怕有差池,今天又叫得力的人去確定了一下,這纔來回爺的。”
衛臨塵緊握着的手指關節漸漸發白,端着的茶盅狠狠的頓在了桌上:“衛伯,你去準備一下,我現在就去張府。”
張家那老匹夫欺人太甚,父親雖然去了,可他們衛府,還沒有真倒了呢。
一想到姐姐受辱,衛臨塵恨不得此刻便拆了張家,又想到張掖,當初信誓旦旦會照顧她一生一世,如今竟然一任姐姐被逐出府而沒有任何表示,非但如此,還拋下妻子,這樣的時候去住了書房,自己和父親,都錯看了這混蛋了。
衛總管也算看着自家爺長大的,從來他都是個風清月明,對誰都溫言有禮的人,這般咬牙切齒的盛怒,是從未見過的。見他吩咐自己,也不敢說什麼,忙出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