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懷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驚慌地忙去看兒子,見兒子小眉頭皺着有被吵醒的架勢,趕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伸手輕輕拍了拍,瞅着兒子又慢慢睡着,這才鬆了口氣。
王懷玉也沒再嚷嚷,她是生氣,但是也怕吵醒了兒子,這孩子一醒了就哭鬧,讓她整夜整夜睡不好覺,偏偏現在孩子太小,還不放心就帶到鎮上去,如今這孩子是她最大的依仗,就算受些苦也必須得帶在身邊。
哄睡了兒子,把小被子掖了掖,沈承懷這才輕手輕腳走過來,坐在炕沿邊兒把媳婦摟在懷裡,輕聲哄道:“瞅你說的,誰敢打我媳婦,那我頭一個就不能讓,指定大耳刮子就扇過去。”
王懷玉還在生氣,掙了一下沒掙開他的懷抱,只得頭撇向一邊,猶自帶着怒氣地道:“別光撿好聽的說,還沒欺負,你瞅瞅你那後孃乾的是啥事兒,說了等孩子滿月搬過去,她可倒好,非得趕在這前頭要請啥客,當我不知道她打的是啥好心思呢,不就是非跟咱們過不去?”
“看你,還越說越來氣了,她能想幹啥,不就是想折騰折騰,你就讓她折騰去,有能耐她給我爹生個兒子去,我告訴你媳婦,只要我在,只要咱兒子在,就沒她們娘幾個啥事兒,她再折騰能咋地,請個客當啥事兒,只要咱搬過去,她們就都一邊兒待着去。”沈承懷伸手輕輕拍着媳婦給她順氣,語氣裡頭滿是輕視地說道。
王懷玉聞言轉頭瞪眼看着沈承懷,好像他說錯了啥話一樣。
沈承懷被嚇到了,拍着的手也停了下來,有些遲疑地看着媳婦:“咋啦,我說錯啥了?”
“你就沒想想她爲啥要這麼做?”王懷玉忽然有些泄氣地往後退了一下,隨後揮開沈承懷的手,自個兒靠在被垛上,這才恨鐵不成鋼地問道。
“爲啥?還不就是跟咱們搶風頭?”沈承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被媳婦這一問也開始琢磨,可還是沒想出啥來,就又笑了,不以爲然道。“媳婦你用不着把這事兒看得這麼種,她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咱怕她啥,等咱過去有她好看的,到時候那大宅子裡頭還不是你說啥就是啥,對了,你還沒瞅見那宅子現在是啥樣吧?”
沈承懷說着有些討好地看着媳婦,想要給她講講那宅子如今的佈置,媳婦不肯在他爹跟前要東西。他就拐彎抹角問了,回頭再告訴他爹,保管回頭讓媳婦滿意。
王懷玉卻根本不感興趣,手一揮打斷了沈承懷的話,儘管頭上還包着帕子。可氣勢上硬是壓了沈承懷一頭,讓他馬上就閉了嘴。
“你還記得你爹是啥身份不?”王懷玉瞅着丈夫一臉不解的神情,心裡嘆了口氣,這人咋就這麼蠢,她原以爲她表現出這樣的氣憤,就該能知道接下來要咋做了,偏還得等她一步一步往前推着走。
“啥身份?”沈承懷顯然還迷茫着。聞言就問了一句。
不過他也知道自個兒說了傻話,因爲他這話一出口媳婦臉色就更難看了,就忙繼續討好地笑,偏偏媳婦這問題問得太過突然,他實在不知道是啥意思。
王懷玉暗暗咬了咬牙,不由想起知情知趣的那人。往常兩人提起那人家中的母老虎,她都不需要多說,只需一個暗示,那人就一定會說出她愛聽的話來,眼前的沈承懷比起他來。實在是愚不可及。
好在他還算聽話,而她目前也只能抓着這人在手裡。
心思轉了一圈,王懷玉忙叫自個兒抽離出來,這可不是回憶的時候,她一向識時務,從來都懂得先把能抓住的抓在手裡,是以就放低了語氣,夾雜着幾許擔憂地說道:“承懷你忘了,爹是嚴家的上門女婿,是入贅的。”
“啊?”沈承懷先是不解地說了一聲,接着道:“啊……”
王懷玉舒了口氣,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是明白了,好在不用她非得把話說透了,她怕這話先由她說出來,回頭沈承懷若是守不住口,會有什麼傳到沈遠齡耳朵裡去,所以從前些日子開始,她就時常告訴沈承懷,夫妻倆私下裡的不許給旁人說,包括他爹。
“你是說她要招婿?”沈承懷有些震驚地看着媳婦,接着又搖頭道,“不能吧?她就算是想招婿了又能咋樣,沈茹沈芊都姓沈,就算成親也是嫁出去,咋能說還招婿,沈家又不是沒有兒子。”
王懷玉恨不得扯起一旁的枕頭就砸過去,這蠢貨到現在還在異想天開,原本還以爲他自個兒能開竅呢,沒想到到現在還這麼天真。
“你腦子裡到底在想啥?你忘了你爹是入贅的嗎,你忘了你以爲的沈家的東西其實是人家嚴家的嗎?你還記得不記得咱去他們租那院子的時候,那嚴家的下人聽誰的?是聽你爹的還是聽你那個後孃的?你那個後孃你以爲是個省油的燈,你爹現在站在咱們這邊,眼瞅着爲了孩子都要跟她們母女唱對臺戲了,你當你那後孃就能啥都不幹,就由着咱們如意了?就這樣你還看不出來她到底是想幹啥?”王懷玉再也忍不住,連珠炮地壓低聲音問道。
沈承懷被問得有些發懵,腦子裡一下子被媳婦的問題都給塞滿了,亂哄哄一團。
然而他總算是明白媳婦這番話的意思了,也猜到嚴氏這麼大張旗鼓非要設宴的目的何在了,頓時就漲紅了臉,這個毒婦,竟然是打着這樣的心思,原本以爲也不過就是爭一爭罷了,他還打算現下顧不上她就由着她折騰一下,沒想到竟然那麼有野心,還想要覬覦沈家的家產?
“簡直不要臉!”沈承懷握着拳頭氣了半天,才惡狠狠地道,提起嚴氏的口氣就跟要吃了她一樣,“這個不要臉的,跟她那倆賠錢貨一樣,做啥美夢呢,我爹就算有啥那也都是嚴家的,有她們啥事兒,還惦記着沈家的東西,真是不要臉。”
王懷玉發了火之後就沒吱聲了,與其說她是因爲這事兒氣憤,倒不如說她是因爲沈承懷的愚蠢而被逼得不得不發火,只有她表現得無比憤怒,沈承懷纔會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纔會信了她的話,纔會按着她說的去做。
只是聽到沈承懷一句一句罵着嚴氏不要臉,王懷玉卻是在心裡禁不住撇了嘴,要不是如今這份家財跟她有關係,她覺得這沈家父子倆纔是真正的不要臉,那嚴氏也是個傻子,沈遠齡是個什麼貨色啊,值得她拋家舍業地跟着過來,結果來換來啥?所以說愚蠢的女人要不得,要是這份家財是她的,她保管讓這些蠢貨都滾得遠遠的,別說還有倆女兒,就是沒孩子也輪不到別人來打主意。
“行了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見沈承懷還在那裡一副忿忿不平狀,卻連一句有用的話都沒用,王懷玉心裡頭一陣厭煩,卻還是得開口說道。
沈承懷還沒罵夠,被媳婦點醒了嚴氏的陰謀詭計,滿心滿眼都是怒氣,真後悔今兒個嚴氏過來的時候沒有把她扇出去,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你還聽不聽我說了?整天就只會衝動,只會放些狠話,要不你去拿把刀把人給殺了?”見沈承懷還喋喋不休,王懷玉徹底沒了耐心,手邊的東西一劃拉,衝着沈承懷就低喊道。
沈承懷這才閉了口,下意識往兒子那邊看了一眼,自打兒子生下來,他除了伺候媳婦天天就圍着兒子轉了,瞅見沒動靜,這纔看向媳婦:“媳婦彆氣彆氣,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這月子裡可氣不得,容易坐下病來,你想說啥,你說啥我都聽着。”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每次一惹王懷玉心煩,沈承懷認錯比誰都快,雖然那副樣子仍舊叫王懷玉看了厭煩不已,可到底也吵不起架來,乾脆就懶得再說了,只是招招手,“你聽我說,既然你那後孃都出招了,這事兒咱不能就這麼看着。”
“嗯,你說。”這會兒沈承懷哪裡還有脾氣,就算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找那姓嚴的女人算賬,現在也不敢吱聲,只是老老實實站在那裡聽媳婦說話。
然而等沈承懷不吵了,王懷玉卻又不吱聲了,皺着眉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承懷也不敢催她,生怕再讓媳婦生氣,他爹特意請來的穩婆當時都告訴他了,說女人月子裡除了得伺候好了,還不能讓她生氣,要不也一樣容易坐下病來,可得小心着呢,剛纔一時忘了讓媳婦來氣他都後悔了,當然更恨的是嚴氏,要是沒有她也就沒有今兒個這事兒了。
“算了,這事兒待會兒我再跟你說,你去先把大嫂叫來。”王懷玉看了看時辰,決定還是先找於氏,要不怕耽誤了回頭的事兒。
“找誰?大嫂?”沈承懷一直等着媳婦的話,沒想到聽來這麼一句,頓時就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