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扁平身材,怎堪重壓

薛淺蕪猜不透東方碧仁所想,也不喜歡捕捉心思,她點頭道:“確是我的名號。”然後上前一步,貼近他耳語道:“你我並無交情,剛纔爲何要偏袒我?這回衆口鑠金,請你秉公依法處置。”

書生伸長耳朵,什麼也沒聽見。又氣又急,在旁提醒東方碧仁:“刁女不知廉恥,東方大人勿要上了她的當!”

東方碧仁神色複雜,她毫不怕死嗎?只是又不解了,她爲何與他故作親密,存心製造輿論的誤會?

書生又道:“證據確鑿,東方大人請以刁女的血,當場告慰民衆!”

東方碧仁有意拖延時間,問薛淺蕪:“你可有話要說?如有冤屈,立即對質。”

“民女供認不諱,他們所說句句詳實。”薛淺蕪擡起頭顱,氣息勻淨,面色如常。

“什麼?”東方碧仁拂拂衣袖,內心有些疑慮。她究竟是真傻,還是假精?不懂我是在給她機會嗎?本來他有信心,她的口才可以顛覆常規,贏得從輕發落的機會。

薛淺蕪怎會不知,他的暗自關照?從他眼底看得出來,他對她的無條件信任。只是這份人情,她心領了。

她盡力剋制眩暈的感覺,不然恩情激盪之下,在這拔劍努張的關頭,她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豈不是更壞了事兒?

再說,誰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多情呢?或許,白衣美男只是出自仁義心腸,換做任何一個女子,他都不會讓她死的。他對自己,究竟有沒有一點那個意思嘛?

匪女神丐懷春懷得天馬行空,東方碧仁擔憂擔得神思錯亂。在兩人俱恍惚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歹從心生,竟然逮了空子,從腰間拔出一劍,向薛淺蕪砍去。

眼見就要血濺屍橫,柳老鵓挺胸撞開衆人,上前哭道:“官爺手下留情!都是奴身的錯!昨天她來怡園,自我推銷說要當個奉茶水的丫鬟,卻沒想到竟是江湖道上,人人喊打的匪女神丐!怡園本來就有一套約束下人的章法,但因時間緊迫,還沒來得及實施調教,放縱了這不懂規矩的村野女子!眼下釀出亂子,怎能讓官爺的手沾上血腥?奴家斗膽懇求,按照怡園的措施懲她!”

“如何個懲法兒?”書生扭頭問道。

柳老鵓磕頭如雞啄米,答道:“她的罪行深重,不能讓她好死!老身今晚叫人把她懸在樑上拷打,問她喬裝身份潛入怡園,是何意圖!明天上午再把屍身帶到縣衙!”

書生沉吟了會兒,終不踏實,哼道:“現在嚴刑逼問,也可以啊!這是官匪之間的事兒,與你怡園無關!怡園和那些被搶的家戶一樣,都是受害者!”

說着,取過一根鞭子,咬牙切齒,向薛淺蕪抽去。一臉痛恨,正氣凜然。

王八羔子,敢趁我和神仙哥哥暗送秋波的空暇,偷襲於我!下手夠重的啊。薛淺蕪正想奪過鞭子,補償狠心短命的書生一頓,卻見鞭梢已抓在了東方碧仁手裡。

書生被這力道,一下子震成了個狗刨姿勢,然後臉色如紙,爬到東方碧仁跟前哭道:“小的依法取供,沒有錯啊……妖女不除,後患無窮啊……就算大人今天殺我,我也死得其所,無怨無悔啊,但請允我手刃女匪……”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殺一儆百,除匪安良!”東南隅的呼聲又響徹了。

薛淺蕪冷笑看着一切,不言不語。東方碧仁所承受的壓力山大,看來若保這女子的性命,不僅於法不容,也會激起民憤啊。

“把她押入大牢,留她反省三天,寫下一篇懺悔錄,以警民衆重蹈覆轍!”東方碧仁忍痛發令。

書生朝着隨從使個眼色,隨從會意,走出怡園大門,低聲吩咐侍衛:“一入牢門,立即除掉!就說……畏罪自殺。”

薛淺蕪被推着走,有強烈的預感,此去小命玄乎。不禁再看了神仙哥哥一眼。心裡裝着美男死,來世桃花遍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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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幾步,忽聽身後怡園的上方,接連傳來一聲聲纏綿悱惻、激動喜悅的呼喚:“賈哥……賈哥……”

薛淺蕪的心念電閃,蘇喜兒!想必這麼大的鬧場,引得三樓的門人玩忽職守,才致使她逃出了鐵牢。

喜兒她累積的相思失控,一定會出麻煩!在所有人驚詫的瞬間,薛淺蕪不顧一切,反身撲地,趴倒在三樓密室的正下方。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悶響,蘇喜兒的嬌軀,結結實實掉在了一具骨頭墊上。

可憐薛淺蕪的小身板兒,被重力擊砸得更扁更平,並且根據“咔嚓”的響聲,估計骨骼斷了數根。

在進入黑甜鄉之前,薛淺蕪迷糊明白過來,蘇喜兒日夜難忘的意中人,竟是那太監似的白臉書生!原來他叫做賈語博!名字起得倒像是人,然而也僅名字聽起來像人了。

蘇喜兒坐到薛淺蕪的身上,忘了動彈,呆呆的張着嘴,過了很久,只會望着書生喃喃唸叨:“賈哥……”

東方碧仁不想再去弄清發生了什麼,他一把推開了蘇喜兒,抱起不省人事的薛淺蕪,親手爲她續接折肢。

蘇喜兒踉蹌跌進賈語博的懷裡,淚眼婆娑地道:“賈哥,我找得你好苦……”

賈語博從驚恐裡回過了魂,難掩慌張,連連擺手搖頭,語無倫次:“不不,姑娘認錯人了……在下從不認識姑娘……”

“怎麼可能認錯?”蘇喜兒顫抖伸出雙手,捧起賈語博的臉:“你的樣子,大至整體形象,小至每根毫毛,都被我描摹了數千萬次。還記得嗎?你被我爹的人打成重傷,背部落下了一個疤痕,那時我的心都快碎了,寸步不離照料你的起居,直到你痊癒了,我誓與你天涯相隨。去年的九月九日,你我被府衙千金的花轎衝散,從此杳無音訊……你看你又瘦了,吃了很多苦嗎?我不在的時候,你怎麼不知保重身體呢?這樣我多心疼,心疼得脾胃臟腑都揪在了一起,你知道嗎?從今以後,我們要拉着手,緊緊拉着,誰也不許走丟……我們,要永遠在一起……”說到最後,蘇喜兒喘成一處。

賈語博的臉,有些扭曲無措。

高府衙的臉色難看,一言不發,凌厲盯着兩人。今日出來接待東方大人,接連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賈語博的失常,讓人尤其不解。他要置死匪女神丐,還勉強可以用些說辭,來遮蔽他的狹隘嫉妒之心,但這柔弱哭啼的女子是何來路?

此時的薛淺蕪,因爲劇烈的筋痛抽搐,滿臉是汗,疼得醒來。艱難擡眸,看見自己枕在神仙哥哥的臂彎裡,他正俯在她的胸膛,凝神爲她聽診心脈。

薛淺蕪疲倦散架的身骨,與心俱醉的軟了起來,恍然覺得身陷進了海洋一般的寬廣搖籃之中,四圍浪花輕輕飄搖,青鳥奏着輕靈婉揚的天籟之音,用天使的翅膀把她託往天堂,站在雲端俯視塵寰,一樹木槿雪白清香。

“怎麼樣了?”東方碧仁緊張地問。

薛淺蕪傻傻發笑,蒼白而又明媚地道:“我……不疼了。”

“爲何要說謊呢?”東方碧仁蹙眉,爲她拭去冷汗:“休息會兒吧,睡着就不疼了。”

“你抱着我?”薛淺蕪無法抑制的脫口而出。羞死人了,我怎忘了含蓄,說出這樣一句足以嚇跑美男的話?他要拒絕該咋辦呢?

看着自己髒兮兮的衣裙,嗅着上面暗暗散發的污泥味道,薛淺蕪及時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想你的懷抱。”

東方碧仁蹙眉笑着,明知不妥,卻沒改變擁她的姿勢,心裡升起一抹淡淡的感動情愫。

誰都沒有看過這樣怪異的場景,偏在同一地點,和諧在了一起。義憤填膺的苦難羣衆,疑忌震驚的深謀府衙,倉惶躲避的狼狽書生,風塵流淚的癡情小姐,神姿雋秀的朝廷青天,傻帽癡呆的丐幫匪女。

“你這個……瘋女人!她是個瘋女人!快拉開她,別讓她糾纏我!”賈語博如被蛇咬,憋了很久,終於大喊大叫起來。

薛淺蕪的眼亮如星,興致驟起。死不認賬的陳世美?這有趣了。

蘇喜兒被舊情郎的侍衛,逼到了無路可退的牆角。但她的絕望,不是來自於此,卻是來自心念俱灰。她的哭聲,漸漸喑啞不成調子。猛地彎腰,從地上拾起了一片瓷碗茬子,往皓腕上劃去,眼神決絕。

東方碧仁彈指飛出一顆珠子,把那瓷片震出老遠。

薛淺蕪怒極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女人癡情死得早!你尋死了,他反開心,你的死亡究竟有何意義?爲個不像男人的男人死去,也太不值了吧?你的命是父母給的,你有什麼資格去死?”

蘇喜兒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一時忘了哭泣,木着臉硬在了那裡。

“你再說一遍,真的不認識她?”薛淺蕪扶着東方碧仁,虛浮無力的坐起了身,指着賈語博的鼻子,邪笑問道。

“我不認識!我不認識!……”賈語博邊說邊退,上下牙齒捉對兒打架,差點咬破嘴脣,擠出一句狠話:“匪女逆賊,你作惡多端……我先不給你計較,自有收拾你的一天!”說完腿先抖了,掉頭匆匆離去。

“狹路相逢,隨時奉陪!”薛淺蕪贈他一句道別話兒:“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主動承認,你認識蘇喜兒!而且要你娶她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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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一走,那些仗勢伸冤的商家富戶,全都沒了主見:“賈官人……您別走啊……”

東方碧仁笑道:“幾位的狀還要告嗎?”

賣狗肉的、開酒樓的、餃子館的……無人敢言。薛淺蕪驚奇“咦”了一聲,說道:“東方老爺也沒封你們的口,怎麼霜打茄子蔫了?”

薛淺蕪的面容倏冷,眼神凜凜生寒,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音質,脆生生傳入每人的耳朵:“賣狗肉的張三,你的心黑手辣,爲了節省成本,每每夜半三更捕殺那些流浪狗,實屬破壞生態平衡,而且還潛入過良民的宅院,毒死人家的狗,偷偷揹回,褪毛剝皮,銷燬罪證……我光明正大搶你一些狗肉,分給飢餓的乞丐,不是在替你積德行善嗎?”

張三聽得面如菸灰,薛淺蕪繼續陳詞:“開酒樓的李四,你利益薰心,不擇手段,往酒裡兌水不說,還矇騙消費者,拿着釀了十數天的酒水,說是陳年老窖,如此天價炒作,不知掙了多少昧良心錢;餃子館的王二,你掛着羊頭賣豬肉,羊肉餃子吃不出來半點羶味,原來是下腳料的豬肉皮,還吃出了幾根雞骨頭!我奪來你正在吃的飯碗,是想嚐嚐真正的羊肉餃子!……”

看他們縮着頭,如同待赦的罪犯,東方碧仁拈花淺笑,雅逸問道:“今日熱鬧,煙嵐城的百姓幾乎都在。大家說說,結果該怎麼判呢?”

其實早在薛淺蕪作歪詩的時候,就憑通俗經典贏得了人心,只是忽然形成一股勢力,衆口一詞指責匪女神丐的累累罪行,百姓怯於場面,沒人敢當出頭鳥罷了。

這時眼見風水流轉,奇蹟倒現,都跳出來抒發自己的心意:“匪女神丐才高八斗,殺了實在可惜!”

“她的身上正邪互博,雖然可惡可恨,但也可愛,做了不少善事!”

“她夠俠義,臨危不懼,用自己平板的身軀,挺起了一條人命!功將抵過,勝造七級浮屠!”……

東方碧仁環視一圈,沉聲說道:“綜合案情以及民衆心聲,匪女神丐荒唐可愛,瑕不掩瑜,特赦免她以前的所有罪行。但因她的舉動多有爭議,絕不允許有第二人效仿,否則邯鄲學步,咎由自取!另外罰她修養一月,收斂邪性,倘若日後她再有惡作劇,擾亂百姓的正常生活,由我親自調教!”

這話說得大有含義,薛淺蕪聽得半癲半喜,正傻樂着,腳卻支不住了重組裝後的身架,一頭栽在地上。

深藍色的夜幕籠上大地,時辰已不早了。東方碧仁考慮了下,對隨從說:“尋輛馬車過來,帶她回驛館去。”

柳老鵓見事態熄火,提到嗓門的心重新落回原處,這一平靜不打緊兒,想起了鳳凰扳戒男子的話。摸摸腦袋還在頭上,柳老鵓跪道:“東方老爺且慢!這位姑娘的傷勢甚重,恐不適合馬車顛簸,不如讓她今晚宿在怡園,等明天好些時您再接她。”

東方碧仁看看薛淺蕪的情況,皺眉點了點頭:“給她安排一處好房。”

“那是自然!”柳老鵓喜着臉道:“她是怡園的驕傲,說來也算這兒的半個女兒,奴身會派人好生伺候她的!”

東方碧仁走了幾步,回頭再看一眼,終是放心不下,悄聲安排幾個暗衛:“你們守在附近,謹防有人混進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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