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叔陵打開一看,包裡卻是幾十個大錢。想必他下意識的一句一路平安,大大的說到獨眼龍的心裡,纔有了這份打賞。在獨眼龍看來,打賞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幾十個大錢,那已經是不小的一筆財富了。裘叔陵搖搖頭,順手揣到胸口。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現在的他什麼都缺,尤其是錢,更是缺上加缺。多乎哉?不多也。爲何不拿呢?
不多時大胖跟吉米迴轉,自然,沒打聽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但有關大軍仍未出動的消息卻被證實了。裘叔陵心中更多了一層疑慮,聽三老的意思,大軍出動那是板上釘釘,刻不容緩的樣子。而且他在鄉里的時候還因爲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話而被打的吐血。送走他們四個,那是擔了無數的責任。如今所見所聞,卻又不大像那麼一回事。他禁不住更加多了一重心事,卻只悶在心裡,誰也沒有說。不止如此,還喊來店小二,重新將四人反鎖到客房裡。然後他矇頭便睡,嚴詞苛令別人誰也不要影響他睡覺,否則拳腳伺候。
待到天色全黑,三老纔回到客棧,了了草草的對付了一餐晚飯,便督促他們早睡,明早好去神道宗廟找尋裘叔陵的小姑。裘叔陵冷眼觀察,發覺三老也沒甚兩樣,於是倒頭便睡,竟是第一個打呼嚕的。
三老號下的這間客房,乃是地上打了通鋪的那種最便宜房間。裘叔陵倒頭睡得時候,似有意似無意的佔了靠門的那頭,於是一溜排下去,三老卻睡到了牆邊上,妃麗家在吉米和三老中間,衣裳也沒脫,動也不敢動,睡也睡不寧。只聽見夾在吉米和裘叔陵當中的大胖又是放屁又是打呼嚕,竟是愈加的清醒,半絲兒睡意也無。倒是三老,許是真的年紀大了,這幾天又長途跋涉,操心費力的,睡的那叫一個踏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好像是下半夜的當口,妃麗再也堅持不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去,卻又聽到裘叔陵狠狠的一腳跺在鋪席上,發出不小的動靜。然後便好像被夢魘了似的,又踢又蹬再加翻身側轉的,嘴裡還胡亂的發出一些意義難明的音節。然而其他人睡的實在太死,聽若不聞。妃麗禁不住心頭大恐,想過去叫醒他,卻又有猶豫。正思量不定的時候,裘叔陵竟然悄悄的出溜到了通鋪外,竟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哎呀,三哥哥真個夢遊了。都說夢遊的人不能驚嚇,我該如何是好?”妃麗嚇得緊閉雙眼,憋住呼吸,動也不敢動彈。卻覺屋內似乎多了一陣風,門外的野貓叫了幾聲。悄悄的睜開眼睛看去,屋裡哪有裘叔陵的影子。屋門卻多了一條縫,可見三哥哥是夢遊中走到外面去了。
妃麗悄悄的半立起身子,拿不定主意是跟出去還是叫醒別人的時候,裘叔陵竟然又如同一陣風似的飄了進來。妃麗急忙捂住嘴巴,大氣也不敢喘,也不敢躺下,就這樣硬生生的保持住那種僵硬難受的姿勢,只覺得麻軟漸布全身,難受之極,卻又怕驚了裘叔陵,憋的那叫一個辛苦。
裘叔陵卻是一愣,他好不容易故意作怪探出其他人都睡的實沉,正想有所動作的時候,卻突然見到妃麗那等模樣,心內微微一驚,知道妃麗並未睡死。幸虧自己多了一個心眼又回頭瞅了一下,不然可就出岔子了。但見妃麗目灼灼盯着自己,卻又捂着嘴巴挺着身子那麼辛苦,心頭疑惑,這小丫頭做什麼樣子,扮鬼嚇人嗎?突然他明白過來,原來妃麗誤以爲自己夢遊,怕驚嚇着自己呢。
這小丫頭片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覺,老子弄動靜的時候也不吱聲,直接打亂了老子的全盤計劃,真是可惱。裘叔陵眼珠一轉,裝作夢遊的樣子,伸着雙手走到妃麗跟前,作勢摸她的臉。嚇得妃麗貓一樣臥倒在牀,拉起棉單蒙起臉。但覺裘叔陵雙手懸空摸過來又摸過去的摸了半天,嘴裡像老鼠似的磨牙,嘟囔着“肉呢,我的肉呢?我的肉哪裡去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裘叔陵重新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無聲無息的躺下。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中輕鬆起來,輕輕的把蒙着臉的棉單揭了來。
還沒喘兩口氣,卻見裘叔陵又爬了起來,嘴裡說着“尿急,撒尿去”,一陣風似的跑出了屋去。妃麗知道這次他是真的夜醒,出去小解。等了一陣,她也悄悄的起身下地,走了出去。被裘叔陵這一折騰一嚇,她自己也禁不住有點想要噓噓了。
待到出來,淡淡的月光下,才發覺裘叔陵便立在房門前不遠,兩腿開叉雙手合十,似是進行什麼儀式。見到她出來,似是十分奇怪又關切的問道:
“小麗,還不到夜半呢,你怎麼出來了。”
“那個……我……”妃麗不由得手足無措嘴裡沒詞了。該怎麼回答呢?三哥哥也真是的,你問什麼不好,偏問這個,羞死個人了。
裘叔陵恍然大悟。“哦,原來你也起夜啊。沒事,哥在呢,不怕。去吧去吧。”
妃麗登時覺得脖子也好像熱了起來,匆匆跑開,許久待得心情平復,這纔回轉。見裘叔陵仍是初見時的那個姿勢,不由訝異。
“三哥哥,你這是做什麼呢?”
“哦,我啊,這是在練功。你也知道,我們裘家人人勇武,自是因爲家傳功夫。往日半夜的時候,都要起來練功的。這幾天路上匆忙,我都沒有好好練功,要是爹爹還在,只怕又要罵我偷懶了。可惜,我現在就是想要他罵我也不可能了。正好下午的時候我睡了一覺,睡不着,索性起來練會功夫。你快回去睡吧。”
裘叔陵典型的滿嘴跑火車,順口胡謅,出發點仍然基於糊弄半夜不睡覺的小丫頭。
“那個……我……我也睡不着。”妃麗忸怩說道。
“你這是擇席之病。睡不着靜靜躺着,什麼也不想,就等於睡覺了。夜半天涼,你又是女兒家,身子單薄,受不得冷寒潮溼,快點回房去。不然,明兒有你受的。”
“那……”妃麗本想跟他說說方纔夢遊的事,張了張嘴,卻覺得沒法開口,心裡又不願回房,便笑了笑,站着沒動。
裘叔陵長長的深呼吸,收了式子,問道:
“你還有事嗎?”
“沒,沒。我就想看會兒你怎麼練功。”
“啊,這個……我爹說過,練功的時候,最要緊的,是找一個安靜的環境。你在我身邊,我靜不下心來。等找到我小姑,我們安頓下來,我徵得小姑的同意,說不定可以教你練功夫的。回吧回吧,你快回吧。別凍着你。”
“那,給你留着門,三哥哥你也早點回來。”
“知道了,快回去吧。”
見妃麗回房,裘叔陵這才真真的長呼了一口氣。妃麗就是回去了,肯定一時半會也睡不着,那就先檢查檢查驢車先,看能有甚發現。至於其他的,只能等到明天,順其自然了。不知怎地,裘叔陵的感覺非常的不好,身不由己,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無法自由的做出選擇,真真鬱悶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