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皆大歡喜,你好我好

“吃席?吃誰的席?”

瓦崗村另一處客棧,祝靈兒兩根手指拈着燙金帖子,明眸流轉間帶出一絲疑惑:

“亥時?請我、五郎,還有黎師傅等人。

何七郎安的什麼心?”

她坐在窗前,細長的眉兒像半彎新月,剛剛纔聽說祝守讓與何敬豐起了衝突,鬧得很不好看。

沒道理,何七郎轉頭就擺宴示好了。

“小五也收到帖子了?”

祝靈兒輕聲問道。

“是的,五少爺還沒給答覆,只說看二小姐您的意思。”

貼身侍候的小丫鬟回道。

“沒興致,小五跟何家小七,兩人豺狼似的,德性都不好,劣跡太多。

他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摻和,免得到時候被小五拿着當靶子,替他擋事兒。”

祝靈兒輕搖螓首,長房一直都有流言蜚語,聲稱祝守讓父親是被爹爹攛掇,跟寧海禪打擂,落得身死下場。

也許受此影響,小五打小便不愛與自家來往,就連年節時候,孃親上門送些衣物額外照料,亦難討到一個好臉色。

“白七郎也去哩。”

小丫鬟悄聲道。

“白……他跟小五能同坐一席麼?”

祝靈兒忽地捏緊帖子,眼中閃過錯愕之色:

“他師傅是寧海禪,可謂與小五有殺父之仇。兩人才交過手,這要相見,豈能善了。

何敬豐果然不懷好意,一定想借白七郎的手,打小五一記耳光!”

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鬟,哪裡弄得懂這些複雜脈絡,懵懂問道:

“那小姐去不去吃席啊?”

祝靈兒輕抿着櫻脣,神色略顯複雜,沉吟一下道:

“姑且應下來,我得提醒白七郎,別讓他上何敬豐的大當。”

小丫鬟哦了一聲,又問道:

“五少爺不管麼?”

祝靈兒細眉一豎,屈指彈個腦瓜崩。

小丫鬟捂着發紅的額頭,皺着圓圓的臉蛋兒,連連呼疼。

“好你個小蹄子,調笑到小姐身上了!小五什麼脾性,我能不知道?

專橫跋扈,肆意妄爲,從來沒見收斂過!

當着黎師傅的面兒,也屢屢口出狂言,毫不顧忌祝家爲他能夠順利拜師,花了多大功夫!

白七郎他爲人不同,知進退,懂禮數,還是打漁人的時候,迎着何泰、宋其英這幾位少東家,仍舊不卑不亢,對誰都能一團和氣,聊得幾句。”

祝靈兒把帖子按在覆着刺繡錦布的圓桌上,纖細手指彈琴似的輕輕拂動。

“但他也絕非受氣的主兒,最不會買小五這種紈絝的賬,是個傲氣藏在骨子裡的人兒。

我聽說,小五隻因人家瞅他一眼,就要下狠手,當真是本性不改。

我必須勸着點,免得小五給祝家惹禍。”

小丫鬟拖着長音,緊緊繃着圓臉蛋兒:

“知道啦、知道啦,小姐!上次赤眉攻城,你分明還擔心白七郎他哩!讓朱老爺照顧一二……”

祝靈兒又是一記腦瓜崩,語氣中夾雜幾分惱羞成怒:

“你個小蹄子,瞧我撕了你的嘴!讓你亂講嚼舌根子!”

……

……

另一處廂房,祝守讓直接把帖子揉成一團,隨手丟進火盆。

“請我吃席?何敬豐未免可笑,我才捱了姓白的一頓打,他便迫不及待要顯擺了。

哼哼,等我當上黎遠的關門弟子,執掌大刑窯,成爲大匠,再過個十年八載,誰求誰還兩說!”

瞅着已經完全振作的五少爺,老歐臉色舒展:

“沒錯,何家這一代人才輩出,未來做主的,不是何敬鴻、便是何敬雲,根本輪不到何敬豐啥事兒。

哪裡比得上五少爺前程大好,有望躋身爲日後的火窯東家,鴻鳴號主人!”

祝守讓抿了兩口茶水,推開窗遠眺連夜趕工,燒得通紅的青花窯:

“大老爺算計深遠,五萬兩銀子的元青花,砸掉一座日進斗金的大窯,黎遠怎麼着也該掂量下。

若還覺得自個兒骨頭硬,赤眉賊那裡還有一樁把柄,等着他呢。

歐伯,二姐那邊如何講?她向來不喜何敬豐這廝的爲人,應該沒可能答應赴宴。”

老歐正欲答話,門外便響起篤篤敲擊的聲音,隨後是小丫鬟脆生生的話語:

“五少爺!二小姐讓我回您的話,此次入席的客人,有黎師傅在內。

她說既然要拜師了,切不能生疏情分,最好藉着這個機會把話說開。

做徒弟要有做徒弟的樣子,讓你收斂性子,待會兒多給黎師傅敬幾杯酒。”

祝守讓眉頭一皺,二姐居然破天荒參與酒宴,她往常在家極少拋頭露面,最多偶爾與同輩朋友交際。

“好的,我知道了。”

他打心眼裡厭惡大老爺那一家子人,唯獨這個二姐稍微觀感略好,不似其母,慣會假惺惺裝善人,時不時登門送過冬的銀骨炭、厚裘衣。

真當自個兒傻乎乎不懂事?

倘若爹不曾死在擂臺。

這些吃穿用度本該就歸我享用!

何必伱故意賣人情!

祝守讓每每念及兒時不快的辛酸往事,便有些心浮氣躁,再想到待會兒還得看見白七郎那張臉,更加鬱悶。

只恨我武功不夠高!

否則寧海禪的徒弟又如何?

同輩同境下戰書!

即便那襲青衣當面,打死拜入通文館的白七郎,他也挑不出半點錯!

“五少爺,咱們?”

老歐小心翼翼問道。

他隱隱感覺不太對勁。

何敬豐突然辦這場宴,請衆人吃席。

爲的啥?

僅僅只是踩五少爺一頭麼?

“去!”

祝守讓注視搖曳燭火,眼中似是燃起一縷焰光。

“我還能怕他不成!”

……

……

戌時將盡,烏雲遮月。

對於何家、祝家這些義海郡高門,足以算得上簡陋的客棧裡,好幾盆炭火燒着,散發充足熱力。

平時擺滿一張張桌椅的大堂,已經被清得寬敞,餘出大片空地,只留下中間的厚實長案與紅木圓凳,方便等下貴客入席。

黎遠來得很早,作爲在場身份地位最爲不凡的一位,他反而是

何敬豐熱情招呼,做足小輩的恭順姿態:

“黎師傅,快請進!您能給面子,我真是感激不盡!”

黎遠身材雄偉,幾乎像一座山撐在門口,連外頭的寒風都擠不進來。

“那張帖子,是你寫的?”

他沒有兜圈子,說話直來直去。

面前這個姓何的小子,不像能做成狠事兒的人物。

手上沒血氣,眼裡沒殺氣,一看便是家養的錦雞。

借勢壓人,或者玩弄手段還成,自個兒提刀拼命見血,差得遠!

“不敢欺瞞黎師傅,帖子……我發的,字也是我寫的。

但那些話,乃白七郎親口放出。”

何敬豐躬身回道。

“白七郎,我知道他,教頭的徒弟,老夫正是衝着他來。”

黎遠並不多言,也不在意主客之分,隨意挑個位子大馬金刀坦然坐下。

他閉着雙眼養神,毫無與何敬豐攀談的意思。

擺明是說,這位長房七少爺還不夠資格被瞧入眼。

何敬豐完全不惱,爲了辦成大兄那樁事,也想着掃清絆腳石,他今兒個心甘情願扮一回跑堂。

“白哥,你可別讓我失望。”

亥時剛到,所邀的貴客陸續到場。

首先是祝靈兒帶着小丫鬟,然後祝守讓掀開擋風的布簾,大步踏進,身後的老歐像影子,緊緊地跟隨。

依次入座。

反倒是白啓,最晚纔到,他踩着樓梯一步步走下,坐在何敬豐的旁邊。

“諸位能來,都是給我何某人幾分薄面,我自個兒先飲三杯,以表謝意。”

何家七少爺向來不怵這種場合,從小吃席培養出來的經驗見識,哪能發虛,當即倒滿三杯,逐一仰頭喝得乾淨。

原本沉悶的氣氛,被他這麼攪弄倒有些熱鬧了。

“廚子是我專程從縣城請來,食材也用船運到渡口,新鮮的寶魚、大補的山珍,絕不怠慢大夥兒。

黎師傅,我知道您好美酒,特意提了十罈子羅浮釀,小輩厚顏敬您一杯,往後我在黑河縣,還得您多照顧。”

何敬豐嘴皮子功夫不賴,套話說得流暢,羊伯拎着五六壇羅浮釀,一把拍開封口,清亮的液體注入大碗,散發濃郁酒香。

主僕二人合作無間,眨眼就倒了三大碗。

“黎師傅豪氣,我酒量不行,只能陪上一杯。”

何敬豐端起一隻海碗,羅浮釀晃盪如波浪,卻沒灑出半點,轉頭遞給面無表情的祝守讓:

“祝兄,我曉得你向來海量,又聽聞你即將拜黎大匠爲師,成爲火窯的關門弟子。

這種天大的好事,豈有不慶賀之理!來,敬你師傅一碗,也彰顯我等義海郡男兒率真坦蕩的直性子!”

祝兄?

我跟你很熟麼?

祝守讓頓覺莫名其妙,他習慣性想頂上兩句,卻念及祝靈兒的交待,頗爲勉強,半點好臉色也欠奉的起身:

“黎師傅!早些時候,小子出言不遜,狂悖了些,在這裡跟您陪個不是。”

他雙手端着滿滿一碗的羅浮釀,面向端坐不動的黎遠,難得露出幾分恭敬之色,仰頭咕咚咕咚幾大口就把酒水一飲而盡。

黎遠瞥着一旁眼觀鼻、鼻觀口的白啓,不清楚他與何敬豐葫蘆裡到底賣啥藥,默默地拿起海碗,一口氣幹了兩大碗。

“好酒量!我在義海郡就得知,祝兄酷愛烈酒,最喜歡喝得酣暢開爐打鐵,號稱飲五大碗燒刀子,便能鑄一口五十鍊鋼刀!來,咱們今晚盡興,羊伯,給我祝兄再滿上!”

何敬豐恰如其分捧上兩句,這一幕落到祝靈兒眼裡極爲古怪。

她不禁懷疑,小五與何七郎是否真有莫逆的交情?

“想灌醉我?讓我當衆出醜?”

祝守讓眉頭微皺,他從十二歲開始,無論習武也好,打鐵也罷,都會飲燒刀子暖身提神,養出千杯不醉的寬宏海量。

區區幾罈子羅浮釀,休想叫自個兒倒下!

“我倒要看你黃鼠狼給雞拜年,究竟安的什麼心!”

祝守讓再次滿飲一碗,把碗底亮給黎師傅。

何敬豐宛若青樓的老鴇,連勸數次,黎遠來者不拒,倒一碗喝一碗,祝守讓也像來了勁,一碗接一碗喝個沒停。

五六壇羅浮釀頃刻便底朝天,再也沒剩下半滴。

身爲奴僕,與羊伯一樣沒資格上桌的老歐大爲不解,這場席吃的是什麼?

爲何無端端就變成黎師傅與五少爺拼酒了!

好幾位客人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除去何敬豐以外。

幾乎沒人開口講話,彷彿戲園子裡的無趣看客,只等着散場。

“我先失陪。”

祝守讓狂灌七八碗的羅浮釀,醉意並無幾分,尿意卻涌上來了。

再厲害的練家子,最多用氣血蒸散酒勁兒,不可能擺脫人身排泄問題。

除非修得周天採氣的驚人本事,吞吐地煞養煉真罡。

祝守讓一起身,大堂瞬間沉默。

何敬豐施施然坐下,熱鬧的氣氛像火盆被澆淋冷水,頃刻消散。

如此更顯得詭異了。

“何少爺還真是合格的氣氛組。”

閉口無言大半個晚上的白啓擡手飲盡杯中酒,也緩緩地站起身:

“少陪了。”

那道挺拔的身影,就這麼當着黎遠、祝靈兒等人的面,消失在大堂。

“不對!”

老歐悚然一驚,當即就要跟上。

“羊伯。”

何敬豐輕喊道。

皺紋夾得死蒼蠅的羊伯腳下一動,攔在老歐身前,笑呵呵道:

“你家少爺上茅房也有人擦屁股麼?”

老歐更覺得駭然,越想越心驚。

何敬豐與白七郎串通起來,居然當衆要害五少爺!

他們不怕祝家震怒嗎!

“二小姐!”

老歐厲聲喝道。

“白七郎他……”

咚!

整個大堂像一把重錘落定,周身氣流如海潮狂涌,壓向四面八方。

祝靈兒還未答話,就看到端坐如山的黎遠怒目:

“吵嚷什麼?平白攪了老夫的酒興!”

趁着老歐愣神之間,羊伯手掌如電探出,緊緊地按住肩膀:

“你家少爺很快就回來,急個啥,來來來,咱們挑張桌子,坐着嘮嘮嗑。”

何敬豐藏在袖裡的手掌死死攥住,用力過猛幾乎發顫:

“白哥,你可千萬不能失手,讓他活着走出來!”

黎遠則拿着筷子,夾了一塊已經涼掉的菜餚,心頭掠過那張燙金帖子的一字一句:

“殺祝五郎,皆大歡喜!”

沒了一雙百鍊手,少了一個祝五郎,姓黎的高興,姓何的開心,姓白的快意。

姓祝的,興許也能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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