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狼岸進來,他看見眼前的場景,愣了幾秒,然後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木蝶,你聽我說,不管你有什麼原因,沒有證據劫赦都不會原諒你的。我去向劫赦自首,我去和他說是我殺的人。”
“別傻了,”我望着地上,“你不用管我了。”
“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他轉身出了門。
我一個人站在這裡,緊閉着眼睛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人。
我毀了雁斷寒的心願,又毀了人涼的心願。原本對摧毀這幢監獄還殘留的想法全被自己一手打翻,這裡再也沒有人有條件念動咒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劫赦進來了。
“你告訴我爲什麼殺她。”
我轉過臉看着蹲下來檢查屍體的劫赦,不知道說什麼。然後劫赦轉過臉看向後面的狼岸:“殺人總該有理由吧。”
“我恨她。若不是她當初摘錄我的資料,我就不會被抓到這裡。”狼岸靠在門口,略帶懺悔的表情裡我卻看見了一絲從容。
“你若不來到這裡,又怎麼能遇見她?”劫赦用目光示意着我這邊。然後他平靜地看着狼岸不解的表情,放下把着脈的手,“別再隱瞞了,雁斷寒身上的傷明顯是中了端木蝶的海魄。而且光憑你這種不着邊際的殺人理由,我也猜到十有八九是爲了代她替罪。狼岸,你一開始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不是嗎。”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人真的是我殺的!”狼岸攥着拳衝劫赦喊道。那力道就彷彿要把事實捏碎。
“你適可而止吧。”劫赦拋過去一句話,徑直走到我面前。
他搖了搖頭,眼裡有憤怒,有悲哀,還有一種讓人讀不懂的情感:“木蝶,原來你始終不明白我要求你的東西,是我一廂情願地選擇了你。我以爲只有你能懂我,以爲你是唯一可以繼承我的人,可是我錯了,那個人最終不是你。”
我說不出話來。眼淚又落了下來。
然後他伸出手掌在我眼前劃了一個叉。我整個腦海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的難受,很快又被灌入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嘈雜聲。那聲音逐漸變小,我隱約聽見狼岸在叫我的名字。可是當我轉過臉去的時候,眼前的視線卻已經被黑暗吞噬了。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關進了監獄裡,四周是讓人窒息的黑暗。我知道等待我的即將是罪刑和死亡。
不知道過了多久,是一天兩天還是僅僅十幾個小時。我不知道外面的潮水是漲是落,太陽還在不在,海上的燈塔亮了沒有,漁船靠岸了沒,颳風還是下雨,沙灘上還有沒有被擱淺的魚。
想想也可笑,我堂堂一個審判官也有無人審問的今天。
我坐在陰冷的地上,不自覺地念起來:“擅自使用技能海魄致受害者死亡。故意殺人罪。
“沒有證據。端木蝶你已經死路一條了。
“因爲我們遵守完全的公正。
“完全公正……”
黑暗總是能催眠人的神經。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一直到我被鐵門轉動的刺耳聲音吵醒。我以爲我馬上就要被處死了。
眼前一個略顯慌張的身影奔過來,拉起我說:“木蝶,快走。劫赦他們在守夜。我先帶你離開這裡。”
我就這樣還沒弄清狀況就被狼岸拉出了監獄。
“我們去哪?”我邊跑邊問。
“去古界。”我轉過臉看見了他頸上的汗珠。
就這樣,我們一出監獄就踏進了那扇藍色的門裡。
又是那無邊無際的荒野,遼闊到蒼涼的景色。我再也體會不出它的美。我腦海裡第一個畫面就是狼曜和雁淑嫺在這裡受盡折磨的樣子。
“我以前在古書上看過這樣的話,”狼岸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起來:“在一個特殊空間裡製造一個出口,那個出口不一定是通向原本空間的出口,有一定的概率可以通向另一個全新的空間。那個全新的空間是在擁有所屬於這裡記憶之前的空間。既然古界是一個包含在監獄裡面的空間,我猜想那個全新的空間便是與監獄平行的人間。”
我看見他撇掉了手裡的樹枝,扔進枯草堆裡,轉過臉對我說:“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但哪怕是一線希望我都會爲你抓住的。”
“狼岸,你不該爲我來的,你沒有罪。你該好好活着的。”我愧疚的看着他。
他卻並沒有在意我的話:“木蝶,你聽我說,前人在書上提示過製造出口的最佳時機,也就是在整個空間內部秩序紊亂,違背自然定律的瞬間將時間線拉出一個分集。也就是說這裡的你可能死去,也可能回到古界。但那個分集裡的你可以和最初的時間線相交匯。而我製造的那個出口可以將此刻的你的靈魂和大腦推移到那個你的身體上去,也就是說按我推斷來的話,你可以回到人間繼續那條時間線上的生命。而那個所謂的最佳時機,我猜想是碧落裡面兩極的交匯點,也就是焚餮之後霜餮來臨的一剎那。”
“狼岸,你的計劃里根本就沒有自己,爲什麼不爲你自己找一個出路呢。”我問他。
“我說過,我不在乎這些,爲了你,我可以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