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要到開學的日子了, 蘇瑾張羅了一頓飯，是西頭的一家菜館，“今天放開了吃, 放開了喝, 我請客。”
“難得你這麼大方, 必須得吃回來。”樑秦拿起菜單給樑小宇看, “看看想吃什麼。”
平日裡都不捨得吃肉, 藉着這個機會，樑小宇最想吃的就是肉，“哥, 我想吃水煮肉片。”
“沒問題。”蘇瑾說，“服務員記上, 再來盤蝦。”
門被推開, 朱敏急忙的進來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晚, 坐吧。”樑秦說。
朱敏看看在點菜的蘇瑾，坐在了蘇默身邊，韓冬說：“好像比上回見到又瘦了點。”
“嗯，但沒瘦多少。”朱敏去看蘇瑾，正撞上蘇瑾看過來的視線, 臉一下就紅了。
“給她來份醬排骨。”蘇瑾說。
“行。”服務員記下了。
“我不能吃高熱量的。”朱敏訕訕地摳着手指。
“還要不要身體了, 吃。”蘇瑾說罷就沒再看她, “冬子, 你點啊。”
“我知道。”離別在即, 韓冬真沒有什麼心情，興致從來這時就不高。他扭頭去看蘇默, “寶貝兒，你吃啥？”
蘇默聞言去瞄蘇瑾，碰上了他的視線，蘇瑾撇嘴，別過去頭，翻菜單。
“我弟愛吃蝦，我點了，還愛吃韭菜炒雞蛋，服務員，來個韭菜炒雞蛋，再來個煎帶魚。”他語氣有些衝，有些挑釁。
韓冬臉沉了下來，看看蘇瑾，往座椅上一靠，把手裡的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撞到碟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包房裡瞬間死寂，裡面的人面面相覷，韓冬往椅子上一攤，翹着二郎腿，眼睛死死地盯着蘇瑾，臉色極其難看。蘇默看他哥不吱聲，氣勢上明顯不如韓冬。
好歹是自己的哥，蘇默看不了他太難受，去推韓冬，韓冬瞥他一眼，語氣裡夾雜着一股火氣，“我沒說什麼啊。
蘇瑾抿嘴，他是打不過韓冬，但真給他逼急眼了，他纔不管那個，可他怕他弟，他怕真要幹起來，他弟弟站在韓冬那邊，那時他該有多難堪。
“你是沒說什麼，你用得着說什麼嗎。”
韓冬眯了眯眼睛，那眼神恨不得上去揍蘇瑾兩拳。
蘇默看看他，在本上寫：「韓冬，你是不聽我話了？」
韓冬着實來氣蘇瑾的態度，都快兩個月了，這個犟種還沒轉過來彎。他不是不和蘇瑾談，而是蘇瑾這個人多少有點直男，從他不找自己談就可以看出來，他根本就沒想和自己談明白，就悶悶的在那想。
蘇瑾不像樑秦那麼好接受，說再多不如他自己轉過彎來。
“行，是我的錯行了嗎？”韓冬不想蘇默夾在中間爲難，只好把語氣放平，把菜單拿到小默眼前，“來，看看吃啥。”
這點蘇瑾倒挺意外的，韓冬的脾氣他了解，可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消氣的，他願意聽小默的話，他這點還算滿意。
「我想吃溜三樣。」蘇默微微一笑。
“行。小默吃的我都愛吃。”韓冬把菜單遞給他人，“你們看看吃什麼，小宇，想吃啥就吱聲，還有朱敏，減肥也得吃點。”
朱敏和小宇去看菜單，樑秦用胳膊肘撞了下蘇瑾，低聲說：“行了啊，三哥夠給你面子了。”
這要是以前，以韓冬的性格，倆人非得揍起來不可。
“我哪有面子。”蘇瑾悶悶地說。
蘇默其實想的很周到，他沒有當着大家的面先去說他哥，反而護着他，想讓蘇瑾覺得他心裡還是有他這個哥的，氣自然就沒那麼大了。
而對韓冬，他覺得韓冬會給他一個面子，如果韓冬心裡有他。
九月一號越來越近，蘇默心裡的不捨越發加重，幾乎每天都在韓冬家，兩個人也不出屋，就在家裡膩味。
傍晚時分，蘇茉莉掏出行李袋子，給蘇瑾開始收拾行李，“老二怎麼回事啊？後天你就走了，他也不說回來陪陪你，怎麼老是待在人家小冬那。”
“小默跟韓冬學習呢。”蘇瑾從抽屜裡拽出幾本磁帶裝在了包裡，“媽，你給我帶點肉醬。”
“那一會我給你做點肉醬。”蘇茉莉說，“你去給小默叫回來，晚上我包點餃子，叫小冬和小宇他們也過來吃。”
“哦。”蘇瑾不情願地去打電話，電話通了，那邊半天沒有接，在他以爲不會接的時候，通了。
“喂。”韓冬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媽包餃子了，讓你一會來吃，行了，我掛了。”蘇瑾說罷就掛了電話。
雖說是下午，可臥室裡仍然拉着窗簾，蘇默懶懶的躺在牀上，像是一朵被暴風雨摧殘的花。
韓冬扔了電話，瞅向在被窩裡看書的蘇默，“媽讓我們回家吃餃子。”
蘇默一愣，待反應過來，臉色有些紅，「誰是你媽？誰讓你叫的，亂叫。」
“我讓我叫的，再說，不是遲早的事。”韓冬一向臉皮厚，“還疼嗎？能下地走嗎？回去不能被看出來吧？”
一提這個，蘇默來氣的同時還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昨天晚上，那撕裂的疼痛讓他差點哭出來，他終於明白什麼叫痛並快樂着。
他算是完完全全的給了韓冬，做了女人的那個角色，要是以前，他做夢都不會夢到他會有一天和男人行交。
而真到了這一天，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什麼都不懂，不像韓冬，熟練的讓他懷疑是不是第一次。
可氣的是韓冬這傢伙平時對他溫柔的很，狂起來真不知道什麼叫溫柔，恨不得把他吃了，搞得他下地走路都疼。
「我問你，你是第一次嗎？」
韓冬看看字，繼續拉開窗簾，“當然。”
「那你怎麼什麼都懂。」
韓冬笑了出來，“寶啊，爲了今天我都研究兩個來月了，再不會我還當你男人幹嘛。再說，這是男人的本能。”
「我不熟練那我就不是男人？」
“你是我媳婦。”韓冬哈哈笑。
蘇默撇嘴，要下牀穿衣服，剛走了一步，屁股痠疼的很，還發緊。
“你這樣子行嗎？”韓冬看蘇默走路的彆扭樣，笑了笑，再看自己，精神飽滿，感覺自己還有用不完的勁。
「行不行不也這樣了。」
在路上，韓冬買了點新鮮的橙子和黑提，蘇默看他，「你是不是討好？」
韓冬一笑，“我當然得好好討好一下丈母孃。”
蘇默白了他一眼。到家時，樑秦他們已經來了，蘇爸爸也回來了，蘇默故作放慢腳步，儘量讓姿勢自然一點。
“怎麼幾天不見，走路變這麼慢了。”
蘇瑾一說完，蘇默險些摔了，瞅瞅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別人的眼神都在他身上。
韓冬走過去把胳膊搭在他肩上，笑說：“這不在這學優雅呢嗎。”
蘇默瞪他一眼，加快腳步朝廚房走，這麼一正常走就看出他走路奇怪了。蘇爸爸說：“他這走路怎麼了？”
樑秦嘴角忍不住上翹，去看韓冬，韓冬衝他拋了個媚眼。蘇瑾看倆人的小動作，撇嘴。
蘇默進到廚房去幫忙，蘇媽媽說：“你這幾天幹嘛呢？你哥都要走了，也不說回來陪他待幾天。”
蘇默沒回應。他能說什麼，確實他也覺得對不起他哥，可是他哥和韓冬相比，他真的更捨不得韓冬。眼看韓冬要走，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和他分開。
“明天哪都別去了，在家幫你哥收拾收拾。”蘇茉莉轉身去燒水。
客廳裡，韓冬朝樑秦擡了下下巴，“樑，你跟我來一下。”
樑秦看看在瞅他的小宇，和韓冬來到了陽臺，“三哥，怎麼了？”
“你那工作我讓人給你轉正了，學點技術，好好幹，幹好一樣有出息。”韓冬說。
樑秦滿心的感激，眼眶熱了，“三哥，謝謝你。”
“謝啥。”韓冬拍拍他的肩，“替我照顧好小默。”
“你在那邊也多照顧照顧瑾子，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要計較他早就在牀上躺着了。”
樑秦抿抿嘴，“三哥，你別辜負小默，他在家等你，你不準在外面胡搞。”
“我知道啊。”韓冬笑了，“你就這麼不放心我？”
“說實話，還真就不放心，大學裡小夥不有的是。”
“那也沒小默動我心。”
樑秦笑了，“希望你記住你今天的話。”
“我這輩子都他媽記住了。”說罷，兩個人樂了。
晚上韓冬走的時候，蘇默十萬個不捨，卻也沒跟他走。韓冬明天要回家收拾行李，肯定要在家裡住，後天一早就要和蘇瑾走了，他們倆打算坐火車去，幾個小時就到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鋪灑在昌源這個小市，往遠看還有層淡淡的薄霧。蘇瑾大包小裹的下了樓，韓冬已經在樓下等着了，是他爸的司機送他們火車站。
“爸，媽，我走了。”蘇瑾說話有些哽咽，這些年他沒離開過家，看他媽微紅的眼眶，心底的不捨愈發加重。
蘇茉莉眼眶越來越紅，聲音有些啞，“走吧走吧，走了消停。”
“到那來個電話。”蘇爸爸說。
“知道。”蘇瑾道。
因爲去的人多，所以他們倆只能送到這了。蘇瑾坐上副駕駛，蘇默和韓冬在後座，樑秦也在後座，要去送他們。
司機啓動了車，蘇茉莉心裡咯噔了一下，強忍着淚水，追着喊：“到那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別捨不得錢，有事往家裡打電話。”
蘇瑾在車裡使勁點頭，衝他們擺手。車越駛越遠，蘇媽媽終於掉了眼淚，嘆了口氣，“唉。”
蘇爸爸拍拍她的肩，“孩子大了總要獨立，又不是不回來。”
說是那麼說，可蘇茉莉這心裡不好受，總感覺孩子長大了就會和她越來越遠。
車路過小賣店，蘇瑾嘆了口氣，朝遠看，朱敏蹬着自行車來了，可能是太着急，她蹬的格外的快。
“那不朱敏嗎。”樑秦說。
朱敏似乎也看見了他們，緊忙跳下車，跳的太急，還差點摔了，衝着轎車擺手，“蘇瑾，蘇瑾。”
她還是頭一次這麼焦急的喊他，蘇瑾吞了下口水，說：“別停車。”
“你這是幹嘛？”韓冬問。
“你別管，開過去。”蘇瑾皺眉說。
朱敏看車過來，笑的迎了上去，可車卻從她身邊開了過去，她一愣，回過身望着車，眼淚唰就掉了下來，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看車。
蘇瑾從後視鏡望着她，心有不忍，可卻想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蘇默收回看朱敏的視線，捅了下韓冬。韓冬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衝司機說：“張叔，把車倒回去。”
“韓冬，你多管閒事！”蘇瑾回頭喊。
“你不打招呼，我還要打招呼。你忍心，小默不忍心。”韓冬語氣加重，“張叔，車倒回去！”
司機聞聲倒車往回開，一直停在了朱敏面前，車門打開，韓冬說：“剛纔聊天沒看見你，你怎麼也來送我們。”
朱敏擦掉眼淚，咧起笑容，“你們要走，我一大早就起來往這騎。”她去看蘇瑾，蘇瑾在副駕駛沒理她，只顧着望着窗外。
“張叔，你先回去吧。樑，你去開車。”韓冬話落，樑秦就下車了。
“行，我來開，朱敏你坐後面。”
朱敏點點頭就上了車，眼睛時不時的去瞄蘇瑾。車再次行駛起來，蘇默握上了韓冬的手，然後感受到了韓冬溫暖的大手包裹着他。
今日火車站的人格外的多，大多數全是學生。韓冬和蘇瑾是同一個城市，帶有港口的S市，火車票是七點十分，他們到火車站時已經六點五十了。
七點，火車檢票，幾個人全都去了站臺等火車。早晨細碎的陽光照進站臺裡，蘇默看時間越來越短，心裡一直突突，是不捨得，是沉重，是傷感。
韓冬同樣也是，摸蘇默的手心已經冒了一層汗，“小美人，都會過去的，十月一我還放假呢。”
蘇默使勁地點頭，桃花眼帶着一萬個不捨得望着韓冬。看得韓冬心疼，攬過他抱着，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了。
朱敏小心地蹭到蘇瑾身邊，“蘇瑾……你到那邊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蘇瑾微微一笑。
“該說的話在路上都說了，你們哥倆可是帶着我們的希望走的，都給我好好的。”樑秦說。
“你就放心吧，我要是不能當成醫生，我就不回來了。”蘇瑾笑說。
嗚——嗚——嗚——
遠遠響起火車的汽笛聲，蘇默心裡咯噔咯噔的，抓着韓冬不放手。朱敏卻是緊緊地看着蘇瑾，想說的話說不出口。
火車進站了，待火車停下，這趟車的人全擁了上去了，蘇默被擠的直要倒，是韓冬的大手在拽着他，“我要走了。”
一句話，蘇默眼眶熱了，使勁地點頭。韓冬心化了一片，抱過他瘦長的身體，在他耳邊說：“小美人，我愛你。”
這是韓冬第一次說愛他，蘇默笑了，回了個手語，「我愛你。」
“乖，等我回來。”韓冬利落地脫下外套，蒙在了兩個人的頭上，樑秦和蘇瑾看見，無奈的走了過來，能替他們擋一點是一點。
韓冬在裡面深深地親了一口蘇默，雖說只是一個輕吻，可另兩個人無比的滿足。外套撤下，韓冬敲了一下蘇瑾，“走吧，瑾子。”
蘇瑾看看他弟，“好好照顧爸媽，哥一定當個醫生回來。”
「你也照顧好自己。」
“行了，一會火車走了，這磨嘰呢，又不是不回來。”樑秦道。
“我走了。”韓冬揚起以往的笑容，拿着行李上了火車，他這麼一走，蘇默的整顆心都空了。
蘇瑾拎起行李，朱敏輕喊了一聲，“蘇瑾。”
我喜歡你……我到底沒說出口，因爲我知道你討厭我。
蘇瑾腳步一頓，回頭看她，“謝謝你來送我，朱敏，你是個好姑娘，祝你幸福。”
說罷，他拎着行李上了車，去找他和韓冬的位置，等兩個人坐下來，火車啓動了。
韓冬在車裡望着蘇默找他的小模樣，心裡直疼。蘇瑾卻一直嘆氣，就是高興不起來。
剛升起的太陽還是橘紅色，嗚嗚嗚——火車緩緩地開走了，乘着清晨的薄霧，帶着人生的希望，走了。
青春不悔，未來皆是夢。韓冬和蘇瑾奔向了他們嶄新的人生，而蘇默和樑秦以及朱敏，還在和現實做鬥爭。
這就是生活，選擇無處不在。
九月一日，天氣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