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林裡,迷霧重重,粗啞的鳥鳴聲聲刺耳。
“渝惘,渝惘!”嵐疏焦急的在山林裡穿梭,她一遍遍的喚着渝惘的名字,四周傳來的只有她空蕩蕩的回聲。
黑色的濃霧遮住了前面的路,她不停的尋找着,卻發現始終在原路繞圈。
“渝惘,你在哪裡啊?”她的心裡漸漸不安起來,天空被迷霧遮得嚴嚴實實,沒有星光,沒有月色。
一陣陰風吹來,她的內心頓時一縮,**的刺感傳遍每一寸肌膚。
“嘎!”一隻烏鴉拍打着巨大的翅膀,直直向她撲來,嵐疏一瞬間驚慌,下意識的向後退去,腳下的地卻忽然深陷下去。
破碎的山石跟隨她的身軀一齊落入萬丈懸崖,她不停的掙扎着,但彷彿有一隻巨大的雙手,牢牢地將她往下拉。
她驚慌出聲,“渝惘救我!”
猛地一震,嵐疏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她的額上細汗密佈,身軀卻異常冰冷。
外面的天還是暗的,雲色涌動,將月光遮得嚴嚴實實,屋內一片漆黑,她伸出手摸了摸身旁,卻發現渝惘不見了蹤影,他所躺過的地方已經一片冰涼。
“渝惘!渝惘!”嵐疏顧不得披上外衣,赤着腳就衝出了屋外。
天空忽然打了一個響雷,頓時雨水噼裡啪啦的就落了下來,漫山的芍藥被雨水沖刷的只零破碎,花瓣落入泥土裡,一瞬間被染上黃泥,枝葉上只剩下光禿禿的一片。
“渝惘,你在哪裡啊,渝惘?”嵐疏找遍了整座海島,渝惘卻連一絲氣息也沒有留下。
山上的利石將她的雙腳割的傷痕累累,鮮血混着雨水,一齊流進了土地,漫山的芍藥得了妖氣,瞬間妖冶起來。
分明已經是五更天了,天色卻沒有一絲光明,反而越來越暗。
一道閃電直直砸到她的面前,她嚇得大退一步,頓時整個山體垮塌下去,嵐疏情急之下抓住了一塊突兀的岩石,這才穩住了欲掉下去的身軀。她的心還在咚咚咚狂跳,手臂卻已經麻木得不能再支撐自己的身體。
她向下望去,無數細碎的山石落入萬丈深淵,黑色的霧氣盤旋在她的腳下,嵐疏的心絕望到了極點。
一隻巨大的烏鴉拍打着翅膀,擦着她的頭頂掠過,她的目光跟隨它向山頂望去,眼前的景象讓她的內心猛地一縮。
渝惘的雙手被捆綁着吊掛在山崖上,他低垂着腦袋,毫無生氣。
一頭墨發凌亂不堪,衣衫破損,透露着斑駁的血跡。
烏鴉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在他的頭頂盤旋,忽而極速的向下俯衝,在渝惘的身上杴下一塊肉來,一瞬間血流噴涌。
嵐疏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身上佈滿了血窟窿,一個個不停的往外冒着鮮血。
她的心裡猛然一揪,疼痛傳遍了全身上下,直衝頭頂,她張了張嘴,喉嚨卻被什麼堵住,說不出一句話。
血肉生生被剝離軀體,這該是怎樣的痛苦啊!渝惘卻沒有一絲反應,彷彿已經沒有了生氣。
嵐疏的眼眸一瞬間赤紅如血,她的身軀不停的顫抖着,“渝惘,渝惘!”她不停的呼喚着他的名字,卻始終沒有迴應。
曾經那個乾淨溫暖的藍衣少年,此刻毫無生氣的成爲一隻烏鴉的嘴邊肉,她最愛的渝惘,那個將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此刻竟然變成了這副狼狽的模樣。
嵐疏痛得渾身痙攣。
她努力壓抑着身軀的疼痛,想要爬上崖頂,鋒利的山石劃破了她的雙手,她卻仿若毫無知覺。
渝惘,你等我,我馬上就來救你了!
眼看着離山頂越來越近,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上方,嵐疏擡頭望去,只見化成人形的鸞鳥,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陰冷殘忍。
“得罪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狠意,臉色陰沉的可怕。
嵐疏被他嚇得驚慌失措,手一滑差點掉下懸崖。
“求求你放了渝惘,我願意代他去死,只求你放過他!”嵐疏壓下心頭的恐懼,苦苦哀求着。
“放過他?”鸞鳥挑了挑眉,“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你們兩個,都是將死之人!”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陰狠。
嵐疏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拼命得搖着頭,卻無能爲力。
“啪嗒”一聲,她的十指盡碎,疼痛從指間瞬間傳遍全身,雙手再也沒有力氣支撐,她的身體開始極速向崖底下落,耳旁的風呼呼傳來,她看着渝惘滿是鮮血的身體,眼淚一瞬間涌出。
她最終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刺目的光亮讓她頭痛欲裂,窗棱上的風鈴隨着微風發出聲聲脆響,她緩緩睜開雙眼,還有些不適應眼前的光明。
緋笙一襲鵝黃色羅裙,坐在窗邊的檀木桌邊飲着桃花釀,酒香濃郁,瞬間傳遍整個房間。
“師尊大人?”她試探出聲。
一壺飲盡,緋笙懊惱的皺了皺眉,“也太不經喝了,這才幾口,就見底了,一點也不過癮。”
嵐疏環顧了下房間,忽然想到了渝惘,她立即翻身下牀,跪倒在緋笙面前,“師尊大人,求求您救救渝惘吧!”
緋笙撥開了嵐疏抓住她的手指,淡淡道:“我爲何要救他,他的生死與我何干?”
“您是渝惘的師父,只有您能救他了!”
“師父?”緋笙挑了挑眉,“你可別忘了,渝惘爲了你,早已與我斷絕了師徒關係。”
嵐疏心中着急,“師尊大人,都是我的錯,是我蠱惑渝惘,一切都不關渝惘的事。”
“當然是你的錯!”緋笙眸色清冷,“渝惘一向懂事,如今卻爲了你這個妖物,一次次忤逆我,違抗我,甚至不惜和我斷絕師徒關係,也要和你在一起!”
嵐疏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淚痕,“都是我的錯,只要您救渝惘,我做什麼都可以。”
“如果我要你離開他呢?”她目光森冷,直視着嵐疏,“要我救他可以,除非你答應我,從此以後你們再不相見!”
嵐疏眸色黯然,“我答應您。”
“你答應我還不夠,必須讓他死心。”
嵐疏頓時渾身一震,眸子裡閃過一絲痛意,“不知道您想讓我怎麼做?”
緋笙看着她痛苦的模樣,心中沒有一絲憐憫,“告訴他,你已經不愛他了,他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你已經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決定要離開他。”
嵐疏直直的望着緋笙,眸中帶着一絲怨恨,“您爲何一定要這樣逼我們?難道您沒有心麼?”
緋笙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輕笑出聲,“心?”她的眼眸瞬間變得森冷,“若我沒有心,你早就是已死之人了,渝惘如此背叛師門,我又何必去救他,任他自生自滅好了!”
嵐疏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她閉了閉眼,眉宇間一派痛苦之色,“好,我答應您!”
岐山之上,整片天空都被暗色籠罩,四周只有幾聲蒼涼的鳥鳴。
緋笙御風而行,鵝黃的羅裙隨着風雲涌動。
她一眼便瞧見了崖頂的渝惘,他的身上血肉模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
黑色的烏鴉還在渝惘的上空盤旋,它的嘴裡叼着血肉,四周飄散着濃濃的血腥味。
緋笙屏氣凝神,一道金光閃過,烏鴉便被四分五裂,霎時間灰飛煙滅。
她正欲飛上崖頂,無數黑色的旋風極速的向她襲來,緋笙快速側身而過,她抽出腰間的碧玉扇,輕輕一扇,頓時青山位移,風雲變色。
天邊炸開一道金光,濃重的烏雲漸漸散開,露出了耀眼的光芒。
鸞鳥眼看大勢已去,飛快的準備逃跑,緋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迅速追了上去。
鸞鳥看着眼前一身清冷的黃衣女子,驚慌失措的後退了幾步,求饒道:“大人,您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緋笙的臉色沉若寒冰,“連我的人都敢動,你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大人,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饒我一命吧!”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拼命的磕着響頭。
“饒你一命?”緋笙勾了勾脣角,“當然可以。”
彷彿是聽到了天籟之音,鸞鳥驚喜的擡起頭來,頓時一陣金光一閃,未見緋笙有任何動作,鸞鳥便了無氣息。
他的臉上還凝固着當時的微笑,脖子上開始溢出血來,不出一會兒,鸞鳥便成了一具乾屍,在陽光下灰飛煙滅。
緋笙取出手帕,仔細的擦拭着手上的碧玉扇,通體的乳白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格外好看。
她神情專注又淡然,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一場幻覺,她不過輕輕動了動手指,便讓兩個妖物不復存在了。
孟衍一襲白衣,靜靜臥在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上,桃花灼灼,少年神情慵懶,到顯得魅惑動人。
他嘖嘖嘆氣,“真是個狠心絕情的女人!”
緋笙頭也未擡,直直的將手中的玉扇扔向了他,伴隨着一陣金光,看似只是一把扇子,卻是殺人的武器。
孟衍翻身下樹,連躲了好幾下才勉強將玉扇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