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這種東西還是不要亂扔,傷了人可怎麼辦?”
緋笙轉過身來,擡眸輕輕看了他一眼,“你偷偷摸摸的跟蹤我,又豈是君子所爲?”
“我一向不是君子。”孟衍勾了勾脣角,“緋笙姑娘殺人於無形之中,讓在下真是佩服得緊!”
“你冷言冷語,當真以爲我聽不出來你的嘲諷?”緋笙眼眸微冷,她擡了擡手,玉扇便從孟衍身上回到她的手中。
看着她又作勢要攻擊,孟衍連連解釋,“沒有沒有,在下怎敢諷刺緋笙姑娘,只是一直佩服您的豐功偉績,所以特來討教一二。”
這個女人,太過殘忍,哪怕沒有過錯,她都能眼睛不眨的將之除去。
“討教?”緋笙眼角微揚,她將玉扇一把打開,扇葉立即變成無數暗器,直直向孟衍飛去。
他一陣懊惱,身體卻飛快的動作起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堪堪躲過,身形也有些狼狽。
“姑娘,姑娘,在下已經知道您的能耐了,請不要再來了!”他躲在桃樹後,微微喘着氣。
“你不是要討教麼,已經學會了?”緋笙收回玉扇,將之別在腰間。
“會了會了!”他微微一笑,“在下還有事,要告辭了,不過還是想好心提醒您一句。”他看了看崖頂奄奄一息的渝惘,揶揄道:“您的徒兒快死了,您再不去,他就要沒氣了!”
緋笙看着他飛快離開的身影,氣不打一出來,她捏了個訣,直接瞬移到渝惘身邊,將他解救下來。
數不清的血窟窿不停的往外冒着鮮血,緋笙探了探他的鼻息,瞬間有些手抖,當真是差一點,若是遲了一步,渝惘就去見閻王了!
她有些氣惱,一向冷靜淡然的她,一遇上孟衍就有些衝動,他果然是個輕佻公子!
嵐疏看着氣息微弱的渝惘,心中疼痛難忍,她不停的流着淚,想觸碰渝惘,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緋笙微斂眉眼,“我已經爲他渡了靈力,護住他的心脈,止血養傷的事就交給你了,這是你和他相處的最後時光,你好好珍惜吧!”
嵐疏感激的看着她,“謝謝您!”
她本以爲連渝惘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沒想到緋笙還讓她留下來照顧他,雖說她心中有怨,但只要渝惘好好的,她也別無它求了。
每日緋笙都會來爲渝惘療傷,他心脈微弱,必須靠靈力養着。
嵐疏沒想到,渝惘這一躺,竟是大半年,如今他的傷口已經癒合,新肉也都差不多長了出來,嵐疏看着他的睡顏,怔怔出神。
她既期盼着渝惘快點好起來,又怕他醒來之時就是她離開之日。
就這樣靜靜陪在他的身邊,每日能看上他一眼,也覺得心安。
倒是緋笙,連着半年來靈力不斷的損耗,精神也大不如從前,連孟衍看到她,也會嘲笑一句,“你怎麼天天都處在女人的那幾天,陰着個臉,好像誰欠你錢似的。”
緋笙一動怒,臉色更是蒼白,孟衍便驚歎出聲,“呀,你不會是得了什麼病,要死了吧?”
她每每想捉住孟衍好好教訓一頓,可他跑的跟猴子一樣快,追也追不上,氣得她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孟衍知道後,一臉無所謂,邊吃梨子邊說道:“哦,隨她去吧,反正我沒有祖宗!”
緋笙氣得差點吐血。
已是深秋時分,枯黃的樹葉被風一吹,打着圈兒落了一地。
天轉涼了,緋笙披着一件火紅的披風,裡面一身素衣,輕輕踩在庭院的落葉上,嵐疏靜靜立在她的身後,有些欲言又止。
緋笙悠閒的撥弄着樹上的風鈴,眉眼淡然,“想好了嗎?”
嵐疏輕輕嗯了一聲,斂下眉眼,“以後渝惘就拜託您多多照顧了。”
“他是我的徒兒,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他的。”
風鈴隨風發出一陣叮噹脆響,嵐疏擡頭望向閣樓上渝惘的窗臺,不禁劃過兩行清淚。
渝惘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躺的太久,精神還不足。他靜靜的倚靠在牀頭,一看到嵐疏進來,眼裡立刻閃過一道光亮,他眉眼帶笑的看着她一直走到他的身邊,像個孩子一樣癡癡的望着她,一刻也不願意移開目光。
嵐疏看着他這般模樣,心裡又痛了起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強忍着苦楚微笑着說道:“怎麼自己起來了,身子好些了麼?”
渝惘輕輕擦拭了下她的眼角,皺了皺眉,有些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嵐疏笑着搖搖頭,“我只是太高興了,還能夠看到你再次醒過來。”
他笑了笑,如同暖陽一般溫暖,“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哭的?”渝惘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語氣輕柔,“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聽到他的話,嵐疏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渝惘緊張的看着她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嵐疏搖了搖頭,她靜靜的看着渝惘,彷彿想將他的容顏深深刻在腦海裡,“渝惘,如果我欺騙了你,你會怪我嗎?”
渝惘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我命不久矣了?”他知道自己當時傷的有多重,也明白師父花了多少心血纔將他救了回來。
“沒有!”嵐疏用食指輕輕放在他的脣邊,“不許你亂說!”
他將嵐疏的手指拿起來吻了吻,眉眼認真,“那到底是怎麼了?”
觸碰到他的脣的一剎那,嵐疏彷彿觸電一般,她驚慌失措的抽回自己的手,“渝惘,我可能要離開了。”
她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視他。
“爲什麼?這裡不好麼?還是師父依然不肯接受你?”在他昏迷的這半年裡,一直是嵐疏照顧着他,這說明師父是同意她留在這兒的。
“不是。”她搖了搖頭,“渝惘,其實在你昏迷的這半年裡,我想了許多,也許我們真的不合適。”
渝惘的心猛地一震,他緊緊握住她的雙肩,質問道:“怎麼不合適了,之前我們不是挺好的麼?”
嵐疏擺脫他的桎梏,直視着他的雙眸,認真的說道:“之前是我太過天真,以爲相愛就可以在一起,經過這件事後,我才發現,你連保護我的能力都沒有,我日日夜夜的看着你毫無生氣的躺在這兒,那一刻才發現,我真的是太累了,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了。”
渝惘怔怔的看着她,有些不能接受她剛纔的話,“你是嫌棄我沒有能力保護你?”
緋笙瞭解渝惘,若是別的原因,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挽留嵐疏,可若是因爲他沒有能力,渝惘一定會乖乖留在緋笙身邊,努力修習法術,證明自己。
“是。”嵐疏點了點頭,她的臉上帶着久經風雪的滄桑,彷彿是對世俗的厭倦。
她是真的怕了,她怕渝惘再次受到傷害,她怕自己的自私會讓渝惘白白丟掉性命,只有待在緋笙的身邊,渝惘纔是安全的。
渝惘自嘲的笑了笑,“我拋棄一切待在你的身邊,原來你根本就不稀罕。”他眼眶微紅,隱隱含着淚水,“只怪我學藝不精,連保護自己心愛之人的能力都沒有!”
他面色蒼白,隱忍着疼痛不讓悲傷流露,“我只想問你一句,你還愛我麼?”
他期待的看着嵐疏,心裡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
嵐疏輕輕搖了搖頭,她抑制住幾欲落下的眼淚,說道:“不愛了。”
這簡單的三個字徹底壓垮了他的內心,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繡着鴛鴦的錦被,嵐疏嚇壞了,她急忙上前保住差點摔下牀的渝惘,卻被他一把推開。
“不用你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色蒼白如紙,“既然不愛了,又何必來惺惺作態!”
“渝惘……”嵐疏噙着淚水,心疼的望着他,想要攙扶,卻又不敢上前。
“多謝你這半年來的照顧,從今往後,我的生死再與你無關,鸞鳥已死,你也不必再因爲我而受到牽連!”
她看着渝惘冷漠的神情,心裡痛的喘不過氣,“渝惘……”
“若是沒事,還請嵐疏姑娘離開這裡,渝惘,要休息了!”他支撐着虛弱的身體,躺在了牀上,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嵐疏靜靜望着他的後背,欲言又止。
庭院的落葉被她踩得發出一陣脆響,嵐疏一步三回頭,靜靜望着他的窗臺,就如同當年一樣。
“你要明白,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好。”緋笙坐在梨樹下,枝幹光禿禿的,在秋風中蕭瑟。
嵐疏靜靜的看着她,眼裡閃過一絲怨恨。
“怎麼,恨我了?”她挑了挑眉,“渝惘的命是我給的,而你待在他的身邊只會給他帶來不幸。”
“像你這種人,又怎麼會懂得感情的珍貴?”她雙目赤紅,對眼前的女子充滿了恨意。
緋笙輕笑一聲,“我當然不懂得,感情這種東西,一旦沾染,便是萬劫不復,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渝惘終究不會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