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忘,他曾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對她好的,傷害她的,她也都沒有忘記。
那時他還沒有化成人形,還與她待在孤兒院中,還曾在她被衆人欺負時,挺身而出,那些事就彷彿發生在昨天,可是恍惚之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可是阿衍,現在很多事情都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可是我們的心還如同曾經那般嗎?”
“是不一樣了,很多東西都變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輕柔,“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一切都在變化,我對你的心也永遠不會變,不管是幾年,幾十年,幾百年,還是幾千年,都不會改變!”
“就算人妖殊途,就算人的壽命太短,只要我還在,我就會一直等着你,尋找你的每一次轉世,你忘記我一次,我就再追求你一次,只要最後能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薄荷怔怔的看着他,實在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被自己最愛的人忘記,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可是他竟然願意忍受千百年的孤獨,願意一次又一次尋找她的轉世。
“你這又是何必呢?和我分開,也許你現在會痛苦,可是在未來的漫長人生,你便不用牽掛了,也不會因爲思念和漫無目的尋找而孤獨。”
他握住她的肩膀,隱忍情緒,“薄荷,你就一定要這樣躲着我嗎?你到底還要躲我到幾時?”
“我不是要躲你,而是想通了。”她伸手拂開他的觸碰。
恍惚間,他瞥見她手臂上一塊猙獰的傷疤,頓時全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這傷疤,可是那天你走的時候,被那個老太婆弄的?”
薄荷努力抽回手臂,卻無奈他握得太緊,他手指微顫,輕輕撫上傷疤,雖然已經癒合,可他還是怕弄疼了她。
“已經不疼了,你不用擔心。”她寬慰道。
孟衍喉中哽咽,一瞬間有些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才緩和了氣息,說道:“你是該怪我,也應該恨我,若非是我,你又怎麼會受這種苦?”
“你也跟我說了,森林裡有很多妖怪,是我自己沒有法力,又怎麼能怪你呢?”
“你當時一定很絕望吧,心裡期盼着我來救你,可卻始終都沒有盼到。”
薄荷心裡難受,“阿衍,你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你也不用自責,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他看着她,說道:“幸好,你沒有事。”否則我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了。
“薄荷,我屋子裡有些亂了,你去幫我收拾收拾!”莫夜打開房門,伸着懶腰走了出來。
薄荷看了孟衍一眼,沒有說話,徑直去了莫夜的房間。
待薄荷走後,他在石桌前坐下,拿了塊糕點放在嘴裡。
孟衍看着他,淡淡道:“你有話要跟我說?”他知道莫夜是故意支開薄荷,便沒有阻止他對薄荷的使喚。
“一晃已經過去了大半年,還記得我剛救她那會兒,整個人毫無生氣,一點求生的意識也沒有了。她雖是緋笙的轉世,但畢竟與她是不同的,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句,這許多年來,你愛的究竟是她,還是心中求而不得的一股執念?”
這個問題,他也曾想了許久,他曾捫心自問,自己愛的,究竟是緋笙還是薄荷,亦或是這許多年來的執着?所以他會猶豫,會不堅定,會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都弄不清楚,又怎麼會值得別人付出真心呢?
“那你呢?你對她這樣好,是因爲把她當做緋笙,還是薄荷呢?”
莫夜笑了笑,“我與你又怎麼相同,我能給她的只是關心,而她從你的身上,是要得到全部的愛,是百分百的信任,和永久的陪伴。”
“緋笙如何,薄荷又如何?從始至終,我喜歡的不過一個她,若她再轉世千次萬次,那我該拋掉過往的一切,將那些經歷都當做不算數嗎?”
“可是,她生性敏感,也知道你曾愛過緋笙,她一日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個問題便會一日橫在你們之間,她會知道,你的心裡有另一個女人,一個與她同等重要,永遠無法忘卻的女人!”
就如同她曾經所問,我和緋笙,你到底愛誰?
孟衍心中微顫,“可是如今,她介意的不過是我曾經對她的傷害不是麼?”
“其實你可曾想過,從始至終,她心裡都是介意緋笙的存在的,只是因爲不想計較,所以隱忍着自己,對於你給的愛,她從來都是患得患失,不信任的吧!”
一語道醒夢中人,他從前未曾這樣想過,只以爲自己心裡明白就好,可是不知道薄荷從來心思敏感,就算表面上雲淡風輕,內心也一定是波濤洶涌。
只是沒想到,短短半年時間,莫夜竟看得如此透徹。
“你又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應該知道,薄荷她是個孤兒吧!”
孟衍點點頭,他曾和薄荷在孤兒院住過一段時間,也知道這些年來,她過得並不開心,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隨他來東青。
“緋笙也是孤兒,所以我明白她心思敏感,也知道她雖然表面毫不在意,其實內心也有很重要的東西,你傷了她一次,她便會拒你於千里之外,所以,若你真的愛她,就請全心全意,不要半途而廢。”
他看着薄荷的身影,眉眼深思,“我明白的,曾經犯過的錯,不會再有第二次。”
“莫夜,這是什麼啊?”薄荷站在門口,手裡提着一件花花綠綠的布條。
莫夜定睛一看,心中大叫不好,“小孩子家家,亂翻什麼?”
他一把奪過手中的布條,往自己懷裡揣。
薄荷探究的看着他,逼問道:“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讓你如此慌張?”
“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過就是個布條!”
“布條?”薄荷挑眉,“那你怎麼這麼着急?”
她伸手就往莫夜懷裡掏,“讓我看看,你讓我看看!”
莫夜把她的豬手使勁往外面扒,“拿開拿開,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就往男人身上摸,也不知道害臊!”
孟衍看着他們,難得的沒有阻止,而是帶着淡淡的微笑,一副寵溺的模樣。
“害什麼臊,你還不是天天打我!”她拼命扒着他的衣領,“肯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要不然你幹嘛藏得這麼死?”
他心下一橫,“拿去拿去,給你看就是了!”
他將布條往桌上一扔,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薄荷拿起來左看看又看看,只覺得戴在頭上也不是,穿在身上也不是,綁在腰上也不是,奇怪得很!
她拿到孟衍面前,一臉天真的問道:“阿衍,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他看了莫夜一眼,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應該是個女人的肚兜吧!”
“肚兜?”薄荷震驚的瞪大雙眼,“肚兜我見過啊,分明不是長這樣的!”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臉羞紅的將布條扔在了莫夜臉上。
“你……莫夜,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正經啊?”
莫夜一把抓下臉上的肚兜,無語道:“我都說不讓你看了,你非要看!”
“誰能想到你口味竟然這麼重?”
莫夜瞥向孟衍,似笑非笑道:“死貓妖,你還真是教導有方啊?”
他攤了攤手,無辜道:“難道不是因爲和你在一起太久,思想被你玷污了?”
“這你可別冤枉我,我莫夜雖然遊走花叢中,可是從來不對身邊的人下手的,對於薄荷,我一向是給予她父親般的疼愛,這些污濁的事情,從不讓她接觸分毫,在我這裡,她就如同溫室裡的花朵,嬌養的很!”
薄荷對他的一番話嗤之以鼻,“莫夜啊莫夜,你竟然還與那些女人玩制服誘惑,這也就算了,你還把這種東西帶回家來。”她捂着自己的臉,哭喊道:“啊,我的雙眼!”
“制服誘惑?”孟衍的嘴角閃過一絲玩味,“這是什麼,聽起來好像有點意思。”
“有什麼意思?”莫夜有些悵然,“不過是上回給你買糕點,那家的老闆娘非要讓我看她的新肚兜,誰知道她竟然趁我不注意,塞我衣服裡了,想我一世清白,就這樣被毀了!”
“這我可以作證,他確確實實是被逼迫的。”
莫夜點點頭,正想用眼神對孟衍表示一番感謝,卻聽到他接着說,“他們就進去了半盞茶的時間,快得很!”
快得很……快……快……
果然,他就知道死貓妖不會這麼好心。
薄荷一臉嫌棄的看着他,說道:“叫你天天找女人,現在身體被掏空了吧!”
“我……”莫夜有苦說不出,他死死地瞪着孟衍,如果眼神能殺人,他已經死了千萬遍了。
孟衍輕咳一聲,拼命忍住笑意。
“從今天起,我要好好看着你,不能再讓你這樣放縱自己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越來越孃的。”薄荷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道。
“娘?”他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