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夢了嗎?”孟衍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慰。
她緊緊靠在他的懷裡,眼角溢出淚水,“阿衍,我夢到好多好多血,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又找不到你,我真的好怕。”夢裡雖然無懼,可是醒來一想到那副場景,就覺得心驚膽戰。
“我在這裡,沒事的,那只是夢。”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的頭髮,眉頭卻微微擰起。
現在薄荷做噩夢的頻率越來越多了,看着她身體日漸消瘦下去,孟衍心疼不已。
在他柔聲的哄睡下,薄荷終於又慢慢沉入了夢鄉。
天色暗沉,烏雲蔽日,她站在陡峭的山巔,被刺骨的寒風吹得渾身顫抖,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偶有幾顆石子被踢落下去,久久都聽不見回聲。
她擡頭望了望四周,只覺得一切陌生又荒涼,濃濃的恐懼感從心底油然而生,誰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上,沒有絲毫溫度,她抑制住顫抖的身體,轉過頭去,卻發現孟衍正站在身後,定定的望着她,眼眸幽深。
“薄荷,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走向她,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壓力。
“阿衍……”見是他,薄荷不禁舒了一口氣。
孟衍指了指她身後的懸崖峭壁,勾脣輕笑,“你看,多深啊,跳下去,一定會摔得粉身碎骨。”他湊近她的耳邊,吹出一口冷氣,“你想試試嗎?”
薄荷被他嚇得忍不住後退,差點真的跌落下去,“阿衍,你怎麼了?”
孟衍收回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打轉,“薄荷,跳下去,跳下去就一切都不怕了!”
“阿衍……”她顫抖着身體,只覺得眼前的人太過陌生。
他一步步逼近,薄荷已經完全退到了懸崖邊,無處可逃,驚慌失措間,她猛地伸出手推開他,只聽“噗嗤”一聲,彷彿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穿了肉體。
她睜開眼,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匕首沒入他的身體,鮮血不斷涌出,孟衍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薄荷……薄荷……”他張了張嘴,滿口鮮血。
她驚慌的收回手,一瞬間滿眼淚水,“阿衍……阿衍……”
他捂住自己的傷口,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上,薄荷摟住他的身體,看着他滿身的鮮血,淚流不止,“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想知道爲什麼嗎?”清冷又倨傲的聲音傳來,她微微擡頭,一雙粉色的繡花鞋便映入眼簾。
陸錦西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怎麼?心裡很痛苦嗎?失去愛人的滋味好受嗎?”
她將孟衍緊緊摟在懷裡,一言不發。
“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什麼嗎?”陸錦西蹲下身,與她目光平視。
”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對不對?”薄荷雙目赤紅,滿眼恨意。
“對,就是我設計的,你想報仇嗎?想殺了我嗎?”陸錦西低低笑着,滿是不屑。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阿衍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爲什麼要這樣?”
“這怎麼能怪我呢?孟衍是你殺的,是被你親手殺死的!”她湊近道,將親手兩個字咬得極重。
陸錦西說的沒錯,是她親手殺了孟衍,她親手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身體,她把孟衍殺了,她把她的阿衍害死了!
“難過嗎?痛苦嗎?”她戲謔的看着薄荷,嘴角浮起一絲輕笑,“你現在知道我曾經受過怎麼樣的傷痛了嗎?眼睜睜的看着最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很不好受吧,是不是很絕望?”
“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薄荷情緒崩潰,只覺得心痛的無法呼吸。
“爲什麼?”陸錦西眯了眯眼,咬牙切齒道:“你還記得陸家三少爺陸軻吧?”
她想起來了,陸錦西是陸家小姐,她是爲了自己的哥哥,要找他們報仇!
“你們爲了所謂的大義,爲了一個妖怪的賤命,竟然殺了他!”陸錦西掐住她的脖頸,威脅道。
“陸軻用那種殘忍的方法折磨素心,他難道不是罪有應得嗎?”
“罪有應得?”陸錦西掐住她脖子的手緊了緊,直讓她喘不過氣來,“素心那個賤女人,不過是一條賤命,死了就死了,憑什麼要阿軻來償還這條命?”
“妖怪也有生命,妖怪也會難過會受傷,陸軻不僅欺騙她的感情,還用那麼惡毒的方法將她封印,難道不該殺嗎?”
“呵!”陸錦西冷笑一聲,將她一把推在地上,“你算個什麼東西?素心又算個什麼東西?就算殺盡這天下人,我也會爲阿軻討回這個公道!”
現在的陸錦西已經接近瘋癲,她對陸軻的感情,似乎已經超越了兄妹,“你口口聲聲說素心是賤人,說她該死,莫非你對陸軻有什麼其他的感情?”
“我們原本是這世間最相愛的一對,人人都誇讚我們登對。”她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中,滿臉散發着幸福的光芒,“可是,都怪你們,是你們害死了他,是你們!”
“你和陸軻,你們是親兄妹,你們這樣是亂輪!”沒想到陸家還有這樣的禁忌之戀,難怪當初陸軻要用這麼殘忍的法子封印素心,這其中陸錦西有沒有插手,還是個謎團。
“亂輪?”陸錦西嘲諷的笑道:“那也總好過人和妖怪在一起吧!妖是這世間最下等的東西,應該全部殺光,一個也不留!”
她目光陰冷,薄荷看着她只覺得心口發涼。
“人和妖是相等的。”她忍不住反駁。
陸錦西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不禁輕笑,“相等?我告訴你,人和妖在一起,生出的都是怪物!是怪物!”
她發了瘋似的將薄荷推到懸崖邊,“我要殺了你,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和孟衍在一起,我要讓你們痛苦,讓你們生生世世,永遠都不能在一起!”
伴隨着她惡毒的詛咒,薄荷的身體失了控制,如斷線的風箏一樣,破敗的摔了下去,失重的感覺讓她內心猛然一縮,她無助掙扎着,恐懼着,耳畔是呼嘯而過的狂風。
“阿衍!阿衍!”她孟衍睜開眼,一瞬間從噩夢中驚醒。
“你終於醒了。”孟衍舒緩了口氣,一直提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薄荷怔怔的看着他,久久緩不過神來,“阿衍?”她不敢置信,心中又欣喜又難受,“阿衍……你沒事……你沒事……”
他聲音輕柔,生怕嚇到她,“我沒事,薄荷。”
她輕輕撫上他的胸前,想確信他是不是真的沒事,“阿衍,我以爲你不在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別怕,那都是夢,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大力的點點頭,喜極而泣,“阿衍,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孟衍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心中卻忍不住嘆氣,現在薄荷只要一入睡,必然會噩夢不止,這次無論他怎麼叫喚,她都彷彿被困住了一般,怎麼也叫不醒。
“薄荷,你在夢裡,都夢到了什麼?”這次不太像從前,似乎並不是有妖怪進入她的夢裡,向她求助。
“我……”她張了張嘴,想起孟衍生生死在她的刀下,便一瞬間覺得眼前赤紅一片,讓她頭腦暈眩。
她無力的癱軟在孟衍的懷裡,面容憔悴。
孟衍見她不對勁,心中不免着急,“薄荷,薄荷,你怎麼了?”
“阿衍,我好難受,我心裡好難受。”她緊緊拽着他的衣袖,面容痛苦。
看着她這副樣子,孟衍卻覺得無能爲力,只能心中一陣陣抽疼,“薄荷,乖,聽話,沒事了。”
他溼着眼眶,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聲音輕柔無比。
薄荷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道:“阿衍,我害怕,我不敢睡。”
“不想睡就不睡,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她窩在孟衍的懷裡,雙手緊緊摟着她的腰,點點頭,“嗯。”
“等天亮了,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你最近可能太壓抑了,我陪你去散散心。”
薄荷的聲音輕若蚊蠅,“阿衍,我夢到陸錦西了。”
孟衍怔了怔,喉中微動,“你怎麼會夢到她呢?”
“她說要找我們報仇,她要殺了我們,要讓我們永遠都不能在一起,連死都要天各一方!”夢中的場景,那樣的真實,那種痛苦,就彷彿真切的經歷過一般。
他的目光一瞬間變冷,原來這一切都是陸錦西搞的鬼她操控了薄荷的夢境,害得她夜夜做噩夢,不得安寧。
“你不要怕,她不能耐我們何的!”看來,他不能再繼續放任陸錦西了,既然退讓和躲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那他不介意主動出擊!
“阿衍……”她撇撇嘴,心中一陣委屈。
“怎麼了?”
“我們現在不是在做夢對嗎?”方纔還一副血淋淋的場景,此刻又溫存的抱在一起,她已經快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
“當然不是了,不信你掐我一下。”
薄荷搖搖頭,“我捨不得。”她將胳膊收得更緊了,“阿衍,我不要離開你,一秒鐘都不要。”
聽着她依賴的話語,孟衍心中寬慰,“我不離開你,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守護着你,所以,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