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金往事

流金往事

一顆沙粒落進貝殼,經過歲月的磨礪,會綻放出珍珠的光澤;一個熱血青年投筆從戎,經過戰爭的洗禮,眼神中散發出睿智深沉的智慧光芒。

都說時勢造就英雄,其實英雄也能成就一個偉大的時代。他們是井岡山時期的老戰友,參與過井岡山根據地的建立、鞏固和發展,他們都有一個紅色的心。

井岡山革命鬥爭時期,一個烽火硝煙瀰漫的年代,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一次刻骨銘心的回憶。經歷過那段崢嶸歲月的人,身上無疑都烙上了那個時代的痕跡。遲暮之年,當他們回首往事的時候,不覺得曾經的痛是痛,曾經的血淚是苦難,而是一種美好的回憶。也許,是該給自己一個交代,給那個年代一個交代。於是,他們拿起筆,開起口,將那個年代的故事娓娓道來……

它的詞藻或許並不華麗,文句或許並不優美,質樸的表達卻是對那個年代最真實的記錄。

朱德:革命雄師會井岡,集中力量更堅強

朱德,時任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軍長。

新中國成立後,朱德出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委員長等職。

1955年9月,朱德被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軍銜。

井岡山基礎的建立是一九二七年冬天,毛澤東同志帶領秋收暴動的部隊去開始的——那時我們正在湘南起事,我們是有過聯繫的:在湘南敵人沒有大舉“圍剿”之前,我們計劃打通安仁、茶陵,以便必要時可向井岡山靠攏。結果,敵人來了“圍剿”。那是幾省進行的,有湖南、湖北、江西、廣東、四川的,軍隊多得很,五月就開始進行戰鬥。不久我們退到酃縣,把茶陵打開了,茶陵有着幾百民團。當我們從安仁打下來,很快地給他們來了一個襲擊。他們在離城五里地的地方,沒有步哨,正趁他們的哨兵在打牌,我們一捕捉到這一信息,就開始急襲進城,城裡還一點不知道,隊伍還規規矩矩的。見我們來,還敬禮。就進去一下把他們的槍繳了。

然後隊伍又退到酃縣,同毛澤東同志會合了,他們正由南面桂東、汝城退下來。這是我們兩人第一次會面。

在大餘時,就派人同他們通氣,後來,由我派他的弟弟毛澤覃上井岡山找毛澤東同志,把南昌暴動及東江戰爭經過報告給他。湘南暴動時,他就找到了我,我倆在一起了。

五月到了井岡山,編成“第四軍”,我被推舉爲軍長,毛澤東當政治委員。下面分成三個師,我兼帶第十師,毛澤東帶第十一師,陳毅帶第十二師。

敵人很快兵分幾路,打到酃縣的邊邊上來,我們撤,把軍屬及工作人員安排在井岡山上,寧岡在山腳下,有敵人佔據着。

山在酃縣、寧岡中間爲羅霄山脈,山上有村子,分大小五井。很多繁密的樹林,摻雜着竹林,也有小松樹,那真是山高水又深……據說山頂上有五石凹,爲五井,可是人沒法到的,一下山,就有六十里路,再往南方走出村口,還有六十里路,就是一百二十里,山的周圍就有五百多裡,山路是很陡很險的。兵營和修械廠、醫院都擺在山上,隊伍來到山腳下,離寧岡只有幾里路。城裡駐有朱培德一團人。寧岡的四面都是山,中間是一塊小小的盆地、人口只有兩萬,出產着很多果子,種一年可以供給兩年吃的米糧,因爲運出去困難,得一兩天路,米一塊錢買六七十斤。南瓜長得很好,一顆有四五十斤重……

敵人向山上包圍了,不過羣衆條件差,沒有東西吃,到處都如此。這時,我們一縮縮到樹林子裡去,山上有筍,人口很稀少,五個村子有二三十戶人家,都是用樹皮蓋房屋,山上種地是不大好的,卻有大量的果子,所以沒有人種糧食,都是從山下面往上搬。山上水好得很,猴子非常之多,榛子樹很多。這時我調動部隊從山的北面爬到南面,把先到山腳下的一營敵人打垮了,就歇息下來。不久,敵人來反攻了,我們一下又狠打他們,他們拼命地往泰和逃去。我們卻斜着一插插到永新,寧岡敵人恐怕我們佔永新斷了歸路,也由寧岡撒下來。我們去早一個鐘頭,便佔據了永新城,那是很富庶的一個地方,我們當時很困難,有一萬多人,這時我們補充了一些兵力和物資。解決了沒有衣服穿的問題,同時也解決了糧食問題。這幾個仗打得都很好,都是腳跟腳地打,二百多裡出其不意地襲擊了敵人。

摘選自《朱德自述》

彭德懷:半生受教育最大的一次會議

彭德懷,時任中國工農紅軍第五軍軍長兼第十三師師長。

新中國成立後,彭德懷歷任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部長和國防委員會副主席等職。

1955年,彭德懷被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軍銜。

在邊區特委成立後,十一月間,天氣晴和,農民秋收已畢,我和滕代遠等同志率領五個大隊,準備向井岡山前進之際,根據得到的敵情分析,湘贛兩省白軍又有向邊區“會剿”之勢。爲了把江西白軍部署搞亂,我軍襲佔了萬載城,約佔一星期之久,籌款萬餘元,補充了部隊冬服。這時,贛省白軍約兩三個團,由南昌方向向萬載前進,當敵人離城半日行程時,我們即經萍鄉和宜春之間向井岡山前進。

在蓮花城北約四十里處,紅四軍前委書記毛澤東派何長工同志率約二三百人,先我到達該地,在道側兩翼大山埋伏。約花了一個多小時,彼此才溝通,他們才知道是紅五軍派來聯絡的部隊,他們的任務也是要北進同五軍取得聯絡的。蓮花城有白軍一個團駐守,我們於夜間從蓮花縣城西繞過,直插礱市(即現在寧岡縣城),到達該地是在廣暴紀念前幾日。先在礱市會見了朱德軍長,第二日到茨坪會見了毛黨代表。他首先就說:你也走到了我們一條路來了,中國革命條件是成熟的,社會主義革命不勝利,民主革命也要勝利。我想,這個問題我們還沒有弄清楚,我們五軍內有些同志就是把兩個革命不加區別地混在一起,把消滅地租剝削和消滅資本剝削當做一回事。我當時在這個問題上雖感覺不妥,但理解不深,所以沒有發言權。

過了幾天,四五兩軍開聯歡會和廣暴紀念大會。搭起的臺子,搭的不穩固,人一上去講話時,就垮下來了。有人覺得不吉利,朱德軍長講:“不要緊,垮了臺,搭起來再幹吧!”又把臺搭起來開會。在會上朱軍長、毛黨代表講了話,我也講了話,內容都記不起了。

又過了兩三天,黨的六次代表大會決議送到了。紅四軍前委召集了擴大會議,五軍軍黨委常委同志均參加了這次會議。紅四軍前委書記毛澤東同志主持會議,逐段詳細地討論了這個決議。我對這次會議印象很深,認識了中國革命形勢是處在兩個革命**之間,而不是什麼不斷高漲;對民主革命的性質、任務,黨的十大綱領等有了比較深刻些的認識……

這次會議正是我三十週歲時開的。是我半生受教育最大的一次。

……

在會議期間,湘贛兩省反動軍隊,正在調整部署,準備“圍剿”井岡山。當時紅四軍還是草鞋單衣,冬服未解決,無鹽吃,每天三分錢的伙食也難解決,只有離開井岡山到白區打土豪才能解決。可是傷病殘人員無法安置,又不可能帶走,如此,勢必派隊留守。當時,四軍全部也不過五六千人,如分散,力量會更加單薄。爲這些問題,四軍前委開會討論了多次,我也參加了這些會議。最後決定由紅五軍五個大隊約七八百人留守井岡山,並讓我任四軍副軍長,保護井岡山傷病員及一些家屬小孩。我知道這是一個嚴重而又危險的任務。我回去同代遠談了,他當時是五軍黨委書記,由他召集了五軍黨委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我、鄧萍、李燦、賀國中,可能還有李光。討論時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爲,我們是來聯絡的,任務已完成,應立即回湘鄂贛邊區,傳達“六大”決議。如果我們長期留在井岡山,就會影響湘鄂贛邊區的發展。一種意見是接受前委指示,保衛井岡山後方,使紅四軍主力安全脫離敵軍包圍,向白區發展。如果紅五軍不承擔這項任務,紅四軍離開後,湘贛邊區政權也可能受到損失,甚至搞垮。故我們應當承擔起來。第一種意見是大多數,第二種意見是我和代遠。我們說服了不同意見的同志,準備犧牲局部,使主力安全向外發展。

紅四軍離開井岡山時,計劃轉移到敵後,也就是敵之外翼,配合守山部隊,尋找戰機夾擊敵軍,以打敗敵軍的“圍剿”。他們從小行洲向遂川及以南前進時,江西敵軍之謝文彬旅即尾隨紅四軍之後。如果部署得好,是可能殲滅或擊潰該敵的。我四軍進至大餘、南康,遭受謝文彬旅襲擊,經贛南安遠、尋鄔向閩西南轉進了,這就完全脫離了井岡山。堅守井岡山的五軍,五個連分守五條路,成爲孤軍奮戰了。

摘選自《彭德懷自述》

羅榮桓:離開了黨,一切都要失敗

羅榮桓,時任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第十一師第三十一團三營黨代表。

新中國成立後,羅榮桓先後出任最高人民檢察署檢察長、中央軍委副主席、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院長等重要職務。

1955年,羅榮桓被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軍銜。

1927年大革命失敗以後,中國共產黨獨立地領導人民,向反革命進行了武裝鬥爭。南昌起義就是黨在這危急關頭,以武裝起義來挽救革命失敗的嘗試。這個起義向全國人民樹立了一面鮮明的武裝鬥爭的旗幟。接着“八七”黨中央緊急會議,堅決地糾正了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決定進行土地革命和武裝鬥爭,號召各地農民進行秋收起義。

……

秋收起義開始於1927年9月9口,在“第三次攻打長沙”的口號下,一團從修水出發,取道長壽街,進攻平江;三團由銅鼓取道東門市,企圖在瀏陽與北上的二團會合,圍攻長沙。起義發動後,收編的丘國軒突然叛變。毫無防範的一團二營,在長壽街受到該部的襲擊,被全部打垮。三團在東門市受到優勢敵人的伏擊,傷亡較大。二團佔領瀏陽城後,也被敵人包圍,在突圍戰鬥中損失殆盡。在當時敵強我弱的形勢下,進攻長沙,顯然是一種軍事上的冒險行動,加之沒有廣泛地爭取羣衆的配合和戰術上的分兵,致使起義的部隊遭受嚴重挫折。

毛澤東同志在文家市收集了餘部,決定向羅霄山脈中段的井岡山進軍,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這是一個偉大的戰略進攻,部隊從此踏上了毛澤東同志所指出的正確的道路。南進途中,在蘆溪又受到敵人的伏擊,部隊一共剩下不到1000人,到達江西永新縣境的三灣,便立刻進行整頓。

首先是整頓組織,一個師縮編成一個團,改稱爲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實際上只有兩個營共七個連。整編後,幹部多餘了……毛澤東同志採取堅決的措施,根據自願,要留則留,要走的就發給5塊錢路費,疏散到農村去。整頓後留下來的是經過戰鬥和艱苦生活考驗的革命者,人雖少,卻精幹得多。

接着,毛澤東同志開始在部隊中建立黨的各級組織,班有小組,連有支部,各團建立黨委,在連以上各級設置了黨代表。並且成立了黨的“前敵委員會”,毛澤東同志擔任書記。於是,這支部隊便開始完全處在黨的絕對領導之下。

爲了掃清軍隊的一切不良制度和習氣,毛澤東同志果斷地採取了許多革命的措施。例如,士兵委員會就是這時候產生的。反對舊軍隊的一套帶兵方法,實現政治上的官兵平等,建立新式的帶兵方法,這就需要進行民主改革。士兵委員會就是實現民主的一個組織形式……有了民主,才能提高羣衆覺悟,才能建立鞏固的集中……

改善官兵關係的措施,貫徹到各個方面,也表現在物質待遇的變化上。秋收起義以前,軍官每頓飯都四菜一湯,和士兵的待遇懸殊很大。三灣改編以後,因爲鬥爭很艱苦,那時最需要的是官兵艱苦與共,因而待遇改成完全一致,幹部和士兵吃一樣的飯菜,穿一樣的衣服。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改革。它更加密切了官兵關係,對幹部的考驗和改造也起了積極的作用……

南進到達寧岡古城後,毛澤東同志召集了“古城會議”,總結了秋收起義的經驗教訓,派人與中央及省委聯繫,並繼續整頓部隊內部。這時,由於地方黨組織的幫助,還建立了一個後方。

……

打茶陵回井岡山後,毛澤東同志親手訂了“三大紀律,六項注意”(後改爲八項注意),將革命軍人如何對待人民羣衆,用最具體、最簡要的語言固定下來。多少年來,它一直指導着每一個指戰員的行動。

部隊內部繼續進行着民主改革。各級黨的組織,黨代表制肯定下來了;各級政治部也成立了;士兵委員會更是普遍建立,並起着積極的作用。官兵真正做到同甘共苦。當時連的主要幹部都有馬,但誰也不騎,打仗時用來馱傷兵,平時用來馱病號。部隊的改造需要經過長期的鬥爭。這是因爲舊軍隊的一切壞習氣、壞作風,還不斷通過補充的俘虜兵反映出來。同時源源而來的參軍農民,也帶來了自由散漫、保守落後的東西。因此,經常要和這種侵襲作鬥爭。

經過這種經常的、深刻的內部和外部的鬥爭,部隊真正達到了“軍民一致,官兵一致”、政治情緒高漲,極少有開小差的事例。

……

黨始終是軍隊的領導者、組織者和鼓舞者,沒有黨的領導,就沒有革命的軍隊。離開了黨,一切都要失敗……三灣改編的重要歷史意義,就在於正是從這時開始,確定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奠定了新型的革命軍隊的基礎。後來,就在這個基礎上,繼續從政治、思想方面肅清舊式軍隊的殘餘習氣,更加完整地建立了和形成了革命軍隊的組織、制度和作風。毛澤東同志的系統的建軍思想,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形式。

摘選自《親歷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創建》

譚震林:毛澤東遊擊戰爭的十六字訣

譚震林,時任中共湘贛邊界特委副書記、書記和工農兵政府土地部長。

建國後,譚震林歷任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央顧問委員會副主任等職。

我是攸縣人,12歲就當學徒,做印刷工人。大革命時,我在攸縣總工會當幹事兼國民黨農工部特派員。馬日事變後,我在攸縣站不住腳,就到長沙找黨組織,但一個熟人也沒有,找不到黨組織。聽說武漢情況還好,我又到武漢,也沒有找到黨組織,只好跑回家。然而,要回到攸縣老家是不行了。我在茶陵當過學徒,就到茶陵找老闆。老闆只知道我搞過工運,但不知道我是共產黨員。他說,你在這裡躲一兩個月是可以的,但不要到外面去,只能在裡面工作,晚上要出去走走還可以,不能到外面搞工作。這樣我就在書店當裝訂工。白天我在店裡做工,晚上就出去活動。茶陵搞工運工作的人我都認識,這樣,我就去找工會基層幹部,進行革命活動。1927年11月,工農革命軍第二次打下茶陵縣城。當時縣委在山上沒有下來,我去接頭,找到宛希先,問他怎麼辦?他說,你是工人,首先組織工會。不久,成立了縣總工會,接着又成立了各行各業的工會,大家選我當縣總工會主席。地點設在江西會館……

……4月底,毛澤東同志和朱德同志在龍市會師,成立紅四軍,總結以往的經驗教訓……毛澤東同志親自率領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一團及各縣幹部大力經營永新。當時我們的力量擴大了,具備了大力經營永新的條件,寧岡全縣是我們的,部隊一部分到了蓮花、安福、吉安。……在永新,我們半個月內分兵發動羣衆,建黨、擴軍,成立紅色政權,打土豪分田地,很快形成了比較鞏固的根據地。後來紅軍大隊前往湘南,敵人11個團進攻永新,毛澤東同志僅以三十一團一個團的兵力,充分依靠地方赤衛隊、暴動隊和廣大羣衆,堅壁清野,用四面遊擊的戰術,將敵11個團困在永新縣城附近30裡內達25天之久……

井岡山地區地域廣大,地形複雜險要,羣衆條件又好,十分有利於開展人民游擊戰爭。毛澤東同志所制定的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就是在井岡山斗爭這樣特定的條件下,隨着實踐的發展而發展。著名的游擊戰爭的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以及“分兵以發動羣衆,集中以應付敵人”,“固定區域的割據,用波浪式的推進政策。強敵跟追,用盤旋式的打圈子政策”等,都是在當時粉碎敵人三次圍攻的多次戰鬥中,鑑於成功和失敗的經驗教訓而總結和豐富起來的……毛澤東同志說:“我們既要會打仗,又要會打圈。”他還說:敵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所以,我們要“退避三舍”。你一退,敵人不知我們去向,就得重新調查。我們先領他兜幾個圈子,等他的弱點暴露出來,就要抓得準,打得狠,打得乾淨利落,有所繳獲,就像做買賣一樣,賺錢就來,蝕本不幹。總之,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你來打我叫你們打不着,我來打你一定把你吃掉。其後著名的龍源口戰鬥,我軍先是向西佯攻酃縣,誘引不知虛實的贛敵楊池生、楊如軒部深入,而後繞一圈子,突然回師東進寧岡新城,佔領新、老七溪嶺有利地形,經過一天鏖戰,全殲敵一個團,擊潰敵兩個團,又乘勝猛追四十里,第三次佔領了永新縣城。

……

1928年底,敵人向井岡山發動第三次“會剿”,這時彭德懷同志帶領紅五軍到了井岡山。毛澤東同志考慮紅四軍、紅五軍都留在山上,山上養不起,決定留彭德懷同志帶領紅五軍守山,毛澤東、朱德同志率紅四軍主力三千多人下山。陳正人留在山上,我也下山,隨軍行動,擔任前委的工農運動委員會主任。

摘選自《井岡山革命根據地》

粟裕:我親眼見過“朱德的扁擔”

粟裕,井岡山時期任紅四軍連長、黨代表。

建國後,粟裕歷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國防部副部長、軍事科學院第一政治委員、第五屆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等職。

1955年,粟裕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大將軍銜。

我在井岡山和中央根據地時期,是我從一個基層幹部成長起來,在戰爭中學習戰爭的路途上邁開重要一步的時期。這裡,我主要談談自己在軍事鬥爭中的親身經歷和體會。

……

爲了加強黨的政治工作,一些優秀的共產黨員被調到連隊擔任政工幹部。我在井岡山時,工作多次調整,時而任連黨代表,時而任連長,都是爲了加強政治工作的需要。比如連隊裡新戰士和解放過來的戰士多了,需要加強政治工作,就調我去任連黨代表;某個連長軍閥習氣太重了,要調動他的工作,又讓我去任連長。

我所在的第二十八團,在黨的領導下屢建戰功,但輕視政治工作的思想仍較普遍。尤其是一些行伍出身的軍人,看不起政工幹部,認爲政工幹部只是擺樣子,賣嘴皮子的,賣狗皮膏藥的……我剛作政治工作,沒有經驗,只有在實踐中慢慢地摸索。

那時部隊打人風氣比較嚴重,雖然已經有明令廢止肉刑,但還未被一些人所接受。第二十八團有一個幹部,因好打人而得名“鐵匠”,意思是他打人像鐵匠打鐵一樣狠。有個舊軍官出身的人,打人成癮,打得軍需、上士、傳令兵、伙伕差不多都跑光了。還有老兵打新兵的。事實上越是打人,紀律越渙散鬆垮。如果哪個單位戰士逃跑多,幾乎不用調查,就可以斷言那個單位打人成風。

建立和開展政治工作的過程也是我的自我改造過程。我是反對打罵的,但也因受舊傳統的影響,對於做壞事的人,還是覺得需用變相的體罰。我們連一個通信員好賭博,屢教不改。一次他賭博被我抓到了,我很生氣,就對他罰站。讓他腳跟併攏,兩腿半彎曲下蹲,雙手舉起,我們把這個稱作“兩腿半分彎”。身體再壯的人,這麼站久了也受不了。這個通信員雖然吃了苦頭,惡習仍然不改。我覺得舊的管教辦法實在不行。第二次抓到他賭博,我也不罰他了,耐心地同他談話,啓發他的覺悟,對他進行說服教育。我同他談了一兩個小時,他流淚了,被說服了,發誓以後不再賭博。後來,他果然改了,並且發現別人賭博還來告訴我,幫助做工作。我感慨地想,對自己的同志,舌頭真是比拳頭還靈啊!

就這樣,我自己的思想也得到改造。

……

本來井岡山的經濟基礎就差,加上敵人的封鎖,就更困難了,部隊的生活是很艱苦的。布匹很難買到,軍衣都是自己動手作。領到白布,用鍋灰煮成灰顏色,裁好後自己一針一線地縫。我第一次做褲子時,不會裁,就把自己身上穿的一條褲子拆開來照樣子裁,然後再縫起來,做一條褲子縫兩次。穿着自己做的褲子格外高興。衣服很少更新,全身破破爛爛的。到了冬天,棉衣很少,號召共產黨員、共青團員不穿棉衣,讓給傷病員穿。所有幹部、戰士都會打草鞋,用稻草打。吃得也很苦,每天的伙食除糧食外,油鹽菜金五個銅板。基本上餐餐吃紅米、南瓜。南瓜吃了脹肚子,不好受。戰士們風趣地編了一首歌謠:“紅米飯,南瓜湯,秋茄子、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由於敵人的封鎖,最困難的是部隊吃不到鹽。不吃鹽,行軍、作戰沒有勁。後來自己熬硝鹽吃。硝鹽就是把房屋牆角下長的一種白毛刮下來,用水熬。那東西又苦又澀,但畢竟比沒有鹽好一些。後來,中央蘇區建立起來了,條件好一些了。籌款籌得多,有時還可以發點零用錢,多時每人一次可發到四五元,大家可以剃頭,買牙刷、買肥皂了,而且還可找機會改善一下生活,在江西地區就買雞子吃,到福建地區時還可以買到罐頭吃。但更多的情況是連續幾個月不發錢。生活雖然苦,但從朱軍長、毛委員起,吃的、穿的、用的都一樣,只有軍醫受優待,那時醫生很少,給他們每月十元津貼。大家都知道,舊軍隊常常有鬧餉的事,而我們的部隊,因爲官兵一個樣,從來沒有鬧餉的,也不怨恨誰。部隊中流傳一副聯語:“紅軍中官兵夫薪餉穿吃一樣,軍閥裡將校尉起居飲食不同。”

……

朱軍長、毛委員和大家一起從山下往山上挑糧,有一次朱軍長開會回來,正遇到挑糧的隊伍,就下了馬,把體弱同志的糧擔放到馬背上,自己又搶過一副扁擔和大家一起挑上山。士兵們想方設法不讓朱軍長同大家一起受累,於是纔出現了“朱德記”扁擔的佳話。我就親眼見過這根扁擔。

摘選自《粟裕戰爭回憶錄》

蕭克:我是湘南起義部隊中第一個見到毛委員的

蕭克,井岡山時期任紅四軍連長、營黨代表、營長、第一縱隊參謀長。

新中國成立後,蕭克先後擔任中央軍委軍訓部部長、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政大學校長,國防部副部長兼軍事學院院長和第一政治委員等職務。

1955年,蕭克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上將軍銜。

我們在龍溪洞休息了一兩天,就在毛澤東師長的率領下向井岡山前進。當時,並不曉得什麼井岡山,只知道在湘贛兩省交界的地方有片大山,毛澤東率領的部隊就在那一帶活動。毛澤東是中央委員,部隊中很多人習慣稱他爲毛委員。大革命時期,我曾經讀過他寫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爲其中揭示的真理深深折服。這次,與他接觸了短短的幾天,他那軒昂的氣度,敏捷的談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能因爲我是湘南起義部隊中第一個與他見面的,40年後——1968年的“五一”勞動節,我在天安門城樓上見到毛主席,他握住我的手,笑着談起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他說:“我們是在龍溪洞見面的,那時候,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槍?”

我真沒想到,幾十年過去了,毛主席還記得我和他的那次見面,還記得我們那支小小的農民起義武裝。我回答說:“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有五六百人,六七十條槍,三百多杆梭鏢。”毛主席聽後不住地點着頭說:“揭竿而起,揭竿而起!”

……

佔領永新後,二十九團就到城東面的石灰橋、高橋頭等地做羣衆工作,建立農民協會、蘇維埃政府、游擊隊。因爲工作對象是農民,我們自己也是農民,建立和參加過農民革命組織,所以我們這支農民隊伍做地方工作也很得力。

二十九團團長鬍少海在社會活動方面有經驗。他是湖南宜章人,出身於惡霸地主家庭,但他在外讀書,接受了進步思想,曾打着孫中山的旗號在湘粵邊搞軍事活動。大革命時期受共產黨的影響,成爲革命的同情者。湘南起義時,朱德就是以他的名義,把部隊帶進宜章城,取得年關暴動勝利,並揭開了湘南大起義的序幕。暴動後,胡少海任農軍團長,而他的弟弟胡老六是宜章各區民團首領之一。有一次,胡少海率宜章農軍與民團在他的家鄉大戰一場。兄

弟倆各爲紅白兩方面的指揮官,鏖戰結果,紅軍勝利了,在追擊時,胡少海邊追邊罵:“老六,今天要打死你!”這件事,對我們影響很大,大家都讚揚說:“胡團長真是大義滅親。”

1928年6月中下旬,江西敵人楊池生部三個團向龍源口進犯,其中一個團攻新七溪嶺,兩個團攻老七溪嶺。四軍二十八團在老七溪嶺迎戰敵人兩個團,我們二十九團和三十一團的一個營及特務連守新七溪嶺。

23日早晨6點戰鬥打響,我連控制最前面的一個山頭。可能是因爲擔任遲滯敵人前進任務,頭天晚上,上級命令我們撤下去,撤下後不久又命令我們回到山上。等大部隊到來,我們才一起向敵陣地攻擊。

衝到山腳時,我突然覺得右腳被石頭重重擊了一下,低頭一看,鮮血順着腳腕流到了地上,扒開鞋襪,見一顆子彈貫穿了腳腕,傷口冒血。我被人揹下火線,接着又被送到井岡山的小井醫院。這是我從軍以來第一次受傷。小井是井岡山上的一個小村莊,有十幾戶人家和店鋪。紅四軍成立後,在這裡設立了一所醫院。說是醫院,實際就是在民房旁搭幾間茅屋,屋內的地上鋪着稻草,四圍用木頭圍起來,算是病牀。輕傷員都睡這種地鋪,重傷員就用門板架個牀。醫院設備簡陋,但治療還是很正規的,分內外各科和藥房。藥很少,尤其是西藥,主要靠打仗繳獲些,有時到城市的西藥房買一點。

除了較重的外傷,一般都用中草藥治療,就這樣也治好了不少人。一到醫院,醫生就給我做了檢查,由於傷口大,失血多,腳已經腫起來了,但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頭。上完藥,醫生告訴我,安心休養一段就能好。

醫院的環境很安靜,生活也不錯。當時傷病員都發負傷費和營養費,我住院期間部隊在蓮花縣罰土豪的款,還專門派隊伍送上山,給我們每人發了2元錢。山下的老百姓經常挑着東西來賣,有雞蛋、黃瓜、油豆腐等,就擺在病房的窗外,伸手可以買到。在那種殘酷的戰爭環境下,有這麼一塊寧靜的後方,真是太好了。

……

那時,我們都有一種信心,覺得中國歷史上有那麼多的“綠林”佔山爲王,割據一塊地盤,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軍隊,隊伍好,人才也多,還怕搞不了?當然這還是一種樸素的農民戰爭思想,毛澤東“羅霄山脈中段政權”的理論則是大大提高了一步,“工農武裝割據”的思想,使我們的認識有了新的飛躍。

摘選自《蕭克回憶錄》

宋任窮:風展紅旗上井岡

宋任窮,時任紅四軍連黨代表。

建國後,宋任窮歷任中共中央副秘書長、中央組織部部長,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顧問委員會副主任,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四、五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等職。

1955年,宋任窮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上將軍銜。

秋收起義的部隊到蓮花縣,遇到敵人拂曉襲擊,在蘆溪打了一仗。由於我們開始打仗不多,缺乏作戰經驗,傷亡失散人員較多。總指揮盧德銘同志在這次戰鬥中英勇犧牲。毛委員對戰鬥中傷亡的同志,特別是對盧德銘同志的英勇犧牲深表惋惜。

1927年9月,部隊從蘆溪經蓮花縣到達永新的三灣,部隊就在這裡進行了改編。

……

三灣改編後的團長是陳皓……改編後的團下設一、三營,團部還有一個特務連,沒有第二營。三營營長是張子清,營黨代表似爲李運啓……我在三營七連當文書。七連有兩個文書。除了我以外,還有高自立。八連黨代表是相嶽斌。九連連長是王良,黨代表是羅榮桓。

……

我參加了打遂川的戰鬥。這一仗打得很漂亮。拿下遂川后,部隊在遂川過了一個愉快的春節。原三營營長張子清調出當團長了,由伍中豪接任三營營長,營沒有設黨代表。伍中豪是黃埔軍校第四期的,是一位儒將,很能打仗,還喜歡作詩。平日愛喝酒,酒興濃時,便詩興大發。他拿到分的伙食尾子,便喊警衛員上街打酒。打來的酒,他三口兩口就喝完了,又喊警衛員去打酒。警衛員說,你的伙食尾子全打了酒了,哪裡還有錢去打酒?

我的名字宋任窮就是在打遂川后的那個春節,伍中豪喝酒時爲我改的。

……

我從七連調到營部當文書,主要任務是抄寫營部起草的文件……團部設在遂川城的天主教堂裡,營部在城內的一間民房裡。毛澤東同志也住在遂川城裡。

不久,部隊又從遂川返回來打寧岡新城。這次戰鬥很乾脆,全殲敵人一個營,國民黨的縣長都被我們抓到了。這次我在後面搞傷兵工作。在戰鬥中,營長伍中豪身先士卒,帶頭爬城,負了傷。

參加秋收起義的部隊經三灣改編後,在毛委員率領下向井岡山挺進。當時湖南、江西邊界各縣的黨組織全被敵人破壞,剩下爲數不多的共產黨員也都在各地進行隱蔽鬥爭,僅存的兩支農民革命武裝就是袁文才部和王佐部。

袁部駐在井岡山腳下的茅坪一帶,王佐部駐在井岡山腹地,各有幾百人和六十餘支槍,在井岡山地區很有影響。我們要在井岡山站住腳,建立革命根據地,擴大工農武裝力量,必須團結這兩支武裝。

參加袁文才、王佐部隊的,都是當地的貧苦農民,不少人在大革命時期就受到過黨的影響,他們同國民黨反動政府和豪紳地主階級有深刻的矛盾,因而有很強的反抗精神。

他們平時分散住在老百姓家裡,比較守紀律,專打土豪,劫富濟貧,不侵犯羣衆利益,因此受到井岡山老百姓的擁護和保護。羣衆經常爲他們通風報信,敵人的暗探很難從老百姓那裡探到關於袁、王部隊的情況。在白色恐怖嚴重的時候,他們還在山上掩護過避難的共產黨員。

……

古城會議不久,毛澤東會見了袁文才……毛澤東向袁文才詳細分析了當時的政治形勢,指出革命的道路和前途,充分肯定了袁部反抗豪紳地主階級的革命精神,並決定贈送一百多支槍給他們。袁文才聽了非常興奮,他雖然爲人高傲,但對毛澤東十分佩服,併爲毛澤東誠懇合作的態度所感動。次日,袁文才帶領部隊和當地羣衆熱烈歡迎毛澤東和工農革命軍進駐茅坪。從此,工農革命軍在井岡山下安了家。

……

1928年2月,袁文才、王佐兩部合編爲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二團。袁文才任團長,王佐爲副團長,賀敏學爲團黨委書記,何長工爲團黨代表。黨從第一團派去一批政治幹部和軍事幹部。從此,袁文才、王佐部正式成爲我黨直接領導下的工農革命軍。

朱德、毛澤東會師後,第二團改編爲紅四軍第三十二團,成爲工農紅軍的主力之一……我和曹裡懷調到宣傳科任幹事。還將參加過湘南暴動的部分同志分別補充到兩個營裡。袁文才、王佐對這些外來的同志一概表示歡迎,採取團結合作的態度,相處融洽。

……

我們積極培養和發展政治覺悟高的士兵和基層幹部入黨,做到每個班都有黨員。後來,像刁飛林、李清賢這樣的軍事骨幹也提高了政治覺悟,入了黨。

我們開設政治課和文化課,講解工農紅軍的性質和任務,宣傳爲勞苦大衆求解放的思想,還幫助文盲識字,提高戰士的文化水平。並組織士兵委員會,實行官兵平等、軍事民主和經濟民主,公佈伙食賬目,禁止打罵士兵等,使袁文才、王佐部原來的一些不良習氣慢慢得到了改變。這些做法,得到絕大多數士兵的擁護,袁文才、王佐也都積極支持。在茨坪,王佐還把二營營部的兩間房子主動騰給紅四軍後方留守處使用,當時的留守處主任是葉重開,湖北人。

……

後來,我聽說袁文才、王佐被錯殺,感到十分痛惜……經過黨的教育以及革命鬥爭的鍛鍊和考驗,袁文才、王佐經歷了許多次戰鬥,作戰勇敢,逐漸成長爲無產階級的堅強戰士。他們雖有缺點錯誤,但不堅持錯誤,仍不失爲優秀的共產黨員、傑出的紅軍指揮員……1950年,袁、王被追認爲烈士。我們永遠懷念這兩位對建立和發展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爲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出貢獻的革命先烈。

時隔五十九年,於1988年5月,我重返井岡山,懷着追往憶昔的心情遍訪當年戰鬥過的地方,瞻仰革命先烈的陵園,還專門看望了袁文才、王佐兩位烈士的後代,王佐同志的兒子那年已經六十七歲了。

摘選自《宋任窮回憶錄》

何長工:毛澤東派我找朱德部隊

何長工,時任工農革命軍二團黨代表、紅四軍三十二團黨代表。

建國後,曾任重工業部副部長、地質部副部長、黨組書記,軍事學院副院長,第五屆全國政協副主席等職務。

……

毛澤東同志一直非常關心周恩來以及朱德、賀龍、葉挺、劉伯承等同志領導的南昌起義。上山不久,就叫我去找湖南省委及衡陽特委聯繫,並且要我打聽南昌起義部隊的下落,相機和鄰近地區革命力量取得聯繫。

10月5日我自井岡山出發,10日到達長沙。到長沙後,遵照毛澤東同志的指示,將秋收起義經過,向省委作了報告。當時,省委指示不必再去找衡陽特委了,由他們聯繫,而要我繞道粵北去聯繫革命力量。我遵照省委的指示,於12月中旬輾轉來到了廣州,準備由那兒經由粵北返回井岡山。正巧又趕上廣州起義。敵人被革命的聲勢嚇壞了,馬上調江西、湖南的隊伍向廣東集中,進行鎮壓。從廣州到韶關的火車也不通了,情況非常混亂。我在旅館老闆的掩護下,躲過反革命的搜捕,十天後,方搭上火車,夜間來到了韶關。

幾個月的奔波,身上髒得很,一下車住下旅館,就忙着去洗澡。韶關駐紮着雲南軍閥範石生的第十六軍。恰好有幾個軍官和我在一起洗澡,水氣濛濛的,誰也看不清誰。只聽見他們在談論:“王楷的隊伍到犁鋪頭了。聽說他原來叫朱德,是範軍長的老同學。”另一個說:“同學是同學,可是那是一支暴徒集中的部隊。我們對他有嚴密的戒備。”這個無意中聽到的消息,真使我興奮極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南昌起義保留下的部隊,原來在這裡!我匆忙洗完澡,結了賬,看看鐘,已經是下半夜一點了。心急如焚,顧不得天黑路遠,馬上離開韶關向西北走去。

犁鋪頭在韶關和樂昌之間,離韶關四十多裡。我穿着西裝,黃呢子大衣,黃皮靴,裝得像個小康之家的子弟,手裡挾着一包便衣,沿公路急匆匆地走着。幸好是深夜,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人盤問與檢查,安全地到達了犁鋪頭。

朱德同志部隊的哨兵,把我轉送到司令部。最先接見我的是一個兩肩披着長髮、一臉大鬍子的年青人。他帶我進到裡邊屋裡,我一眼就看見了蔡協民同志,由不得大喊一聲,撲上去和他握手:老蔡,想不到在這兒碰到你!蔡協民同志也吃了一驚,嚷道:老何,你怎麼來了?原來我們在湘西洞庭湖一起做過秘密和公開工作,處得很熟。經他介紹,我才知道那位年青人就是朱德同志的參謀長王爾琢同志。我開玩笑說:你這把鬍子,簡直像馬克思。蔡協民同志說:王爾琢同志立了誓,革命不成功,就不剃頭不刮鬍子呢。

大家正談得熱鬧,從裡間屋裡走出一個人來,精神飽滿,和藹的笑容,全身嚴整的軍人打扮。蔡協民同志把我介紹給他。他和我緊緊地握了握手,輕聲而謙和地道了自己的姓名:“朱德。”同時巧逢在巴黎就熟悉的陳毅同志。

我把毛澤東同志上井岡山,直到我這次由廣州脫險,意外地找到此地來的經過,向他報告了。朱德同志高興地說:好極了。從敵人報紙上看到了井岡山的消息。我們跑來跑去,也沒有個地方站腳,正要找毛澤東同志呢,前些天剛派毛澤覃同志(毛澤東同志的胞弟)到井岡山去聯繫了。接着他詳細地詢問了秋收起義、廣州起義的情況,問井岡山的環境怎樣?羣衆多不多……談話中,不斷有人來找他,一會兒是縣委書記,一會兒是赤衛隊長,人們進進出出,川流不息,看樣子將要有什麼大的行動。我們的談話時斷時續。朱德同志不時地回過頭來,向我抱歉地笑笑,後來就叫陳毅同志招呼我休息。

第二天,朱德同志給了我一封介紹信和一部分盤資,握着我的手說:希望你趕快回到井岡山,和毛澤東同志聯繫。我們正在策動湘南暴動。1928年1月上旬,我回到井岡山。不久,就聽到朱德同志發動了湘南暴動的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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