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趙旭騎着馬離開了魏王府,別人問他,他只說出去遛馬。
出了城,趙旭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只是覺得自己想要隨便的走走,走到哪裡是哪裡。
他專撿沒人的地方去,不知不覺的,到了邙山。
他心裡有事,也沒仔細看,竟然一直的快要到了山頂,眼見前面山坳有一處廟宇,懵然有一羣猴子從山上叢生的樹木上蹦了下來,跳在他的身上和馬上,在他懷裡掏,像是要吃的。
這些猴子真是膽大,竟然不怕人。
如果放在平時,趙旭必然會和猴子嬉戲一會,今天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覺得什麼都煩。
那些猴子見他無動於衷,也找不到什麼吃的,又都重新上了樹。
趙旭騎在馬上,看着山下,忽然大聲的哭了起來。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的傷心,即便那會在山谷底逃不出來,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如死灰過。
昨夜在魏王府,趙旭一直憋着,這會終於肆無忌憚的大聲哭了起來。
這裡沒有一個人,趙旭哭了一會,覺得心氣順了一些,又仰面在那裡躺了一會,牽着馬往山下走。
正在行走,只見一個女的騎着一匹棗紅馬過來。
是黃河岸邊的那個鵝蛋臉。
馬上的女子看到了趙旭,也是一愣,鼻子裡“哼”了一下,就要從趙旭身邊經過。
趙旭本不想理她,但是想到她到底是一個女子,前面那些猴子那麼刁鑽,於是好心提醒,說道:“不要過去。”
“爲什麼!”這女子鳳眼一睜,柳眉倒豎,手裡的鞭子一揮:“這山是你家的?路是你開的?樹是你栽的?你是萬象寺派來在這看門的?”
原來前面那座寺院的名字叫萬象寺。這女子簡直就是不識好歹,分明是說自己是強盜,還罵自己是看門的狗。
趙旭本就是個驕傲的人,從昨晚到現在心緒煩亂,這一下被激,冷笑說:“難道這山是你家的?路是你開的?樹是你栽的?你是萬象寺派來在這看門的?”
女子也聽出來趙旭是暗諷自己是強盜、說自己是萬象寺的看門狗,心裡更怒,叱吒道:“是又怎樣!我攔着你了?”
趙旭冷聲說道:“你怎麼證明是你家的?山上寫你名字了?攔你是爲了你好。”
“我不用證明!你這無賴,不能跟兵士相搏,倒是在這劫道,還爲了我好?瞎了你的狗眼!告訴你,我是大唐公主,我誰都不怕!”
趙旭一聽“大唐公主”就怒了,你祖宗的!什麼都是大唐官家的,真是整個天地之間都不能清靜了!洛陽城裡有一個虢王,這山上都能跑出來一個公主!
你還公主,我看你是母豬!臭娘們,我眼瞎,我看你才眼瞎,老子無賴?老子是調戲你了還是輕薄你了!
入你孃的!
趙旭瞪着這個女的,似乎是說看誰眼瞎,再也不說話。這女子對着趙旭又冷哼兩聲,十分不屑的騎着馬過去了,手裡的鞭子摔得“啪啪”的響,好像抽的是趙旭。
沒一會,忽然那邊傳來了女子驚恐的叫聲,趙旭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知道那個刁蠻的女子被猴子給騷擾了。
“真你孃的活該!”
趙旭不想理她,可是那女的聲音越來越大,還哭叫了起來。
肯定是她沒食物給猴子,還打了那些猴子,猴子們學着她的樣子也打她了。
這一塊實在是沒人,趙旭走了幾步,心裡到底不忍,又拐了回去。
果然,那個女子這會已經從馬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來滾去,但是不管她怎麼翻滾,總有幾隻猴子跳在她的身上,不住的在撓掐她。
那女子聽到了趙旭的馬蹄聲,嘴裡喊叫着:“快來救本宮!”
本朝皇后可自稱本宮,有正式封號的公主也可以自稱本宮。趙旭這會有些憤世嫉俗、玩世不恭,他看着這女子在地上的狼狽相,覺得她的腰肢像蛇一樣扭動,戲謔的說:“本宮?你是什麼公主?”
“我是義寧公主。快來趕走這些可惡的猴子……”
義寧公主?昨晚李環說過是有這樣的一個公主。趙旭哼了一聲說:“義寧公主?你叫什麼名字?”
“大膽!……你還不過來!……好,我叫李學敏,快來救我……”
李學敏?義寧公主,難道是真的,不然,她怎麼能帶人進到兵士警戒的區域裡?
冒充公主很好玩麼?
“你真的是公主?”
“真的!”
趙旭抱着胳膊悠閒的看着這所謂的義寧公主在地上滾,瞧瞧她臉上都急出了汗,說:“你剛纔不是說這山這樹都是你的嗎?那這些猴子自然也是你的,你既然是公主,怎麼不給它們表明身份,讓它們聽你的啊?”
這女子這會已經徹底的急了,她身上有些地方已經裸露了出來,即便平時脾氣暴躁,可是這會對着一個陌生的男子衣不蔽體,也是焦急萬分,要是等一回衣服再被猴子撕爛多一些,那自己可真就是沒臉見人了:“你到底救我不救?”
趙旭問:“你是命令我,還是求我?”
“本……算我求你。快點。”
“算是什麼?求就是求,還算。那別算了。”
“我求你!我求你好吧!……啊……”
趙旭懶洋洋的,嘴裡打了個唿哨,而後忽然撿起一塊石頭往遠處扔了過去。
遠遠的傳來了石頭砸樹的聲音,有幾隻猴子聽着聲音跑了過去,其餘的也丟下了地上的女子,看樣學樣,上樹跑遠了。
這女子終於鬆了一口氣,見趙旭還在盯着自己,眼睛瞧的地方總是自己的胸腹,心裡大怒,起來就對着趙旭揮手打來。
趙旭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拉近自己,幾乎和她挨着,冷冷的說:“剛纔求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我想怎樣就怎樣!你這個無賴,放手!”
“我放手?放了讓你再打我?我還偏不放,你咬我啊!”
這女子氣急,伸出另一隻手對着趙旭打來,趙旭也伸出另一隻手將她那隻手給捉住,瞪眼說:“你還有第三隻手嗎?”
“我……”女子猛地擡腿,用膝蓋對着趙旭的腹部頂了過來,趙旭兩腿分開,倏然一夾,將她的腿給夾住。
於是這女子就成了單腿站立,兩隻胳膊都被趙旭給抓着的姿勢。
兩人站的幾乎面貼面,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女子掙扎了幾下,猛然覺得不妥,臉色通紅,嘴裡大叫說:“放腿!登徒子!”
“誰登徒子了!我放了你再踢我?”趙旭盯着她的眼睛問:“你叫什麼叫!公主就是你這樣?用我的時候求我,不用了打我?嗯!李學敏公主!”
“我想怎麼就怎麼,用你管!”
“不管,懶得管,你不講理,那我就這樣對你。我不想捱打,咱倆就這樣耗着。”
於是兩人就以這種奇怪的姿勢面對面,李學敏氣惱之極,張口要咬趙旭,趙旭“嘿”了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敢咬我,我也咬你,不信試試。”
李學敏咬牙切齒:“你!”
趙旭:“我怎麼了?”
“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兩人針鋒相對,彼此都不服輸。不過兩人騎來的黑馬和棗紅馬,這會卻走在了一起,磨磨蹭蹭的,一起吃起了草。
李學敏拿趙旭絲毫沒有辦法,那條站立的腿一會就痠軟,她叫趙旭鬆開,趙旭卻只是不理,她滿臉通紅,對着棗紅馬叫道:“別跟那野馬玩,離遠點!”
趙旭覺得這李學敏是氣急敗壞了,他也對着黑馬說道:“沒事,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管天管地還管馬喜歡和誰在一起!她又不是你娘。”
“你纔是畜生的爹!”李學敏從來沒遇到像趙旭這樣對自己無理的男子,盯着趙旭呼哧呼哧的喘氣,一會腿軟的就要倒下,趙旭心裡好笑,手一鬆,李學敏仰天倒在地上,嘴上對着趙旭又不停的罵。
“懶得理你!”趙旭過去輕撫了一下棗紅馬,故意的嘆息一聲“所託非人”,而後縱身上了黑馬,嘴裡吹着口哨走了。
剛剛走了沒多遠,身後馬蹄聲聲,趙旭也不回頭,但是聽到“呼”的一聲,他在馬上身體一側,一塊石頭呼嘯着就砸到了前面路邊的樹身上。
趙旭覺得這個李學敏簡直不可理喻之極,李學敏卻已經騎馬追了過來,對着趙旭就是一鞭子。
趙旭再次閃身躲過,李學敏依舊的不依不饒,趙旭見她臉紅氣喘,狼狽不堪,戲謔之心大起,在馬背上挪來挪去,一會抓着馬鞍跳下隨着馬跑幾步,一會側身貼在馬腹上讓李學敏看不到自己,等李學敏在找自己的時候卻猛然又坐到馬鞍上,對着李學敏吹口哨,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惹得李學敏除了罵“登徒子”再對着他空自揮鞭之外,再無他法。
“夠了,有完沒完,”兩人又追逐了一段路,趙旭皺眉對着李學敏說:“你老是追着我幹什麼?你難道看上我了?但是你不覺得你長的有些困難?”
李學敏越發惱怒:“誰看上你了!誰長的困難!你長的好看!你這個油腔滑調沒有教養的野小子。”
“那你爲何總跟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不知道的以爲我將你怎麼了呢!嫁不出去了是吧?”
“你能將本宮怎麼……你說誰嫁不出去了!惡賊!”李學敏這一段也的確是爲婚事煩心,剛開始覺得自己說話孟浪,接着怒氣衝衝的叱道:“你非禮我,對本宮不敬。下山我讓人砍了你的腦袋!看你還再喋喋不休!”
趙旭一聽也怒了:“上山時我就提醒你不要往前去,你一意孤行,結果被猴子騷擾。我好心去救你,怎麼就成了非禮你?你砍我的頭,你試試能不能砍的了!”
“我就砍你,砍你全家,將你……啊!放開我!”
李學敏說到一半,就被惱怒的趙旭回身過來,一把從棗紅馬上給揪了過去。
趙旭將李學敏攔腰按在黑馬背上,對着她的屁股就是幾巴掌,嘴裡狠狠的說:“叫你砍我全家!我先打你屁股!”
李學敏又驚又怒,從來沒人敢對她這樣,她捱打的地方很是敏感,心裡羞燥之極,嘴上卻罵的更厲害,甚至連街上無賴潑皮鬥毆謾罵的話都喊了出來。
趙旭越打越順手,剛開始還覺得不妥,畢竟她是女孩子,後來聽她罵的胡言穢語,心裡就將李學敏當成幼時和自己作對的那些村裡頑童,同時覺得李存勖真是臭屁之極,什麼皇帝,你李家纔是什麼的家教!這李學敏哪像是什麼公主,分明是街上撒潑的女賤貨。
李學敏罵一句趙旭就打一巴掌,“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過了一會,李學敏的聲音小了,趙旭的火氣也褪了,他正要將李學敏鬆開,李學敏張嘴對着趙旭的腿咬了下去。
趙旭腿上一疼,心裡的火又上來了,嘴裡罵着你是屬狗的?對着李學敏的臀部使勁的打了兩下,然後對着她的屁股使勁的一擰,李學敏已經委屈之極,“哇”的一聲,竟然哭了起來。
“你孃的!滾你的!”這一下趙旭倒是沒有料到,心裡覺得這個李學敏是個女瘋子,就抓着她的衣裳將她提起,一下就給扔到了棗紅馬身上。
這一下又準又穩,李學敏騰雲駕霧一樣,嘴裡“啊”的一聲,還沒“啊”完,就已經到了自己的馬上,等她手忙腳亂的急忙坐好,趙旭催馬已經去的遠了。
“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臭小子,別讓我再見到你!”
李學敏在後面大聲的喊叫,但是趙旭哪裡還能聽得見。
趙旭回來就到了自己的院裡,坐了一會,心中依舊的煩躁,去了演武場一連射了好幾斛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