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晟在院子裡站了會兒，慢步回到了病房。
霍於清正呆坐着，一臉憂鬱。若不是顧念安嫁給了霍晟，這事對他來說沒啥關係。若不是齊老子救了霍晟，這事也無關緊要。
但是天理循環，做過的事就是抹不掉。
“我只是想救老太太，你知道的，血型相符，還要配型成功的機率有多小。難道你想見到老太太死？你那時候也只接受老太太一個人靠近你。你是我兒子，我其實是深愛着你的。我只是無法面對我這輩子做過的每一個決定，我的每一步都無奈，很被動，也很卑鄙……”他擡起血紅的眼睛，啞啞地說道。
霍晟咬了咬牙，在牀頭坐下，和他對視着。
“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事？我可以當證人。”霍於清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我們霍家就徹底陷進漩渦裡了，你知道輿論是可以壓死人的。你會被唾沫淹死。”
“做人就要做得乾淨明白，有底限。既然是我們霍家做過的事，霍家就承擔。”霍晟緩緩說道。
“你的叔伯們也不會同意。”霍於清小聲說道。
“我會交出公司，聲明一切與擎天無關。”霍晟忍住氣，沉聲說道：“父親，我不怕重來，我怕的是念安受不住打擊。你們怎麼能這樣？”
“人是自私的……”霍於清深深吸氣，顫聲說道：“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告訴顧念安……這打擊不是普通的……”
“拿着人命換人命，你怎麼可以……”
“我說了，我只是想救我的母親，你的奶奶。”霍於清拔高了嗓音。
霍晟蹭地站起來，大步往外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這輩子都活在自私裡……你當初爲什麼要生下我？”
霍於清掩了掩心口，慢慢地往後靠，“我一直不告訴你，就是怕現在，我們父子兩個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了。”
“沒有了。”霍晟關上了門。
“小晟……”霍於清老淚縱橫，啞啞地說道：“我只是想救你奶奶，我的母親……你懂不懂？如果當初面臨這選擇的人是你，你怎麼做？”
霍晟站在門前，久久未動。
他會怎麼做？真的會對一個陌生人動了惻隱之心嗎？若不是顧念安，他又真的會在乎嗎？
他真不知道！
——
回到家裡，顧念安還和南寶她們幾個在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笑聲不時從小客廳裡傳出來。
他不想進去。
“咦，回來了，不是買了蛋糕嗎？”黃管家端着剛燉好的雞湯回來，樂呵呵地問道：“聶新拎着嗎？念安等着吃呢，說吃了才睡。”
“哦……聶新辦事去，還在車上呢，你進去說一聲，明天再買吧。”他轉身往樓下走。
“你又出去？”黃管家看他臉色不好，關切地問道：“出什麼事了？很要緊嗎？”
霍晟停下腳步，小聲問：“老太太那年重病的事，你還記不記得？”
“哦，差點就死了。這些年一直沒斷過藥，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幸虧家裡有錢呢，換成一般人，早就沒了。”黃管家點點頭，小聲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知道老太太移植心臟的事？”霍晟問。
“哦，我和你爸爸知道，說是怕霍家別人知道了，總來刺激你奶奶。”黃管家又點頭，輕聲說：“那次也是運氣好，剛剛好就碰上了可以用的心臟。”
“什麼運動好！”霍晟臉色一沉，大步往樓下走去。
他腳步很重，臉色很難看，把黃管家嚇了一大跳。
“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問這個？”她走到樓道口，大聲問道。
霍晟沒出聲，直接衝去了健身房。
“怎麼發這麼大脾氣？”黃管家搖搖頭，轉身往小客廳走。
南寶站在門口，正朝她看，一臉疑惑。因爲眼睛看不到，所以南寶的耳朵特別敏銳，黃管家問霍晟的第一句話她就聽到了，所以到門口來看看出了什麼事。
“安安，好像霍總心情不好，我們還是回去吧。”她扭過頭，朝着顧念安幾人說道。
“有嗎？你們先喝湯，我去看看他。”顧念安看看蔡芸琳寫給她的話，從地毯上爬起來。
她們四個正在打牌，顧念安輸了好多把了，沾了一下巴的紙條。
“那我們還是回去吧。”蔡芸琳也站了起來。
“對啊，我們回去。”南寶連連點頭。
趙思思有些惋惜，“別啊，我還沒看到聶先生呢。”
“要死了，你要看他幹嗎？”蔡芸琳推了她一把，罵道：“趕緊回家去。”
“他還欠我好多杯咖啡呢。”趙思思嘟囔道。
“老男人你也敢下手。”蔡芸琳笑她。
“哪兒老了，就比我大八歲啊。”趙思思撇撇嘴。
“你來真的啊？”蔡芸琳嚇了一跳。
“我和你開玩笑呢。”趙思思敷衍道，跳起來穿外套。
“行了，走了。”蔡芸琳向顧念安點點頭，扶起了南寶，“你放心，我會把南寶送回去的。”
“去我那裡，我們三個繼續玩，燉個火鍋怎麼樣？”趙思思跟在二人身後，意猶未盡地說道。
“瘋婆子，你不睡覺啊？”蔡芸琳笑着瞪她。
三個人說說笑笑地走了，顧念安送她們出了門，去健身房找霍晟。
他正在練拳擊，打沙袋。
那沙袋子可憐 ，被他打得不停地搖晃晃。每一拳都重重的，揮在沙袋上，撲撲地響。若是個人站在他面前，一定被他揍得慘不忍睹了。
“霍晟，她們走了，我的蛋糕呢？”顧念安大聲問道。
“明天再買吧。”他收了拳，扶住了搖晃的沙袋，微微側臉。
“你在說什麼？出什麼事了？”顧念安走過去，拿起放在一邊的毛巾擦他額上臉上的汗。
“去休息吧，我想點事。”霍晟握住顧念安的手腕，低着眸子說道。
“你眼睛好紅啊，怎麼了？”顧念安抽回手，捧着他的臉，凝視着他的眼睛問道。
呼……霍晟長長地吐了口氣，這讓他怎麼開口？恨不得自己不姓霍了。
“沒事，讓我靜一會兒。”霍晟勉強笑了笑。
顧念安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那好吧，我回房了，你別弄太晚了，我等你，我還有事和你說。”
“別等我，先睡。有事明天再說。”霍晟把她輕輕地推出去，關上了門。
顧念安在門邊站了會兒， 滿頭霧水地問守在一邊的王小艾：“他剛剛都說了什麼？”
“說讓你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說，他想靜靜。”王小艾趕緊寫給她看。
“怎麼人人都想靜靜，靜靜很漂亮嗎？比我漂亮嗎？”顧念安故意開了句玩笑。
王小艾歪着着頭給顧念安看：“但是霍總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呢。”
確實很難看！顧念安扭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健身房的門，眉頭微擰——是不是交易市場的事麻煩了，他達不到齊老爺子的要求？
這晚上霍晟沒回房，一大早就出去了。
顧念安心裡的疑惑更重了，霍晟什麼事都不瞞她的，這回是出了什麼事？很嚴重嗎？不行，去找找齊老先生打聽打聽，霍晟到底怎麼了？還是，他是因爲梅嫣的事？
咦，霍晟這壞傢伙，怎麼又和以前一樣開始瞞她了？
她悶悶不樂地到了公司，劉怡她們已經開完了早會，正在忙一天的工作。
“顧總，這個請簽字。”幾個部門的負責人拿着文件等她。
她一份一份地胡亂掃上幾眼，簽字丟回去。
“大唐製造的廣告代言人請了丁湮，下午就在我們的攝影棚拍。”劉怡遞上紙條。
哦……顧念安點點頭。
“還有，冠名費的第一筆款子已經打進帳戶了。”劉怡又遞上一張紙條。
“好。”顧念安撓了撓額頭，擡頭看劉怡，小聲問：“丁潔呢？讓她去陪陪丁湮好了。”
“已經安排她今天在攝影棚幫忙。”劉怡寫完，把紙推到她的面前。
劉怡辦事就是妥貼，顧念安沉吟了會兒，小聲說：“好，你們去忙吧，我等下要出去一下。”
“好的。”劉怡收好東西就走。
顧念安揉了揉太陽穴，昨晚迷迷糊糊的全是夢，還夢到了老太太讓她趕緊去吃蘋果，說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你臉色也不好，快喝掉，補一補氣。”王小艾擰開顧念安的茶杯，倒了杯黃管家特地給她熬製的茶給她。
“小艾，你說霍晟他是怎麼了？”顧念安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
“可能累了吧。”王小艾想了想，寫了偌大的字給她看。
“顧總，姜雲霆來了。”周楓在外面敲門。
“啊……”顧念安擡眸看外面，只見姜雲霆正笑吟吟地朝她搖手指。
“你怎麼來了？”顧念安眨眨眼睛，站了起來。
“路過，來看看。據說你們的新聞拿到了大額冠名費，再給你說句恭喜。”他大步進來，往沙發上一坐，笑着看向她。
等王小艾寫完了，他接着說：“還有，義父的福利院裝修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沒興趣啊。”顧念安搖頭。
“沒愛心啊。看孩子，又不是看我義父。那些孩子還記着你。”姜雲霆笑着說道。
“呵呵，愛心是什麼，可以吃？”顧念安故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