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
金屬落地的聲音嚇了劉怡一跳，她飛快地跳起來，走向後面的小露臺。她在這裡養了不少花，清一色的都是茉莉。雪白的花朵密密攢攢地堆在枝頭，月光透進玻璃頂，在地上印出斑駁的亮痕。
一隻肥肥的大黑貓從花盆裡探出腦袋，衝她喵嗚大叫了一聲。
她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露臺一角。這是隔壁家的貓又把她堵住的露臺給撓破了，鑽過來了。這貓總過來，躺在茉莉花盆中間，躺舒服了就去房間裡偷東西吃。
她檢查了一下被黑貓撓破的花棚，關上了玻璃窗。
黑貓也不急，瞪着碧綠的大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繼續舒服地伸展四肢躺着。
“你主人不給你吃的嗎？總來我這裡。”她蹲下去，用手撓了撓黑貓的肚皮。
黑貓舒適地蜷了蜷身子，翻過身，拱起了肥屁股，示意她繼續爲它服務。
劉怡揉了揉它的脖子，再揉她的背。
呼嚕嚕……
黑貓發出一陣陣舒服的聲音，伸起了懶腰。
這是劉怡家裡唯一的客人，和老公離了之後，她這裡再沒有別人踏進來過。除了這隻貓。劉怡從來都不趕它，還常常故意在茶几上放點吃的等它來。
“你說，我也去抱個孩子來養着怎麼樣？”劉怡小聲問道。
染過後有些發黃的頭髮垂到了黑貓的眼前，黑貓來了興致，抓着她的髮尾左爪右爪地繞。
劉怡把頭髮挽起來，輕輕地嘆了口氣，起身回房。
黑貓站起來，跟在她的身後，一路懶洋洋地打哈欠。
“你太胖了，你需要減減肥。”劉怡把一碟子貓糧放到地上，溫柔地說道。
黑貓快步過來，聞了聞香味，擡頭看了看她，還是一副慵懶倨傲的樣子，喵喵叫了幾聲，吃了幾口，嫌棄地把盤子推開，直接跳上了沙發，開始咬她的沙發靠墊。
劉怡無奈地說道：“我又沒義務養你，你還挑食。你咬壞我的墊子，誰給我賠。”
黑貓玩得瘋，咬着墊子用力甩，壓根不理她。
劉怡看了會兒，剛要回房間換衣服，門鈴響了。是鄰居，二十多歲的女人，穿着淡粉色的真絲睡裙，胸大得誇張。
“我家的貓在你家吧？”女人脣角勾着輕蔑的假笑，伸長脖子往裡面看。
劉怡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那是一枚三克拉的鑽戒，前幾天還不是這枚，她又換了。
“咦，你給它吃什麼？”女人突然推開她，大步走了進來，端起放在地上的貓糧看了一眼，咋呼起來，“你養貓了嗎？你怎麼隨便給我的貓吃東西。它可不吃這些低檔的東西呢！大姐，你有沒有問過我啊。難怪它總鬧肚子。”
劉怡擰擰眉，把門拉大，面無表情地說道：“那是我自己的貓吃的，你趕緊把貓領回去，再敢讓它跑過來，我把它燉了。”
“哇，你好殘忍！”女人白了她一眼，大呼小叫，“你太冷血了，如果我的貓有什麼事，我一定告你，在網上揭發你。”
“滾。”劉怡抓起黑貓，往女人身上重重地一丟。
女人嚇了一大跳，飛快地打開黑貓，衝着劉怡怒罵，“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大姐，有點教養行不行？”
劉怡走過去，抓着女人的胳膊往外丟。
女人尖叫不止，把隔壁的男人給引出來了。這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髮際線已經嚴重後退，肚子挺出，穿着一身驢牌，抱着女人就心肝寶貝地亂叫。
“老公，她欺負我，她打我。”女人撲在他的懷裡，一頓亂哭。
男人扭頭看向劉怡，大着嗓門怒吼，“你這個潑婦，你怎麼欺負我太太？”
“她是你太太嗎？上週三在這裡男人不是你啊。上上週也不是。”劉怡冷冷地說完，伸手關門。
“你什麼意思啊？”男人楞了一下。
“找物業看監控，她的老公太多，不差你一個。”劉怡砰地摔上了門。
外面的哭聲更大了。
劉怡坐到沙發上，木然地看着又回到沙發上的黑貓，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個人真的很寂寞，連說話的人也沒有。想交交朋友，又總怕招來麻煩。
叮……
家裡的座機響了。現在裝座機的人很少，劉怡卻把座機保留了下來。
她走過去，慢慢地拿起了聽筒。
“你沒事吧？”沙啞的男聲傳了過來。
“哦，你呢？”劉怡揉了揉眉收，小聲問道。
“我沒事，你早點休息。”
“爸……”劉怡楞了幾秒，輕聲說：“我很累……我想改行了。”
“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麼……”劉怡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她能做什麼呢？她就想當記者，當主編。她喜歡沉浸在文字裡，和各種各樣的新聞打交道。從裡面看到別人的故事，有的生機勃勃，有的絕望透頂，有的糜爛奢侈，有的悲苦無依……
她只有別人的故事裡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忘掉自己的故事。
“撲咚……”
門突然被人用力踢了兩腳，然後傳來了女人聲嘶力竭的罵聲。
“老女人，你滾出來人，你給我把話說明白，不然我和你沒完！”
劉怡擰擰眉，沒理會。
“怎麼回事？”聽筒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有點焦急。
“隔壁的女人發神經。”劉怡說道。
“她的貓又來了？”
“貓在我這裡，我不想還給她了。”劉怡把黑貓抱起來，放到腿上，輕輕地撫摸。
“那就別還了，你休息吧，我來處理。”
“別……”劉怡打了個激靈。
“好啦，聽話，去睡吧。”男人的聲音變得很溫和。
“不要這樣……”劉怡抱着黑貓起身，急聲說道。
這時門又被人踢了一腳，黑貓猛地蹬了劉怡一下，爪子在她的手背上狠狠撓了一爪，抓出三道血淋淋的印子。
“啊……”劉怡沒防備，痛得一聲輕呼。
“怎麼了？”
手機那頭的男人頓時變得很着急，伴隨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後，電話掛掉了。
劉怡看着手背上的血痕，突然呼吸變得很急促，飛快地拉開門，一巴掌扇向還在不停踢門的女人。
“滾開，想活命地早點滾。”她惡狠狠地罵道。
“喂，你這潑婦，你這個老女人，你敢造謠陷害我！你自己被老公甩了，你也想讓我們和你一樣嗎？你這個怪物，老女人。”女人撲過來，一副要和她同歸於盡的瘋狂樣。
“找死啊。”劉怡抓住她的頭髮，往牆上狠撞。
女人發出一聲慘呼，嚇得臉都白了。
很快鄰居們都出來了，看到這一幕，紛紛上來勸架。
“我要報警，我要把你抓起來。”女人嗚嗚地哭。
“快滾啊！”劉怡抓着她的頭髮，把她往電梯裡丟。
“劉小姐，你這樣太狠了，快鬆手，把人家打傷了。”鄰居們被她的兇狠樣子嚇到了，都想勸開她。
“都滾開！”劉怡大罵道。
有人看不下去，悄悄通知了物業，物業報了警。幾分鐘之後，片區的警察來了，問了情況，把兩個人都帶去派出所。
劉怡一臉冷漠地坐在一邊，警察問什麼，她都不理。
“劉小姐，你還是主編呢，不知道打人犯法嗎？”
“警察同志，她還陷害我……她一定是看我和老公相親相愛，她就嫉妒了……警察同志，我跟你們說，這個女人變態的！好幾回我晚上起來，她一個人不穿衣服站在露臺上面，她不要臉啊……”年輕女人捂着被打腫的臉，哭哭啼啼地說道。
劉怡的臉色猛地變了，飛快地扭頭看向那個女人。
“真的，我還看到她房間裡來過變態的男人，也是半夜裡來的，神神秘秘的。兩個變態在一起，好可怕。警察同志你們好好查查，那個男的說不定是逃犯！”女人瞪了她一眼，繼續說道。
劉怡站了起來，擡了擡下巴，冷漠地說道：“我要走了，你們有了證據再來說吧。”
“你不能走，你打了人……”警察指着椅子叫她坐下。
劉怡從包裡拿出一本支票，刷刷地寫了個數字，丟給那個女人。
“你找那麼多老男人也是爲了要錢，把錢拿着，滾吧。”
“一萬？警察同志，我要毀容了，她還傷害了我們夫妻的感情，我們是光明正大的結婚的。怎麼，你以爲胸大就不能正經結婚了？”女人把支票撕了丟給劉怡，大吼道：“我老公和我是相愛的，你把他氣跑了，你賠我老公。”
劉怡楞了一下，她和那個男人居然是真夫妻。
見她楞神，那個女人勁頭更足了，噼哩啪啦地開始數落她。
“這個女人真的有問題，她不僅半夜不穿衣服，她還燒紙錢燒香，搞得烏煙瘴氣的，我懷疑她搞邪惡的事！現在不是有很多這個功那個法嗎？你們好好查查她，肯定有問題的。”
劉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常在半夜裡偷看她。
“你爲什麼半夜燒紙？”警察擰擰眉，看着劉怡問道。
“我祭拜我母親，可以嗎？”劉怡反問道。
“哼……”女人撇撇嘴，輕蔑地說道：“不要相信她，就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