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潤已經來換過第三次燭蠟,楚霖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一直沒有變過。
他靜靜的坐在龍椅上,頷首低眉,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在華潤來換第四根燭蠟的時候,他終於擡起頭來。
華潤驚喜的問道:“皇上,你醒啦?”
“華潤,我沒有睡。”
楚霖說,他的眼眸清澈卻帶着淡淡的失落。
“華潤,去給我請加達木王子過來。”
華潤也聽聞了宮中的傳言,他明白楚霖的意思。
“皇上,現在這個時辰加達木王子肯定睡下了,明日再請吧。”
楚霖的眼神裡帶着幾分憤怒。“我都沒睡,他怎麼可能睡得着。”
他嘆了一口氣,輕輕的閉上眼睛。“快去,請他過來。”他慢慢的睜開眼眸,帶着帝王的憤怒。“他不來,我去。”
看着楚霖憤怒的模樣,華潤連忙說道:“是。”
華潤推開御書房的門,一瞬,間煩躁的雨聲和涼涼的風一齊傳來。楚霖彷彿置身在高山之巔,然後搖搖欲墜。
他繼續閉上眼睛,等待着門再度響起的一刻。
“皇上,加達木王子到。”
華潤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這個一身溼透的男人。
他問道:“你爲何不打傘過來?”
加達木擡手抹去額前垂落的雨水。“麻煩。”
楚霖冷冷一笑。“你是爲了染上風寒,好得到眉兒的關心嗎?”
加達木一笑,眼眸真誠的看着楚霖。“我沒有那麼卑鄙。”
“你不卑鄙?”
楚霖冷冷的眼眸裡迸射出兩股駭人的寒光。
“你不卑鄙,就不會私自去見她,然後被人發現,掌握她的把柄。”
在白蘭宮中,聽到白蘭告訴他的那些話,一個男人如何不介意自己心愛的女人同另一個男人被人傳出是私通的話呢?
加達木的心裡亦是愧疚不已。“我……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楚霖突然冷靜下來。“那你想的是什麼?”
“我……我只是想單純的見見她。”
加達木的心中早已自責了無數次。
楚霖有些苦澀的問:“你難道就不想她和你遠走高飛嗎?”
“我想。”
加達木毫不掩飾的說,額前的雨水滴落在眼睛裡流下來,看起來。就像是悲涼的淚水一樣。
“可是,她愛的人是你,我帶不走她。”
楚霖一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秦如眉的心意是那麼的明顯,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楚霖,我想過,如果,她不愛你,我就帶走她。可我不曾想,她會如此愛你,甚至愛到不能理解一個帝王的薄情。”
加達木看着楚霖,身上的雨水“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地上,像是哭泣的聲音。
“從她篤定告訴我,無論如何,她都會留在你身邊的決絕,我就知道,我帶不走她。即使帶走她,她也不會愛我。”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楚霖高傲的看着加達木。
“你若對不起她,我定會千軍萬馬,血洗皇城,帶走她。”
加達木的眼眸裡是不容改變的認真。秦如眉就像一顆種子,最終,還是在他的心上長成了參天大樹。
“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那樣最好。”
加達木說,轉身在楚霖的目光裡,一步步的向外走去,他突然一頓。
“再過幾日,我便會回去,你不必煩惱。”
他的聲音在門的“咯吱”聲中散去。
楚霖離開之後,白蘭一夜難眠,她反反覆覆的翻來覆去,依舊無法安睡。
她忘不了楚霖知道後憤怒的眼神裡夾帶的悲傷,還有那一句氣話。“休想再讓我見她。”
“小若。”她喊道。
小若走來。“娘娘,有何事吩咐?”
“陪我去毓秀宮。”
白蘭說道,站起身來,將身上的衣裙上的褶皺拍平。
“是。”小若似乎明白她爲何要去。楚霖的憤怒,她也是有目共賭。
小若撐起油紙傘,和她在這漫天的雨水裡又走一遭。
走到毓秀宮門前,白蘭將自己的微笑露出來,保持着好看的角度。
“眉兒。”
她輕輕的呼喊道,便走進房間去。看着秦如眉正在悠閒的修剪着花朵。
她的嘴角露出苦澀的一笑。心想,眉兒,無論多大的事,你都能如此淡然自若呢?
秦如眉將手中的剪刀放下,轉頭一臉燦爛的看着白蘭。
“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白蘭說,眼眸裡卻沒有笑意。
“嗯嗯。”秦如眉輕輕的點了點頭,繼續修剪着花枝。
“眉兒。”白蘭再次喊了一聲。
秦如眉奇怪的看着她。“姐姐,怎麼了?”
“妍兒,事情還沒有結束,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嗎?”
“既來之則安之,我沒有錯,也不想去辯解。”
秦如眉淡然的說,繼續修剪着花枝,眼眸認真。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皇上怎麼樣?”
“這……”白蘭知道她會問,她既然來了,卻說不出口。
秦如眉看着白蘭的模樣,輕輕的笑了笑。“姐姐,你不必隱瞞我,皇上說了什麼,你便直接告訴我吧。”
“皇上他……”白蘭猶豫的說不出口。
秦如眉越發的好奇,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卻不是激動的驚喜。
“對不起……”白蘭說道,眉目裡充滿着歉意。“這件事對任何男人來說,都不能接受。”
“所以,皇上他……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想?”
秦如眉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手中的剪刀“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如同她心碎的聲音。
“眉兒,不是你想的這樣。”白蘭連忙解釋道:“只是最近皇上都不能來見你。”
“他不想再看到我了,是嗎?”秦如眉的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滑落。
“這……眉兒,皇上如今只是還想不開,他一定會來見你的。”
白蘭肯定的說道,她突然後悔來告訴秦如眉這些,卻又害怕,楚霖的逐漸冷漠會讓她更難以承受。
“姐姐,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秦如眉苦笑了一聲。“錯都在我。”
終日的陰雨霾霾終於在陽光的普照下散去。秦如眉也在昏迷了數日之後醒來。她本不願意醒來,可她的身體已經抗拒,強迫她睜開眼。
醒來之後是又一次的淚溼枕頭。
當疏雨端着藥湯和食物進來的時候,她抑制不住的在被子裡嚶嚶哭泣。
“娘娘終於願意醒過來了。”
疏雨早就知道,她早已醒來,只是不願意醒。
她將放置食物的盤碟聲發出沉沉的聲音。秦如眉終於停止了哭泣,將被子拉下來一角,眼睛試探性的露出來。
可當她看到是疏雨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驚喜,她心裡想的人沒有來。但是,至少這樣能夠緩解她的哭泣。
“疏雨。”
她輕輕的喊了一聲,疏雨轉頭看到的是憔悴不已的她,心疼不已,卻又不敢再提起她的傷心。
“娘娘,你快先把粥喝了,填飽了肚子,我們等會兒再喝藥。”
秦如眉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沉睡的這幾日裡,她感到自己的身子越發的沉重,慢慢的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
她想,不管多麼的悲痛欲絕,她都不能讓自己在消糜中死去。
疏雨看見她點頭答應,臉上露出驚喜一般的笑容,連忙端起粥碗來到她面前。
“娘娘,你快嚐嚐,這是我親手熬的,很好喝的。”
疏雨說,看着秦如眉大口大口的喝粥,擔憂的心也算慢慢的放了下來。
沉睡的太久,好多事秦如眉才恍然想起來。她問道:“宮女們的風寒都好了嗎?”
疏雨輕輕的點了點頭。“娘娘放心,都已經痊癒了。”
她以爲自己只是傷心了幾日而已,沒想到好多事都已經不知不覺的發生了變化。
沉靜下來,她好像又開始去回憶,回憶就像是蝴蝶的翅膀,牽扯着她的思緒想着莊周的美夢中去。
“疏雨,這幾日可有人來?”
她還帶着一絲期望,那個說,不願再見她的男人還會過來看她一眼。
她知道秦如眉所問的是誰,然而,她卻知道,此刻,她不能提起。
疏雨裝作在回想的樣子,良久才說道:“有的,蘭美人和芙美人都來看過娘娘,還有紅瑤郡主和南太醫。”
秦如眉的眉頭並沒有舒展開,眼眸低垂,小聲的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她心裡期待的火苗逐漸變得熹微。
疏雨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了。”
最終,熹微的光芒還在疏雨否定的話語中熄滅。
疏雨又說道:“最近宮中正在準備加達木王子的回國之禮,所以,十分繁忙。有些事,皇上便顧不上。”
秦如眉明白,這不過是疏雨用來安慰她的話罷了。但是,她想,他總是繁忙,等待已經逐漸變成一種習慣。
“我明白。”
她淡淡的說,疏雨的話突然再次在她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她突然有些激動起來。
“疏雨,你方纔說什麼,加達木王子要回國?”
疏雨點頭說道:“本來前日便要回去的,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便又拖延了幾日。”
秦如眉想:他回國了,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