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長故夢水風涼七千更

人生如戲長,故夢水風涼(七千更)

紀大人的病,來得急,去得快。睍蓴璩曉剛養了兩日便精神抖擻的上朝爲皇帝賣命了,寧王慕容澤也就精神抖擻的把迎接宇文翌的差事推給了紀如卿。

這天,禮部尚書華豐擺好儀仗,由紀如卿帶隊迎接在北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站在北門下,不料卻是被人放了鴿子,等了三個時辰都未見到人來。

陪在一邊的臣子們着急的着急,生氣的生氣。唯有紀如卿神情不變的站在北門底下,紀大人的好脾氣那是滿朝聞名的,但能好脾氣到這種地步的,簡直令人髮指!

旁人看到丞相都這般淡定,也就不好表現得太過。總的說來,雖然被人放了三個時辰的鴿子,儀仗還算齊整。

三個時辰後,紀如卿微微一笑,吩咐旁邊的人準備回去。卻不巧,有兩人從北門後面走過來,爲首的男子一身錦衣,眉目料峭,嘴角含着些許戲謔的笑意熨。

那些人剛想退去,卻被紀如卿攔下來。紀如卿看着那兩人,笑了走過去:“北朝翌王來我北縉,我等沒有迎接到人,還望翌王不要見怪。”

那男子明顯的愣了一下,疑惑問:“你怎知,我就是翌王?”

紀如卿笑了,垂下眼看了看他的靴子:“金龍纏靴,在北縉除了皇上只有王爺敢有這等裝束。嚼”

宇文翌看了看自己的靴子,片刻又笑了:“本王早來了一步,原還想微服玩耍幾日,沒想到被一雙靴子漏了身份。”

向紀如卿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才道:“本王初來北縉,在杏花樓流連忘返,害得諸位在此苦等,還望紀丞相海涵。”

紀如卿身後的人皆憤懣,紀如卿卻是笑了:“傳統使然,不覺有愧,心裡自安。”

聽他這樣說,宇文翌的臉色變了,而紀如卿身後的人皆掩嘴偷笑,不由挺直了腰桿。

紀大人一語雙關,話兒說得極妙。杏花樓是何等地方,宇文翌在那裡流連而忘記了正事,自是繼承了他們北朝的傳統,不知羞恥,還覺得理所當然。

他們在此等候了三個時辰,是因爲北縉傳統注重禮儀,沒接到人不是他們的過錯,該盡的禮儀已經盡了,自然不覺得愧對先祖,心裡也安。

宇文翌與紀如卿對視了會兒,笑了:“紀丞相好口才。”

紀如卿臉上淡笑,伸手引路:“我朝已備好驛館,翌王一路辛苦,請隨我來。”

一行人來到了驛館,宇文翌站在一邊看着驛館:“紀丞相,這就是你們爲本王準備的驛館?”頓了下,雞蛋裡挑骨頭,搖頭嘖嘖道:“似乎,太寒酸了些。”

北縉的一干臣子又要發怒,紀如卿攔下。他淡淡道:“皇上體恤萬民,吃穿用度一向節儉。此處不比翌王府,還請翌王多多包涵。”

宇文翌又被噎了一下,紀如卿這話乍一聽甚是客套體面,但細細回味起來卻是綿裡藏針。北縉的皇帝體恤萬民,所以驛館才這樣簡陋,而宇文翌驕奢淫逸,全然不顧百姓生計,由此才覺得驛館寒酸。

宇文翌陰沉着臉,哼了一聲走進去,

驛館中,木橋上的積雪已被清掃,橋下的溫泉汩汩的流淌着,水面上盈着熱氣。雲霧繚繞,梅影幽香,宛若仙境。

宇文翌站在木橋上,指着溫泉旁的梅花:“紀丞相,你看這些梅花,生長的地方不同,受到的待遇也不同。良禽都會擇木而棲,人,就更應該站對位置。”

木橋上只站着他們兩人,其餘人等都在下面侯着,自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紀如卿微微側首看向溫泉旁的梅樹,臨近木橋的梅樹都被掃下去的髒雪覆蓋,而遠離木橋的卻是開得鮮妍美麗。

他淡淡一笑:“曾有個人告訴在下,大丈夫當如梅花般凌寒傲骨,不改初心。”頓了頓:“禽類之所以爲禽類,是因爲他們沒有立場,沒有原則,沒有可堅守的信念。”

宇文翌冷笑一聲,壓低了聲音:“聽聞北縉的紀丞相謙和溫遜,何以見到本王就針鋒相對?”

紀如卿對上他的目光,向他走近了幾步,語氣也清淡:“你的人傷了我的人,此番來到北縉,還想全身而退麼?”

宇文翌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麼,眸中多了些意味深長,笑了:“不好意思,本王來此之前早在邊關有了部署,紀丞相若是想挑起兩朝大戰的話,不妨一試。”

紀如卿面色不改,溫良淡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翌王既宣戰在先,在下自當奉陪。”

宇文翌袖中的手緊握,眸中殺氣畢現:“敢這樣威脅本王的,你還是第一個。”

紀如卿笑了:“相於北朝或許是,但在北縉,在下不會是第一個,也絕非是最後一個。”

宇文翌與他對峙:“鹿死誰手,我們走着瞧。”

紀如卿微微的一笑,溫文儒雅,策手將他請進了住處。

從驛館回來,紀如卿坐在案旁,手指抵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什麼。旁邊的王進士見到忍不住嚷嚷:“大人,那個宇文翌着實可惡,分明就是故意羞辱我們!”

紀如卿淡淡笑了:“大丈夫能忍一時之氣,匹夫只會逞一時之勇。我們爲朝廷辦事,就應當臨危不懼,遇事不亂,你怎得還這樣沉不住氣?”

王進士自知有愧,點了點頭收斂了脾氣坐下。有人跑到堂中跪下來:“大人。”說着,從竹筒裡呈上來一卷畫冊。

紀如卿接在手中,展開看了,眸中精光閃過,微微一笑放下來:“果然。”

王進士皺眉:“怎麼了?”

紀如卿將畫冊扔給他,淡淡道:“今天的宇文翌,是假的。”

王進士受驚般站起來,連忙展開畫冊,上面的那個纔是真正的宇文翌,而今天的人,只不過是他的替身。

王進士皺眉:“大人,宇文翌在耍什麼花招?”

紀如卿搖了搖頭,撩袍站起來,背過了身子看着身後萬里江山的鐵畫。合上了眼,又緩緩睜開:“薛大人現今如何了?”

前些時日,濟舫一黨極力打壓薛世乾,皇上無可奈何,只有避其鋒芒,丟卒保車,不得不將薛世乾貶去看守城門。

王進士嘆了聲,沒好氣道:“還在城門那裡當小兵呢。”嘆了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算是被濟舫擺了一道。”

紀如卿沒有說話,邁步走出大堂,到街上買了一壺酒拎着去找薛世乾。

正巧薛世乾換班得空,兩人在城門旁邊的小茶館中坐下,紀如卿給他倒了杯酒,愧然道:“大人,是如卿無能,沒能保住你。”

薛世乾雖丟了官,穿着小兵的鎧甲倒是更精神爍爍了些,搖頭笑道:“這些年大風大雨的走過,我也老了,累了。如今在此當個閒差,倒是落得個清靜。”頓了頓:“只是以後這朝堂上的事,還要仰仗你了。”

紀如卿頷首,一邊倒酒:“如卿本還擔憂大人突遭變故會想不開。如今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

薛世乾擺擺手,哈哈笑道:“我如今可不是什麼大人嘍,你現在身份尊貴,以後這城門還是少來,我們翰林院好不容易飛出個金鳳凰,別被人恥笑了去。”

紀如卿微笑:“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好比半個恩師,如卿一直感激在心。”

薛世乾近些時日嚐遍了人情冷暖,見紀如卿還如此真摯待他如何不動容。眼裡泛着淚光,欣慰的點了點頭,道:“我這輩子門生上百,真正的弟子卻沒有一個。”頓了下:“你若不棄,就喚我一聲恩師吧。”

紀如卿聞言,笑着點頭,規規矩矩的行了拜師禮,薛世乾更是感動的老淚縱橫,伸手將他拉起來,嘆了口氣:“你和公主的事,我也看得出來。此番宇文翌來北縉,你和公主千萬要小心啊。”

紀如卿面露疑惑:“恩師的意思是,宇文翌是爲了公主而來?”

薛世乾搖頭:“不全然,但也其中之一。”頓了下:“當年北縉與北朝爭奪宣國,宇文翌與公主各爲其主,異營對戰,最終卻輸給了長公主。以他的個性,勢必要來分個高下的。”

看着紀如卿,欲言又止,有些事情還是沒有說出口。只道了句:“以後你做事要十二分的小心,當皇上的疑心重,功高蓋主勢必會惹來殺身之禍。”

紀如卿嗯了一聲點頭,想起宇文翌的事情,沉吟良久。此人野心勃勃,詭計多端,絕不只是爲了慕容玖而來。聯想到前些時日在秦川的見聞,恐怕還是與北縉的內政有關。

北朝的皇帝已年過六旬,諸王眼巴巴的望着皇位盼他早死。奈何那皇帝卻也是個老狐狸,早早的立了太子,還將其餘的皇子們都封了王,以絕後患。

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皇子都領了封地,分佈各處當逍遙王爺去了,三皇子宇文卓和四皇子宇文翌卻被留在了皇城。那皇帝此法,一是怕養虎爲患,唯恐他死後,二人會以勤王之名逼宮造反;二是讓他們鷸蚌相爭,最後兩敗俱傷,太子從中得利。

宇文翌派了個替身前來,目的就是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好讓自己方便活動。莫非是想暗中與濟舫合謀?

想到此,他看向薛世乾道:“不瞞恩師,現今在帝京活動的,並非是宇文翌本人。”

薛世乾點了點頭:“這個我也有想到,狡兔三窟,你可有法子把他找出來?”

紀如卿低頭思索,片刻笑了:“北朝裡宇文翌與宇文卓分庭抗禮,想要謀得北朝帝位。他此番前來,想必是要與濟舫勾結。守株待兔,順藤摸瓜,就能找出宇文翌來。”

辭別了薛世乾,紀如卿隨性走了會兒,漫漫長安路,杳杳京雲街,最終卻來到了石橋邊。頓足長立,手指扣着橋身,看着下面的碧波發呆。

岸邊閣樓上隱約傳來《長相思》的琴音,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他垂下了眼簾,低低的念着:“長相思,摧心肝。”想到了什麼,又搖頭笑了笑,邁步走開了。

隆冬寒月的晚間,天上降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猶如漫天飄蕩的柳絮。

長樂宮裡依舊燈火通明,慕容玖合衣躺在牀榻上,手裡還拿着那枚同心結發呆。

良久,宮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內侍匆忙跑進來跪着道:“公~~公主,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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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玖趕緊坐起來,蹙眉:“什麼事?”

那內侍臉色發白,不知是冷還是害怕:“皇后~~皇后娘娘,甍了。”

慕容玖一怔,連忙站起來出了宮門,冒着大雪便往冷宮裡跑。

此時,冷宮外以柳萋萋爲首已經站了不少妃嬪,都撐着傘看樣子是要回去。柳萋萋見慕容玖過來,抹着眼淚迎上去:“長公主,姐姐她真是可憐,得了風寒竟會……”

“皇兄呢?”慕容玖急促打斷她。

柳萋萋看了眼冷宮:“皇上已經在裡面了。”

慕容玖不做停留,將要進去卻被柳萋萋攔住:“長公主,冷宮這地方晦氣,皇上下旨不許任何人進去。”

“讓開。”慕容玖不耐煩的蹙眉,繞過她疾步走了進去。

冷宮裡的花木大多都已枯死,蕭瑟清冷一片。推開門進去,整個廢棄的宮殿裡空蕩蕩的,白紗來回飄蕩,更顯得陰森恐怖。

她邁步走進去,見一人坐在牀榻邊,懷裡還抱着一個人。坐着的是她皇兄,懷裡的那個是楚夢潯。

慕容玖放輕了腳步過去,輕聲喊了句:“皇兄。”皇帝沒有迴音,她走到他的面前,默默的看着他們。

上次來見楚夢潯,雖然瘦弱好歹還有些生氣。現今這個樣子,臉色慘白,眼窩深陷,白色的褻衣前隱約還有幾點血跡,讓人看了就心酸。

她眉間微蹙,蹲了下來,拉了拉皇帝的衣袖:“皇兄。”

皇帝回過神來,微微笑了:“我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是在戰場上。那時候,她已是我的太子妃。”

慕容玖靜默無言,蹲在地上,聽他慢慢地說着那些過往。

事隔多年,或許楚夢潯早已不記得,自己曾經女扮男裝偷上戰場,最後被楚昊天捉出來呵斥退回。那時,她仰着頭一臉不服氣:“他是我的夫君,若是出了什麼差池,父親要賠給我麼?”

那一年,她剛剛十八,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

年輕,朝氣,甚至有些頑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落在他的眼中,也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

皇帝垂下了眼簾:“成婚那晚,她問我她是不是最後一個。”頓了下,拉着楚夢潯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告訴她,她會是這裡的最後一個。”

過了良久,自嘲般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些話,我一直都記在心裡,可她卻忘記了。”皇帝依舊抱着楚夢潯:“後宮佳麗三千,我不曾愛過任何一個。將她打入冷宮,以爲可以保她一命,可是潯兒,潯兒她怎麼會死?”

慕容玖第一次見到了她皇兄的眼淚,順着臉龐流了下來。

她靜默片刻,擡起頭硬着聲音:“針不是紮在自己身上,就不會感覺到疼。當初你是如何對我,現在也終於得了報應。”嗤笑一聲:“你讓柳萋萋入宮就有此打算,既然做過了,又何必後悔,惺惺作態?”

聞言,皇帝楞了一下,不怒反笑。微微喟嘆:“是啊。”頓了頓:“小九,你若是想笑,就盡情的笑吧。”

慕容玖站起來,果然勾脣一笑:“那皇妹就恭喜皇兄,收歸了楚家的兵權,安定北縉,指日可待。”

皇帝沒有說話,良久,擡起頭:“小九還記得母后麼?”

慕容玖笑了:“小九自然記得,是皇兄你忘記了。”

皇帝卻是搖頭:“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那天我帶着母后最愛的月餅偷入懿德宮,卻見父皇端着毒藥餵給了母后。”頓了下,搖着頭苦笑:“有些事,想忘又如何能忘。”

慕容玖愣住了,一時不能言語。

皇帝閉上了眼睛:“以前我不懂,母后並沒有錯,父皇爲什麼要處死母后。看到潯兒死的這一刻,我才恍然,因爲她姓楚,母后姓王,不管我有多愛她,父皇有多愛母后,都無法改變。”

慕容玖低頭咬了咬脣,背過了身子,嘴硬道:“是麼,我都不知父皇原來還會愛人?”

發狠說出的話卻是忍不住的哽咽,最後幾個字變了音。刀子嘴,豆腐心,沈輕塵如是,慕容玖亦是。

“小九。”皇帝轉過頭看她:“千錯萬錯,都是皇兄的錯,你若想恨,都衝着我來。他,終究是我們的父皇。”

“我爲何要恨?”慕容玖強忍着眼淚,轉身挑眉笑了:“我現在高興的很!”挨在皇帝身邊蹲下來:“反正我也活不長了,即使下地獄我也會去找他,站在他面前,讓他好好的看清楚,我到底是慕容玖,還是慕容婧。”

皇帝一陣心疼,看着慕容玖:“母后死的那天,我躲在花叢後,心裡想着沒了母后,你和老五以後就只有我了。”頓了下,垂下了眼簾:“我以爲我們是一母所生,情比天高,當兄長的要好好照顧你們。可是,我終究沒有逃脫父皇的命運。”

眼淚落了下來,顫着手撫上了她的臉,聲音嗚咽:“雲歌兒,是我對不起你。”

有些事,有些話,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因爲說出來未免太難爲情,但若不說出來,又會覺得憋屈,一個人生生的承受着。一泓酸水變成了苦水,蝕得人心疼。

慕容玖避開他的手,紅着眼睛:“你對不起的,不是我。”站起來,輕輕的念着:“慕容離,你的江山裡浸着那麼多人的鮮血,若你不能善待好它,我們……死都不會放過你。”說完,邁步走出了冷宮。

在寢殿外,她抹了抹眼淚,調整好神色正要出去,卻見冷宮殿外的角落裡,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在瑟瑟發抖,她遲疑了下,邁步走過去。

蹲下來,伸手拂去了白雪,待那人擡起頭,慕容玖心裡一緊:“澈兒……”

慕容澈蹲在那裡,身上已被白雪覆蓋,一張小臉上凍得青紫,哆嗦着終於哭出聲:“姑姑,母后……死了……”

慕容玖趕忙將他身上的雪盡數拂去,緊緊皺眉:“你怎會在這裡?”

慕容澈身上發抖,捧出一把匕首來:“澈兒……澈兒是要給姑姑送匕首……”哽咽着:“他們說,母后被關在這裡……澈兒好想母后……”

慕容玖一把將他抱在懷裡,揉着他的身體讓他溫暖起來。七歲的慕容澈在她懷裡打着哆嗦,一邊道:“那個壞女人,是她害死母后,我一定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冷宮環境溼冷,楚夢潯入住不到半月,就得了風寒。柳萋萋前去探望,臨走前好心提醒了她一件事——

聽說楚老將軍在寒線修築戰壘時,不慎被巨石砸中,現今已經……

楚夢潯因病黯淡下來的目光忽然閃了一下,又緩緩的湮滅了。接下來的話,她已經聽不到了,直挺挺躺在冷宮的硬榻上,入眼處盡是飄蕩的白紗。

而那時,慕容澈就躲在寢殿外,一直等到柳萋萋出去,他纔敢站起來跑進去,楚夢潯卻已經死了。任他哭,他鬧,他撒嬌,他的母后都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冷宮的宮女聽到動靜過來查看,慕容澈就躲在帷帳後,等宮女發現皇后已死,匆忙報給皇帝的時候,他又跑出了寢殿躲在角落裡躲着。

皇帝在寢宮裡待了幾個時辰,慕容澈就在外面蹲了幾個時辰。天寒地凍,還下着大雪,身上落滿了雪花儼然一個雪人。他不敢進去,卻也不願意離開,就一直等着。他是想等那些人都走了,他要進去陪陪他的母后的。

慕容玖將慕容澈抱回長樂宮,熱水洗了澡,換了身暖和的衣物,他還是病了,高燒不退。連忙請了御醫過來,煎藥餵給他,又照顧了一夜好歹高燒退了些。

第二日清晨,慕容澈醒過來見到姑姑坐在牀榻旁。他伸手攥着慕容玖的手指,又拉過她的胳膊緊緊地抱着。

慕容玖被動靜驚醒,看到慕容澈微微的一笑,手搭在他的額上:“澈兒好些了麼?”

慕容澈點了點頭,往她身邊挪了挪死死抱着她的腰。七歲的小孩,不管身份如何,都怕失去糖果,失去依靠。

慕容玖撫着他的頭,輕着聲音:“澈兒是北縉未來的國君,以後要面對的事情還有很多,現在就應該學會殺伐決斷,果敢和擔當,不能恐懼。”

慕容澈擡頭,眼神明亮無邪,緩慢中卻也帶着堅定:“澈兒這不是恐懼,澈兒只是害怕。”遲疑了一下,聲音哽咽:“姑姑,父皇爲什麼要母后死?”

慕容玖沉默良久,聲音低沉而黯然:“澈兒不要怪他,不要恨他。你父皇……也是可憐。”

皇后的葬禮被安排在三日之後,楚昊天拖着病體從寒線趕回帝京,在朝陽宮跪了一夜,希望能帶着女兒回故鄉安葬,被皇帝駁回。楚夢潯最終以皇后之禮,被安葬在皇陵。

那天帝京下起了小雨,積雪融化,道路更是泥濘,走在上面深一腳淺一腳,素白的衣襬上盡是黃泥。

皇族在前領着隊伍前行,大臣居中,最後面跟着內侍和宮女,白茫茫的一片人緩慢出城。帝京街道兩邊跪滿了百姓,皆低着頭不敢言語。

慕容玖騎着馬走在她皇兄的身邊,攬着慕容澈將皇后送到了皇陵。路上一片縞素,白色的幡浩浩蕩蕩宛若長龍。

那一年,同樣的景,北征的大軍凱旋歸來,帝京萬人空巷,爭先恐後的出來迎接英雄。

慕容玖就站在她皇兄的身邊,翹首以盼。卻見一片縞素,遠遠看去,恍若白雪鋪滿了長街。大軍緩緩而至,涌入城都,親人團聚,喜極而泣。而她等得那個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從皇陵出來,她將太子交給了慕容澤,翻身上馬冒着雨一路奔到了城外的酒肆旁。酒旗被雨水打溼,上面凝着水珠,裡面稀稀疏疏的坐着幾個路人。

下了馬,手裡握着馬鞭站在路邊,久久的望着遠方的路途,滿眼煙雨,浩浩風塵,卻望不見那人身影。

手指凍得通紅,轉身見紀如卿就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她頓着身子,僵在那裡看他,沒有一點的情緒和情意。

良久,他向她走過來,低下頭攏着她的手指,耐心細緻的暖着。

慕容玖卻是落了淚,嘶啞着聲音開口:“他死了,是麼?”

紀如卿擡眸看她,向前走了一步輕擁着她,抱着她的背,像是低語般:“雲歌,我還在。”

江山卷首,風雨彷徨,年華縛作了過往,萬世成殤。

公子:從前有個二貨,寫文從來不留存底,全憑記憶發展情節,導致前言不搭後語,後來她學會了存底。在丟了三個U盤之後,她現在終於又學會了備份。

沒錯,我就是那個二貨……

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慕容玖被罰禁足離開綠柳山莊暗香浮動上慕容玖的秘密以身相許是麼紀如卿生病慕容玖夜間探訪美人多嬌君子如玉私訪醉鄉坊再見柳萋萋紀如卿闖禍上不同人不同命以身相許是麼美人再難求三策問貢生美人再難求二紀如卿闖禍中慕容玖生病被皇帝追殺紀府惹風波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美人再難求二周頤使不懷好意設宴慕容玖設計誅殺慕容玖被軟禁紀如卿押入天牢溫柔的陷阱華昭告密誤會始出被皇帝追殺裙帶編修紀如卿紀如卿闖禍上紅袖添香下可許我一夕紅綃帳暖可許我一夕紅綃帳暖翰林院的內奸紀如卿闖禍下紀大人在此留宿如何寧王的災難坐懷不亂上私訪醉鄉坊被皇帝追殺不用你管我柳萋萋封妃慕容玖冷宮探望皇后被人跟蹤往事未央斜陽漸矮隻影長萬更唯一出路投靠皇后醉鄉坊遇襲可許我一夕紅綃帳暖坐懷不亂上紀如卿闖禍下離她遠一些江山如畫美人多嬌坐懷不亂上人生如戲長故夢水風涼七千更醉鄉坊遇襲良辰美景奈何天若得前塵消應是同君老八千更不用你管我離開綠柳山莊茶樓聽說書若知紅顏縊拱手讓江山六千加更哼多了鼻子會長歪長公主慕容玖你到底要做什麼紀如卿的妹妹唯一出路投靠皇后被皇帝追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秦川州城暴動紀如卿臨危受命綠柳山莊美人再難求三紀大人在此留宿如何再見柳萋萋暗香浮動下李代桃僵宇文康威脅慕容玖尋書吧撿起她的髮帶紀大人你這嘴角是怎麼回事同長公主保持距離美人多嬌君子如玉人生得意須盡歡紀如卿請貶官各得其樂近水樓臺先得月唯一出路投靠皇后又是一年金榜提名時美人多嬌君子如玉紅袖添香上同長公主保持距離這也是各得其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帝京滿城風雨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長公主慕容玖皇后擺駕公主府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慕容玖生病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帝京滿城風雨紀如卿闖禍中美人再難求三柳萋萋小產慕容玖打入天牢小萬字更帝京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