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原是暮橙

衆人聽到此便明白,想必是那姑娘家嫌棄這書生不會說話,所以才使姑娘另嫁,這書生癡心不改,以畫來紀念他二人的情意,又道莫不是那郡守家的小姐就是書生青梅竹馬的人兒?

可憐粉香看又別,空剩當時月。月也異當時,悽清照鬢絲,欹枕數秋天,類與燈花落。

細君聽的心中黯然,臉上悻悻的,手中的茶點一點點碎成細末,丟棄在腳下的樓板上。紗幔中,說書人仍在說着故事裡的畫:

“第七幅,月到中秋,家家團聚飲酒品蟹賞月,萬楓橋畔獨留一道寂寥孤影。

第八幅,女子身着香色衣裙,長髮高髻,簪飾金步搖,黛眉微皺,腕上白玉環,青獅鎮紙,提筆卻頓,任墨滴浸透桌卷。

衆人順着畫卷越看心越酸,彷彿那畫中的故事就發生在眼前,畫中充盈的情意如浩浩煙波將衆人湮沒,最後幾幅畫,人們發現畫中顏色不似前面那樣純淨,竟透出紅色,隱隱的還有一絲血腥味兒,捕頭想起在書生家看到一切,嘆道:‘原來這書生是用自己血研墨做畫。可是爲什麼?’

郡守拈鬚不語,這時傳來一聲鶯啼:‘爹爹’。衆人擡頭,見一綠衣女子從後堂走出,待瞧清楚女子容貌後,不覺齊齊抽氣,更有人驚叫出聲:‘不得了了,這畫上的女子活過來了!’”

說書人說的動情,那故事和那故事中的故事都如在眼前一般,只聽得說書人學着故事裡人驚叫“畫上女子活過來了”,茶樓中的聽客們便長嘆拊掌,果然如此!

但事情卻又不是如此!那說書人道:“諸位客官恐怕也以爲書生青梅竹馬的女子就是郡守家的千金吧?其實不然!”

“啊?不是!”衆人驚詫,越發想要知道後面的故事了,“先生請快些說吧!”

說書人這回沒有再賣關子,輕輕敲這桌子繼續講故事:

“聽到衆人言自家小姐是畫中女子,那郡守的貼身隨從高聲道:

‘休得胡言,這是我家小姐,不是畫中女子!’衆人怪道:難道書生畫的就是他和這郡守小姐的事?可是瞧那小姐明明待字閨中,而在那畫上女子已經出嫁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郡守吩咐捕頭將畫卷收起,勸散衆人便關了郡府大門,將書生接到郡守府安養。第五日,書生甦醒過來,郡守前去看望,問道:‘公子之前可曾見過小女?’

書生擡起手顫抖着在紙上寫道:未曾。

‘那公子畫中的人是?’

書生寫:前世今生,浮生一夢罷了。

郡守又道:‘本官觀公子畫卷似還未完結,不知公子畫中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書生眼望帳頂不語,郡守起身道:“若公子不便相告,本官便不難爲公子了。只是那天郡上的百姓都看到了公子的畫卷,這些天都十分關心公子的身體……你,先好好休息。”

書生又將筆提起寫道:可否容在下見小姐一面?

郡守拈鬚思量一番點頭答應,書生下地穿衣戴巾,小姐在丫鬟的陪伴下來到書生的廂房,‘爹爹’小姐給郡守行禮後又向書生一福,粉面透紅,含羞頜首。書生臉上又掛起淡淡的笑,向小姐躬身還禮,起身,目中平靜無波,轉首在紙上寫:帶我畫卷來,我要畫完結局。

畫尾,淺綠色的衣角被書生幾筆改成草地,一片晴天芳野,書生巾飄隱在山林間。

後來,書生離開了海牙郡,不知所蹤。郡守的女兒嫁給了當地的富商之子,這段故事就此了結!”隨着紗幔後一聲清響,這股故事結束了,衆人只覺得意猶未盡,也許是因爲故事的結局跟自己猜想的不一樣吧!細君在樓上只覺得結束的那聲醒木比故事的結尾還要“沉重”,默默的低着頭,蕭羽看不到她的臉色,湊近了輕聲問:“怎麼了?”

細君道:“總感覺這故事沒頭沒尾的。”

“可是他確實已經講完了啊。哎呀算啦,你別想那麼

多了,若是不想聽了,我們這便回去罷!”

細君點點頭剛站起身,便瞥見下面樓門口闖進來幾個人,爲首的滿臉橫肉,身後的幾個都是打手模樣,吵吵嚷嚷地在前排擠了座位,口中嚷着:“怎麼不等本大爺來,就開講了?!”

茶樓老闆忙陪着笑過去說:“哪敢哪敢,好書都留着呢!藍爺,既然您到了,那咱就開場吧?”

藍爺翹着二郎腿,微頜首示意,老闆便趕緊走到紗幔前道:“暮公子,開始講吧!”

蕭羽看向細君:“你還要聽嗎?”細君皺着眉搖搖頭,有這樣的人在,誰還有心思再聽。可是並沒有多少聽客離開,也許,暮公子說故事的吸引力可以讓人忽略那霸道的藍爺吧!

細君一路琢磨着聽到的故事回到住的客棧,完全癡迷在故事中,也沒心思跟蕭羽拌嘴了,到了晚膳時間,蕭羽是在看不過去了,便硬拉了她下樓。二人點了幾樣小菜就着清粥剛吃了兩口,便見茶樓的老闆領着一位白衣公子進了客棧,笑呵呵地跟客棧老闆打招呼:“蔡老闆,忙着呢!”

蔡老闆從櫃檯後出來:“路老闆怎麼有空過來了?這位公子是?”

“哦,正要跟您說呢,這位就是我請來在茶樓說書的暮橙暮公子,我那茶樓地方小,怕委屈了暮公子,所以來麻煩您了!”茶樓的路老闆道。

“喲!這怎麼能算是麻煩呢?!暮公子說書說的那麼好,我這客棧能招待他那是我的榮幸啊!路老闆儘管放心,我一定爲您照顧好暮公子!”

“那就多謝了,這是定金,暮公子只管叫好吃好喝的,都算在我賬上!哈哈……”

那邊在商量着安排說書的暮公子,這邊細君偷偷樂開了:“太好了,這暮公子也住這客棧了,我們可以去找他說書了,我總覺的他今日的故事沒有說完全!”

蕭羽卻奇道:“怎麼那路老闆不把說書的留在自己家裡,反而推來客棧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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