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座有一片輕微的譁然聲,宇文邕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冷冷地盯着仁綱。仁綱擡頭看了一眼宇文絮,表情嚴肅地說道:“長公主見諒,高緯與長公主男女有別,實乃從命!”
柳月聞言,嘴角得意地揚起,笑看着宇文絮臉上的尷尬之色。宇文絮冷場了一會,忽的乾笑幾聲,道:“我鮮卑兒女不似漢人,講究男女有別。本宮不介意與安樂候同席,安樂候也不必太拘謹於小節!”
說完,宇文絮沒有再給仁綱回答的時間,徑直往仁綱身邊走去。
還未等宇文絮走近,仁綱倏地一下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道:“長公主莫要再爲難高緯了!長公主不識漢人文化,高緯卻是接受漢人的禮儀道德長大的。男女有別,授受不親!還請長公主自重!”
“高緯!你!”宇文絮怒了,指着高緯欲破口大罵,忽的身後“嘭”地一聲,宇文邕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驚得羣臣都連忙跪倒在地。仁綱也跟着羣臣下跪,宇文絮心有不忍,回頭有些怨念地看着宇文邕。
“還沒鬧夠嗎?”宇文邕冷冷說道,“還不過來!”
“四叔……”
“何泉,將長公主的席墊換新的!”宇文絮不甘心地在仁綱跟前跺了一下腳,悻悻地在宇文邕的注視下回到了宇文邕身邊。
待何泉將宇文絮的席墊重新更換,宇文絮坐定,宇文邕纔開口道:“開席!”
這一頓飯除了仁綱,其餘人都吃的心不在焉。北周羣臣都十分懊悔,今日沒有找理由推脫掉這個宴席。一整桌的美食擺上,動筷的卻沒有幾個人。宇文邕冷眼看着宇文絮對面前的菜視若無睹,目光關注於在角落裡大快朵頤的仁綱,心裡很不是滋味。
兩個時辰下來,宇文絮根本沒有動筷子。宇文邕的陰冷之氣已經影響了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吸聲大一些就觸到了宇文邕的黴頭。
仁綱飽餐一頓,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宇文絮覺得自己也看夠了,便對宇文邕說道:“四叔,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散席了?”
宇文邕舉杯輕輕抿了一口酒,酒杯放下,磕到桌子上的聲音格外地響亮:“何泉!今日御膳房當差的人,都給朕關起來!”
“撲通”一聲,幾名侍奉在側的御廚立刻跪地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宇文絮不解,道:“四叔這是怎麼了?他們犯了什麼錯嗎?”
“這些奴才們做的東西,你一口都沒吃,這就足夠讓他們去死的了。何泉,都帶下去!”宇文邕起身,拉起宇文絮,道,“散席!”
“四叔!”宇文絮慌忙攔住了何泉,道,“是我自己不想吃,跟他們沒有關係。四叔不要怪錯了人!我瞅着,他們做的東西大人們都挺喜歡的!”
“是麼?”宇文邕指了指四周,“那你看一下,朕的愛卿們都吃了多少?”
宇文絮放眼望去,除了仁綱,竟都只動了一兩筷子!這菜是有多難吃?可廚藝差的廚子不應該出現在御膳房啊,而且剛纔仁綱不是吃的很歡樂嗎?
宇文絮好奇地舉起筷子,欲夾一筷子嘗一口,宇文邕一把伸手攔住,道:“都冷了,還吃什麼!”
宇文絮放下筷子,伺機笑臉湊近了宇文邕,道:“我瞅着這些菜的模樣還挺不錯的,方纔沒胃口,現在倒是餓了。四叔把他們都抓了,等會兒誰給絮兒開小竈啊?難不成四叔忍心看絮兒捱餓嗎?”
宇文絮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君無戲言!”宇文邕嚴肅地說道,語氣卻是緩和了不少,接着道,“除了他們宮裡還有別的廚子,叫別人給你做也是一樣的!”
“哎呀,不嘛!”宇文絮嘟着嘴撒嬌,“我就要吃他們做的!就要他們做的!四叔只是叫何泉把他們關起來,現在再叫何泉把他們放出來不就好了!”
“胡鬧,你當牢房是可以隨便進出的地方嗎?”宇文邕總是在宇文絮撒嬌的時候敗下陣來,宇文絮得寸進尺,笑道:“四叔說是就是,四叔說不是就不是咯!方纔四叔抓錯了人,現在放出來,不過是要證實‘君無戲言’,叫何泉領着他們去走一趟就好了嘛
!”
宇文邕嘴角似有一絲笑意,但在何泉看來依舊是面無表情,不能確定宇文邕是否真的同意了宇文絮胡鬧的做法。宇文絮一眼便知宇文邕已經不生氣了,便加了一把勁兒,假模假樣地哭喪道:“四叔!四叔快說句話嘛!絮兒快餓死了!”
“何泉!沒張耳朵嗎?”宇文邕的聲音微微有了點溫度,“沒聽到長公主說餓了嗎?還不快去辦!”
“是是是!”何泉連聲答應,給跪着的御廚們使了個眼色,立刻帶着他們出去了。雖說是要去牢裡走一趟,何泉卻是不敢真的帶御廚們去牢房。一來太遠,來回真的餓着了宇文絮,纔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二來牢房又髒又臭,宇文絮這般挑剔的主兒哪裡會吃剛從牢房出來的廚子做的菜!
周皇宮的第一次夜宴就這樣不歡而散,雖然最後以宇文絮的鬧劇收場,唯獨是御膳房的廚子們虛驚了一場。仁綱吃飽喝飽了便隨着人羣慢慢往宮門走,宇文絮找準了時機,扯了個由頭撇開了宇文邕。
“安樂候請留步!”在離宮門還有兩百步的時候,宇文絮追上了仁綱。零零散散的散會的人都識趣地加快了出宮的腳步,不一會兒,除了看守宮門的武士們,宇文絮面前就只剩下了仁綱一個人。
“見過長公主!”仁綱欲俯身行禮,宇文絮卻伸出一手將他往旁邊無人的地方一拉,直接張開臂膀抱住了仁綱,道:“別裝了!這裡沒人!”宇文絮的深呼吸了幾下,低聲道:“這幾天,我好想你!”
“長公主請自重!”仁綱一把推開了宇文絮,眼神有些許嫌棄地理了理自己被宇文絮弄亂的衣裳,道,“高緯雖是北齊降帝,但也請長公主尊重一下高緯!”
“仁綱!”宇文絮這纔看見了仁綱鬢角的一道傷口,伸手撫了一下,問道,“還疼嗎?”
仁綱推開宇文絮的手,道:“不過是個小傷口,不勞長公主費心!長公主若是無事,高緯便告辭了!”
“仁綱!”宇文絮拉住仁綱的手,眼睛直直地看進仁綱的眼裡,認真地問道,“你當真不認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