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可四下依舊沒有能夠暫時過夜的地方,許如流只好找了棵茂密的大樹,暫時就在樹下歇腳。
“小漁,你知道這附近哪有村落或者城鎮嗎?”
“我也不知……”
“那你知道,咱們現在是在哪兒嗎?”許如流換了個問題,想盡可能地多獲得一些信息。
趙漁搖了搖頭,她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小時候曾聽二爺爺說過,清淨觀的道士們都住在中州的一座奇峰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咱們現在應該是在中州。“
“玄商國,中州......“許如流有些頭疼,現在對這個世界瞭解的實在是太少了些,本以爲這偌大一片山脈,肯定會有幾個山民的聚居處,但走了一圈下來,卻是半個人影也沒見着。
“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夜晚的山林中,行路很是不便,除了崎嶇的道路,還有時不時傳來的獸嘯和鳥鳴,隨着最後一絲日光消逝,野外的溫度也驟然下降了許多,給本就駭人的環境又添了幾分陰鬱。
許如流清點了一下身上的物資,除去送給玄真的那七顆生機丸,剩下的大概還有二十顆左右,他分出一半,放在趙漁那裡,讓她帶在身邊,有需要的時候就吃一顆。
自從上次逃命時被許如流強行餵了一顆之後,趙漁對這個吃下去就能力氣大增的東西已經不陌生了,但這丸子是由什麼做成的,她還尚且不知。
“如流,你實話告訴我,這東西是哪來的!“
趙漁緊盯着許如流的雙眼,神情肅然,“若這是那清淨觀裡的丹藥,我寧可死了也不會吃的!”
許如流愣了愣,看來趙漁是誤會了,這生機丸的製作方法的確也很是血腥邪性,但和清淨觀實在是沒多大關係。
“你怎麼不說話了!”趙漁見許如流不言語,以爲是被自己說中了,她顫抖着聲音吼道:“再怎麼樣,你也不能吃這些道士們煉出來的丹藥!你可知……你可知這些丹藥都是……都是活生生的人煉出來的!”
“小漁,別多想了,這不是清淨觀裡的丹藥,更不是用村民煉的。”
許如流在四周撿了些樹枝和枯葉,堆在一起,掏出玄真給的火摺子將其點燃,生起了一團簡易的篝火。
“這丹藥是我自己煉的,用的材料嘛……”許如流坐在火堆旁,衝着趙漁咧嘴微笑,他指着新長出的那一排細小稚嫩的牙齒道:“就是我自己的牙齒了!”
“啊!”
得知真相的趙漁大驚失色,看着手裡的丹藥,眉頭皺成了一團。
“你知道的,我是人祖,人祖身上的器官都是很有用處的……”許如流撓了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地對趙漁解釋。
“如流,你……”趙漁滿眼憂色地看着許如流,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龐。
許如流扭過頭,無所謂地嬉笑道“小漁,不用擔心,我恢復能力很強的,敲掉的牙齒很快就能長好了!”
火光爍爍,照的臉上暖洋洋的,也讓人生出了幾分朦朧的睡意,許如流強撐着眼皮,身旁的趙漁更是瞌睡連連,微眯着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白天的經歷太過波折,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和精神,好不容易空閒下來,身心放空之後,頓覺疲憊。
“小漁,你先睡一會吧,我來守夜。”
早就睜不開眼的少女點了點頭,斜靠在樹邊,不一會就睡熟了。
許如流揉了揉臉,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以圖讓麻木的大腦清醒過來。
雖然十分睏倦,但在荒郊野外行路,本就危機重重,況且還是身處這個詭異的世界,許如流心中始終繃着一根弦,小心提防着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
他將目前的狀況列了出來:既沒帶食物,又缺乏水源,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現在兩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莽莽撞撞地行路,沒有任何方向。
夜深了,寒氣愈發濃重,偏偏此時還飄起了一陣細雨,樹冠上蓄積雨水穿過枝葉,漏到了下面,將本就不穩的篝火淋地撲閃了幾下,險些被澆滅。
許如流將外衣脫下,輕輕蓋在了已經睡熟的趙漁身上,隨後獨自走進了樹叢中,去尋些易燃的東西,以壯火勢。
濃郁的夜色將樹林裡的一切都扭曲的不太真實,忽然之間,一陣響鈴聲突兀地從前方的草叢裡傳了過來,聲音纖細而生澀,穿透力極強,在空蕩的雨夜裡格外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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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噠!”臉上生着大黑痦子的陳機巧將身後的傢伙事兒一把扔在泥地裡。
放下重重的包袱,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小心地把手肘從竹竿製成的機關中抽離出來,對着身後的陳招財叫道:“伢子,就這兒吧!停下歇歇腳!”
陳機巧的身後默默的跟隨着五個行動怪異的人,五個人站成一路縱隊,身穿青衣,頭戴斗笠,行走起來相當一致,同手同腳,就如同是一個人似的。
只是,五人中的其中四個,走路姿勢都十分詭異,雙手平舉向前生出,腳不着地,蹦蹦跳跳地前行着,每一步都踩得生硬無比,那過分寬大的衣裳下襬裡面,還不時滲出一滴滴混濁液體,散發着刺鼻的惡臭。
隨着走在前排的陳機巧停下,那跟着的五個人也同時停住了腳步,隊伍末尾傳來了少年的輕呼:“爹!這天上開始飄雨滴子了,咱們要不再往前走走,找個客棧住下?”
陳機巧重重地咳嗽一聲,“咳咳……這條路你老漢我不知走了多少遍了,一路上滿打滿算只有三處客棧, 但那尋常客棧,能讓咱們進去住?”
“幹咱們這一行的,必須得吃得了苦,要是連山林裡都沒法住,那以後碰上路遠的生意怎麼走腳?”陳機巧走到隊伍後面,一邊伸手幫陳發財卸下身上的機關,一邊語氣嚴厲地教訓着自己的兒子
一片清冷的月光灑下,中間四人的臉色被照的一清二楚,他們都頭戴高筒氈帽,額頭上貼着硃砂繪製的黃符,偶爾露出的皮膚是詭異的蒼白色,皮膚底下還隱隱透着灰黑和鐵青。
長長的黃符下面,遮着的是一張張枯瘦駭人的臉,那些臉龐或圓或方,唯一相同的就是瘦,瘦到只剩下薄薄一層皮,眼眶之中找不到眼珠,只剩下兩個黑黑的空洞。
只要稍加觀察,就不難看出,這四個呆立着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早就死去多時的死屍!
而陳機巧和陳發財,就是那人人避之的祝由科趕屍人。
父子二人找了處遮雨的樹蔭坐下,從褡褳裡拿出已經發硬的乾糧,用力掰開,小口小口地吃着。
忽然一陣清風吹過,前排的死屍頭頂的黃符被風拂落,那屍體的手指,也隨着黃符的掉落,毫無徵兆地開始了小幅度地抽搐。
眼尖的陳機巧看到這一幕,當機立斷地扔下手裡吃了一半的乾糧,暴喝一聲:“伢子!屍亂了!搖鈴!”
驚慌的少年慌忙站起身,舉着一雙紅繩銅鈴瘋狂搖動。
隨着鈴聲炸響,屍體漸漸平復,但那前方的草叢裡,卻出現了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