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嗎?
王啓不禁咋舌。
他怎麼也沒想到,畢方居然追到了這裡來。
可是我已經把你的孩子放走了啊!
王啓只覺得很是無辜,但現在已經沒可能給畢方解釋了。
以畢方的速度,就算現在想要剎車,都剎不住了。
畢方這是決定以自殺式的撞擊,與他同歸於盡!
“該死的臭鳥!”
然而,南宮屠還沒問出王啓力量的來源,可不能讓畢方將王啓一頭撞死。
他低聲罵了一句後,拉着王啓的左手,就要逃離。
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王啓的手就像是泥鰍一般滑溜,他居然一不小心手滑了。
王啓和他,分別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急退而去。
他愣愣的看着王啓,震驚無比。
王啓都已經到了這副模樣,居然還留有後手,還想着逃跑?
而且……
他猛地擡頭看向上方,這畢方怎麼像是跟着自己一樣,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呢?
南宮屠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只聽轟的一聲。
畢方精準的撞向了他,用巨大的身體,將他壓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兩名梁州的天驕趕到,一齊將手中的武器,插入了畢方的身體裡。
畢方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羽毛凋落無數,這一擊,對它來說,毫無疑問是致命的。
可是,它仍舊用僅存的力量,擡起頭來,看向了前方。
在那裡,王啓也同樣錯愕不已的看着它。
王啓從它的眼中,看到了母性的光輝,看到了一種寄託。
難道……
王啓訝然的張大了嘴巴,心中泛起了一個念頭。
與此同時,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冷不丁的從森林的某處,鑽進了他的懷中。
小小的身影,此刻正在不停的顫動,好像被雨淋溼了,冷得發抖。
那兩隻小眼中,水光閃爍,也不知道究竟是染上了雨水,還是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王啓下意識的用左手捂着畢方幼崽的身體,哪怕他現在也受了嚴重的傷,可卻依舊想要給畢方幼崽以溫暖。
因爲,他明確的從畢方的眼神中,接收到了畢方臨死的遺願:拜託了!
畢方來到這裡,不是爲了殺他,而是想要向他託孤。
至於爲什麼拜託他這個偷孩子的賊。
恐怕也是畢方的無奈之舉。
在這秘境之中,除了王啓,畢方也沒有其他人可以選擇了。
“嗶!”
畢方的氣息越來越弱,但它還是用虛弱的聲音,發出了最後的絕唱。
這聲音,是如此的淒涼,卻又清澈,動聽。
嗶。
王啓懷中的畢方幼崽,輕輕的迴應了一聲。
它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生怕引來他人的覬覦。
在它回去找母親求救,看到母親被人類圍殺的時候,它已經學習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
人類,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王啓一樣,給它食物,保護它。
更多的人類,想要它們身上的羽毛,血肉,骨架,乃至眼睛,內臟,以及晶核。
在迴應了母親的呼喚後。
它的身體停止了抖動,雖然很勉強,但它還是倔強的從王啓的懷中又鑽了出來,
朝着王啓揮了揮翅膀。
然後立刻朝着某個方向飛去。
初生不久的它,爲了活下去,不得不學會堅強,不得不與垂死的母親訣別。
王啓會意,跟了上去。
他知道,畢方幼崽是想要帶他去某個地方。
至於是什麼地方。
他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時間逐漸流逝。
身後沒有追兵。
南宮屠被壓在畢方的身下,梁州的天驕爲了守住成果,也沒有選擇追逐王啓。
王啓在趕路的過程中,自己將右臂重新給接了回去,回氣丹的藥效已然消散,但他的身體也差不多恢復了健康狀態。
不多時。
王啓和畢方幼崽,來到了秘境的最西面。
此時此刻,秘境邊緣,幽魂的聚集已經很是明顯,哪怕沒有去過黃泉井的經歷,也能夠看到幽魂的存在。
它們瘋了一樣撞擊着秘境的屏障,而秘境的空間壁壘,由於畢方的身死,變得格外的脆弱。
某些區域,已經如同玻璃一樣,出現了細微的裂痕,屏障被突破,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在路途上,王啓就見到了一些修士,倉惶的奔走相告。
應該要不了多久,秘境周圍聚集着幽魂的秘密,就會公之於衆。
整個秘境中的修士,也將陷入難以想象的恐慌之中。
噗通。
畢方幼崽卻不知道這些,它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不太足。
它來到這裡,只是因爲母親的囑咐。
所以,它並沒有任何停頓的,一頭扎進了前方的溼地之中。
王啓見狀,猶豫了一瞬,便也跟着紮了進去。
畢方的速度,在水下也沒有任何的減緩,它第一次下水,但天生就有着在水下行動的能力。
它帶着王啓,不斷的深潛,深潛……直到沼澤變成了更加清澈的地下水。
然後……
王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結界。
就像是當初誤入泗水郡秦家水底密室時的結界一樣。
想來空間結界,殊途同歸。
而這裡,無疑就是秘境通往外界的通道!
殺死秘境的管理者,才能打開離開的道路,這只不過是王啓等人的猜測。
並沒有人有這方面的經驗,能夠確認猜想的真僞。
但現在,一切都明瞭了。
通道一直都在。
只不過藏匿得太隱蔽,只有畢方知曉。
他們想要離開,最好的辦法,並不是挑戰畢方,獵殺畢方,而是博得畢方的好感,讓畢方告訴他們通道的所在。
可這樣的方式,幾乎是不可能的。
別說畢方身上全是寶貝,令修士們眼紅。
哪怕梁州喬家這樣能夠馴服妖獸的家族,也都不會考慮和妖獸搞好關係。
對人類修士來說,妖獸只是糧食和工具。
人類是不可能放低姿態,去和妖獸溝通,求教的。
王啓若不是歪打正着,放飛了畢方幼崽,恐怕也永遠不會知道通道的所在。
現在,他終於可以逃脫了。
但是……
他並沒有就此離開。
秘境之中,已經極度危險。
他也已經身心俱疲。
可秘境中還有兗州的天驕,以及蔣霞等與他並肩作戰過的獵人兄弟。
以及,雖然未曾相見,但他確信一定進入了秘境的朱琅,也還不知道離開的方法。
他要想辦法通知其他人。
可是,他並沒有信號彈。
若是用法術搞出動靜,先來到這裡的,也不知道是兗州的修士,還是暴怒的南宮屠。
他可不覺得南宮屠會被徹底壓死在畢方的身下。
恐怕此時此刻,南宮屠已然脫困,正在發瘋一般的尋找他呢。
實際上,王啓猜對了一半。
南宮屠的確氣得發瘋。
但他並沒有四處尋找王啓,而是將怒火發泄到了畢方的屍體,以及兩名梁州的天驕身上。
畢方早已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秘境重新回到了暗無天日的狀態。
南宮屠身上的血光成了秘境裡唯一的光源,在他的血光映照下,畢方的身體,已然被大卸八塊,被他用一件網兜拖着,向廿七所在的法陣走去。
若是仔細一些的話,還能看到,在網兜中的肉塊縫隙中,還藏着兩具雙眼突出,死不瞑目的梁州天驕的屍體。
他默默的將這些屍體,全部拋進了血池。
大陣的能量,進一步的提升,陣法的運行也極速的加快。
原本平靜的血池,竟然沸騰了起來。
處在陣法中心的廿七,已經可以開始吸收陣法中反哺的能量,用以提升修爲。
而就在這時。
廿七突然向着天上瞥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怎麼了?”南宮屠疑惑的問道。
“我好像感覺到有一道幽魂飛了過去。”廿七皺眉道。
“大陣還未徹底成型,空間壁壘還未被打破,幽魂應該還進不來吧?”南宮屠道。
“應該是這樣。但……算了,無所謂,就算有幽魂提前進入,也不是壞事。
最多嚇跑幾個有空間法寶的梁州修士,其他人也得全部留在這裡。”廿七搖了搖頭,又重新入定,開始操控大陣。
殊不知。
就在剛纔,從他們頭頂上方掠過的幽魂,不是別人,正是王啓!
王啓在秘境之中,可謂是已經傾盡了所有。
最好的用來傳信的屍傀,也都盡數被毀。
他絞盡腦汁,想要找到更安全,更精準的信息投遞方法,最後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了秋玲給的失魂散。
失魂散雖然被秋玲當做迷藥使用。
但無論王啓怎麼看它的介紹,它的作用都不是將人迷暈,而是讓靈魂與肉體暫時分離。
普通人沒有經歷過靈魂與肉體分離的狀態,所以服下失魂散後,會保持靈魂滯留在身體中的狀態,如同假死。
而王啓有過進入黃泉井的經歷。
他覺得如果是他,服用失魂散,應該能夠達到一種不同的效果。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服用失魂散後,他的意識並沒有消散。
相反,他能夠感覺到靈魂脫離了身體的束縛,可以自由的活動。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掙脫身體,以靈魂的狀態,朝着秘境中飛去。
顧亮等人並不難找,他以秘境中心爲原點,朝着四周搜尋,很快就找到了顧亮等人。
此時,顧亮等人和獵人們都聚集了起來,還在考慮要如何去救王啓。
“連喬向陽都沒活着回來,王啓可能早就死了!我們去找廿七,只能是白白送死!沒有任何意義!”
秋玲激動的勸阻着顧亮和蔣霞。
蔣霞則毫不猶豫的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王啓爲了我們,拼了命和南宮夜月戰鬥,我們不能對他見死不救。”
“她去,我也去。”顧亮言簡意賅的附和道。
“你們要去送死隨便,反正我不會去。”秋玲氣惱的直跺腳。
蔣霞卻不再管她,帶着自己的狩獵隊,夥同顧亮,以及幾名其他狩獵隊的修士,開始朝着秘境中心邁進。
但他們還沒走出多遠,顧亮突然停下了腳步,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等……等等。”
“怎麼了?還沒看到廿七,就嚇得走不動路了?”蔣霞白了他一眼。
顧亮連忙搖頭:“不,不是。剛纔王啓給我託夢……呸,給我傳話了,他讓我們到最西邊的溼地集合,離開秘境的通道,就在溼地下面!”
“什麼?”
衆人連忙朝着四周看去,哪裡看得到王啓的身影。
難不成,王啓還真的死了,給顧亮託夢了?
……
顧亮等人還暈乎乎的時候,王啓已經離開了他們所在的地方,開始在秘境中四處尋覓。
只要見到兗州的天驕,都會嘗試用意念與之溝通,至於對方信不信,他就管不了了。
他現在想要尋找的,只有朱琅。
畢方在東方與梁州修士交戰。
若是朱琅,必定會到近處觀戰。
而以朱琅的腳程, 即使發現畢方已經墜向秘境中部,此時應該還是在東部範圍內。
於是,王啓儘可能的在東部區域尋找。
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掠過了三個獵人營地後,王啓終於在第四個獵人營地中,看到了朱琅的身影。
同時,還看到了一個讓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人。
王浩然!
王浩然和朱琅一起,坐在火堆邊上,被朱琅死死的按着,不高興的嘟着嘴巴,實在無聊了,拿出一塊肉乾,扔進嘴裡,嚼了起來。
嗡!
王啓只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
他分明已經派人將王浩然送了回去,怎麼會又跟着朱琅來到了這裡?
王啓心中有一百個問題,想要向朱琅問詢。
可現在時間緊迫,他已然沒那閒暇。
“快跑!帶着王浩然!立刻!”
王啓用意念向朱琅傳遞了信息,除了歇斯底里的吶喊外,還有腦海中對於通道入口的圖像,全都儘可能的傳遞給了朱琅。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刻,他只覺得靈魂不受控制的開始後退。
緊接着,眼前一黑。
再度睜眼,自己又回到了溼地邊上,畢方幼崽則寸步不離的守護着他的身體,見他醒來,激動的在他旁邊跳個不停。
“馬上就可以離開了。乖。”
王啓試圖安撫畢方幼崽,可卻發現自己心亂如麻,反而難以鎮定。
浩然!
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