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沒別的大毛病，就是咳嗽。”
這是呼內領域的疾病。
紹醫生對呼內疾病很擅長才對，爲什麼說治不了？
李敬生心頭暗自琢磨，想到的可能只有一種。
這個病人要麼特別難診斷，要麼有大問題。
他看了一眼老人的兩個兒女。
穿着並不差，女的三十四五歲左右，化着比較濃的妝。
男的則應該快四十了，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社會哥感覺。
“思瑩，過來給老人量一下血壓。”
李敬生把韓思瑩叫了過來。
感覺這個病人應該能讓她學到一些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血壓很高喲，高壓已經接近180mmhg了，低壓也比較高，快120了。”
她量過後，語氣有些驚訝的說道。
老人的兒子，在韓思瑩蹲下身給老人測量血壓時，一直盯着她的胸口看。
“行，你站在後面學習吧！”
李敬生出於保護徒弟，沒有再讓她給老人做其它檢查。
“我給你聽一下心肺音！”
他戴上聽診器，給老人聽診心肺音。
能聽到明顯的幹、溼囉音，還有一種像拉胡琴一樣的尖細聲音。
老人的病情之嚴重，遠超想像。
這種病人，就算是醫院接診都會小心翼翼。
李敬生的小診所可經不起這種風浪，輸一個星期液，也就賺患者幾百塊錢。但是患者出點意外，診所立馬賠個傾家蕩產。
“去醫院看過嗎？”
他試探着詢問家屬。
“沒有。是老毛病了，時不時就會犯一次。我爸平時的身體都很好。”
兒子搶着回答。
女兒把到嘴的話嚥了回去，看了哥哥一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女的沒有說什麼。
“老人的情況感覺還是挺嚴重的，歲數也這麼大了，你們還是要帶他去大醫院看看比較穩當。”
“不不不，我們就相信你們陽光診所的醫術，都說你們這兒好，我才帶着老爸過來的。你放心給我爸治就行了。”
男子的態度很堅定。
李敬生要是沒點道行，在城南老街也混不下去。
這樣的病例他怎麼可能接？
論診斷水平，恐怕就連開了二十多年的趙老闆都得叫他一聲老師。
“去大醫院看看吧！我是真的治不了。”
李敬生搖搖頭，一臉遺憾。
“真的特別感謝你們對陽光診所的信任，但是我們這裡就只是一家小診所，有很多病都治不了。有時候確實無能爲力，你們趕緊帶老人去大醫院吧！”
就算明知道家屬想要過來‘發財’，李敬生也不可以戳破，而是好言相勸。
也必須這樣。
“真治不了啊？”
“我是一名醫生，只要能治療，我不可能不幫患者治療。再說了，你看過哪家診所老闆放着有錢不賺嗎？真治不了，不好意思啊！”
李敬生再次拒絕。
“那好吧，老妹，我們帶老爸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兩人帶着老人走了。
老人一直在咳嗽，十分劇烈，手也是微微顫抖。
這個病人推走了後，李敬生處理第二個病人。
這個病人是骨傷，肩膀扭傷好幾天了，一直使不上力，而且有點腫。
李敬生給他查看以後，發現關節並沒有脫位。
主要是扭傷了軟組織。
不過爲了防止漏診或者誤診，他還是徵詢患者的意見，做了個X線檢查。
果然與他摸骨的結果一致。
“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大問題，如果想要好得快一點，可以在我們這裡買一瓶紅花油回去擦一擦，然後自行按摩傷處。幫助它快速消腫通瘀。”
李敬生看過後，給患者提出治療意見。
患者的穿着很一般，而且雙手很粗糙，應該是幹苦力活的人。
賺的都是辛苦錢，經濟條件應該不會很好。
所以他就沒有推薦收費更貴的治療方案。
其實由他親自推拿按摩，可以好得更快。
只不過價格並不便宜，兩百塊錢一次。
估計需要推拿兩到三次才能恢復。
患者最終花十一塊錢買了一瓶紅花油走了。
活血散瘀藥，葉老闆配製的，效果比紅花油、正骨水還要好很多。
缺點就是不能長時間保存。
一般只有傷情嚴重點的病人，李敬生纔會推薦使用。
而且是由他買過來，親自給患者用。
處理完這兩個患者後，也已經到了飯點。
“先去辦公室吃飯吧！這裡留着唐姐與高醫生就行了。”
李敬生招呼幾人抓緊時間吃飯。
因爲診所現在的病人非常多，過了下午一點的樣子，診所就會再次變得忙碌。
“老闆，那個咳嗽的老人爲什麼不能治呢？我看他的病情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啊！”
汪宗孝有些不解的問道。
這麼問，也有着對紹醫生不服氣的想法在裡面。
因爲汪醫生擅長的就是呼吸內科。
“如果換成是你來接診，會怎麼做？”
李敬生不答反問。
“這……不是給我挖坑吧？”汪宗孝上次就是這樣老實回答問題，然後被李敬生罵了一頓，並且讓他寫檢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很怕李敬生又給他挖個坑。
“別想那麼多呀！我給你挖什麼抗啊？你按照真實想法回答就行。上次讓你寫檢討，其實也是爲了你好，咱們幹診所醫生，有些思想不糾正，會非常容易走上彎路。”
李敬生語重心長的說道。
“好吧！那我就老實回答了，說好了，不能給我挖坑。”
汪醫生這話逗得幾人掩嘴偷笑。
“如果換成是我來接診，我會給患者檢查細緻，然後診斷出病因，按病開方。估計輸液就能控制病情。”
他很自信的說道。
“紹醫生接診後，只是隨便問了兩句，也沒給患者做任何檢查，就說這個病治不了。讓患者去大一點的醫院看看，我覺得很不負責。”
他看到紹醫生剛來，就被李敬生待如上賓。
各種優待讓他嫉妒。
發現紹醫生連一個咳嗽的老人都治不了，他心裡面立刻感到很不服氣。
“那樣的病人可不能接喲！咱們當醫生的呀，千萬不要逞能，我是栽過大跟頭的人，你一定要記住我總結出來的這條經驗。”
紹兵倒是一點都不生氣。
反而還善意的提醒汪醫生，不要走他的老路。
論氣度胸襟，紹醫生明顯比汪醫生高出不止一籌。
“爲什麼不能接？不就是年紀大點嗎？來診所看病的患者，基本上都是年紀大的病人。”
汪醫生不以爲然的反問道。
“我認爲接診患者要評估綜合風險。首先，這個病是不是自己擅長的，預後怎麼樣？其次，患者是否有其它基礎疾病。第三，患者的年齡與身體狀況如何。耐受能力弱，出事的概率高，那就必須果斷放棄。第四，家屬和患者是否心存惡意。那個咳嗽的老頭，基本上這四方面的風險評估都是極高風險。不接比較明智。”
紹醫生語氣平和的分析着其中的風險。
開診所的醫生，都有自己的一套風險評估方法。
家屬和患者的態度是其中極爲重要的一環。
如果家屬流露出挑刺，找茬，那就沒必要接診。
因爲只要家屬想挑刺，總是會有很多辦法挑出毛病。甚至鬧事，訛一筆錢。
診所只要被這種人鬧上一次，不管有錯沒錯，都會蒙污。
划不來。
如果非要問這種事多的病人或家屬，生病了沒醫生給他治，怎麼辦？
那恐怕就只能引用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了，適者生存，優勝劣汰。
就連佛祖都只渡有緣人。
更何況醫生。
“汪醫生，這是前輩用血的教訓總結出來的金玉良言，你可要好好學習啊！”
李敬生在旁邊提醒道。
汪醫生在呼內領域的水平還算不錯。
做事情也踏實。
缺點就是大醫院醫生的一些想法、做事觀念，還沒有改變過來。
診所與醫院，其實是有區別的，經營模式就有很大不同了。
“那今天那個咳嗽的老人，要是接診了就一定會出事嗎？”
汪醫生的頭是真的鐵。
怪不得明明醫術還算不錯，卻在大醫院混不下去，被迫辭了職。
“不說一定會出事，至少九成九會出事。你啊，在這裡也幹了有一段時間了，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那個患者的兒子臨走時，說的是什麼？”
李敬生問汪醫生。
“老妹，咱們帶着老爸再去別的地方看看。這有什麼問題嗎？”
“爲什麼不是說去醫院看看呢？”
李敬生笑着問道。
汪劍宗並不蠢，慢慢會過意來。
“我好像懂了。看來這件事情確實是我想的太簡單。”
“倒也不必把每個人想的那麼壞。反正就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小診所經不起任何風浪，你一定要牢記。剛纔你抱着與紹醫生一爭高下的心態，只想着證明自己，瞎逞能想要接下那個患者，非常不可取。這事你寫個反思，明天交給我。”
李敬生對汪醫生說道。
“啊……說好的不挖坑，怎麼又要寫檢討啊？”
汪宗孝瞬間變成了苦瓜臉。
“不是檢討，是反思，就是通過這件事情，我想看到你的成長。下次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你就能有一個很深刻的印象，不至於犯錯。”
李敬生糾正道。
說白了，不還是檢討嗎？
汪醫生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