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剛纔不是摸過了患者的脊椎嗎？現在你們可以摸一下自己的脊椎，或者相互摸一下對方的，仔細感受其中的細微差異。如果有人答對了，我會有額外的獎勵。”
聽到李敬生會有額外的獎勵，包括陳醫生在內，六個學徒盡皆大喜。
“唐仙月，讓我摸摸你的背脊行嗎？你的身材瘦，容易摸得準確一些。”
一名長相有點猥瑣的男生對另一名女醫學生說道。
此人名叫高洋，個子中等，一米七出頭的樣子，算是比較矮的了。
留着一頭三七分發型。
說實話，現在男生比較流行飛機頭與平頭、光頭。
三七分發型在七八十年代非常流行，很多男明星都是這種髮型，到現在留這種長頭髮已經不流行了。
高洋的頭型較長，與馬臉比較接近。
配上這種髮型，很有幾分漢奸的韻味。
再加上那雙小眼睛賊溜溜的，看着就給人狡猾、猥瑣的壞印象。
“美得你呢！”
唐仙月翻了個白眼，斷然拒絕。
怎麼可能讓他摸背脊？
那豈不是作賤自己，讓男人佔便宜？
她要是真有那麼傻，也不可能成爲醫學生。
“我美啥呀，你才叫真的美！老師說過，醫學不分男女。你要是怕吃虧，我讓你先摸我的脊椎也行。”他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至賤則無敵。
人家女生都明着拒絕了。
還死皮賴臉，弄一堆堂而皇之的藉口往上湊。
說白了，不就是想要與唐仙月多親近，早日脫單嗎？
“仙月，咱倆結對吧！”
葉輝主動對唐仙月說道。
這裡也只有她們兩個女學生。
“好！”
唐仙月笑着答應。
李敬生並不着急施治，而是思考着患者的治療方案。
患者的骨傷情況已經在他的腦子裡形成了一個很精準的骨位圖。包括周圍的肌肉、血管、軟組織的情況，都瞭解得相當清晰。
“你們住的地方離我們醫院遠嗎？”
他詢問家屬與患者。
腦子裡面已經有了三種復位方法，經過篩選後，他認爲側扳復位法與手、肘壓法都合適。
但是兩種方法各有優缺點，最終選擇哪一種，還得根據患者的實際情況，以及患者自身的意願加以綜合考量。
就好比做手術，所有的患者都是剛被收進醫院就想要安排手術。
有些患者住院一個星期了，還沒能安排手術，他們就有些着急的催促醫生和護士。
甚至認爲醫生把他收進去以後直接給遺忘了。
還真不是這樣。
稍微大一點的手術，不僅要有手術指徵，而且還得根據患者的實際情況制定一個最有利的手術方案。
如果患者的身體存在基礎疾病，或者有一些特殊情況，還需要考慮手術時機。
只要是正規醫院，對每一個收治的病人都是重視的。
醫生也會納入考覈。
基本上所有的大醫院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想方設法縮短患者的住院時間。
被護士和醫生催着出院，在大醫院最爲常見。
很多患者覺得傷口還沒好利索，還想多住兩天院，結果醫生直接把他趕出來了。
一方面是大醫院的牀位超級緊張。
病牀位就那麼多，老患者不出院，新患者就沒辦法收治進去。
一個蘿蔔一個坑。
另一方面，醫生和團隊都有考覈，平均住院時間超過考覈線，這個與醫生的獎金、評分等直接掛鉤。
只要覺得患者的情況可以回家休養，那肯定催着出院。
所以，被收治住院後，安心住着就行。
住了好幾天還沒被安排手術，主診醫生很可能正在考慮更優的手術方案。有時候手術難度高，甚至需要請別的醫生幫忙。
患者實在等得心急，可以趁着主診醫生查房時，主動問問。
有些主診醫生是主任醫師或者副主任醫師，一個星期纔來查房一次。也可以找他們手下的醫生問問，一般同組的醫生，對每個病情的基本情況都會有所瞭解。
“我們住的地方挺遠的，專門包車過來都要六個多小時。如果坐長途公交車的話，可能需要近一天時間了。”
坐長途車，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等車。
甚至有可能還需要轉車。
確實非常麻煩。
如果自己沒車的話，從江離市的汽車西站坐公交車到東站，差不多需要兩個小時。
坐中巴車快一點，但是價格要貴很多。
“有這麼遠呀，那我先給你嘗試第一種方法復位，如果效果不佳，那就只能考慮第二種方法了。第一種方法復位，一次可以搞定，但是因爲你的病情嚴重，情況也很複雜，所以不敢打包票。
第二種方法需要治療三到五次。
你住得太遠，來一趟不容易，能一次性解決，我就儘量給你一次性解決。
不過即便是第二種方法，只要復位成功後，給你上護腰板，也可以保證你正常行走，不需要再躺着過來。”
李敬生處處爲患者考慮和着想。
這讓患者和家屬對他的信任度更高了幾分。
“李醫生，咱是鄉下人，也不懂什麼。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就當請你喝杯酒。”
患者的丈夫摸出兩張紅票子，捏着直接往李敬生的衣兜裡裝。
“大哥，我們有規定，不能收受患者和家屬的錢物。你別讓我爲難。”
李敬生把錢還給人家。
“您別嫌少，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只要您能幫我老婆治好病，那就是幫了我家的大忙。”
大叔說話太樸實了。
說白了，就是送點禮，讓李敬生治療他的老婆時更盡心盡力。
“大哥，我們真的不能收禮！”
“沒事的，沒事的，就算你們院長來了，也不怕。這是我心甘情願給您的。做手術要好幾萬，還有可能終身癱瘓，您要是能幫我老婆直接手法復位治好，那得幫我家省多少錢啊！也就是我家的條件不好，不然肯定要多送點。”
這裡的爭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李敬生沒有再推讓。
而是先把錢收下，然後開始給患者治療。
“陳醫生，幫我把患者擡到裡面的治療牀上。”
李敬生招呼經驗比較豐富的陳醫生。
轉移這種腰椎間盤脫出的患者，有一定講究。如果操作不當，容易加重患者的傷勢。
他沒敢叫五個新學員。
就像車禍傷患者，情況允許，最好不要擅自移動他們。
因爲誰也不清楚傷情，盲目移動傷者，很容易造成二次傷害。
這種悲劇不但發生過，後面甚至對簿公堂。
起因是一個老太太過馬路時被車撞了。
當時摔在地上不能動彈。
因爲處於複雜的交通路口，好心的路人擔心老太太被過往的車子二次碾壓，於是把老太太擡到了路邊。
結果擡到路邊沒多久，老太太就死了。
事後法醫解剖，發現老太太的死亡原因是斷裂的肋骨刺穿心臟。
家屬找司機追責時，司機不說話了。
老太太人本來沒死的，是路人把她擡到路肩上才發生了死亡。司機認爲很可能是路人擡動老太太時導致肋骨刺穿心臟，最終引發傷者死亡。
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最終變成了糊塗賬。
兩個好心的路人各自被判賠了一萬元給死者家屬。
這還是因爲他們出於一片善心，行的是善舉。
不然，法官估計不會這麼判。
兩個路人也有可能賠償更多錢。
最讓兩個路人接受不了的是，錢賠了，家屬還把他們給罵了。罵他們多管閒事，甚至罵他們是殺人兇手。
所以，遇到車禍傷、高墜傷等傷者，最好不要盲目移動他們。
李敬生與陳醫生合力把患者擡進裡間的治療牀後，不用他招呼，五個學員齊刷刷的擠在門口看他操作。
“現在我要爲患者實施的是側扳復位療法，一般需要讓患者呈俯臥位，操作時一定要特別小心保護患者的腰椎，不能造成二次傷害。”
李敬生給幾人講解着操作要領。
包括轉移患者的一些要點，還有幫助患者翻身，呈俯臥位的要點。
“現在覺得怎麼樣？”
他站到患者的側方，準備實施治療。
“痛，腰部又脹又痛，還有點酸！很難受！”患者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不停的吸着涼氣，哼哼着。
“馬上給你治療，你放鬆，全身都要放鬆，如果緊繃着，就有可能導致治療不順利。”
李敬生囑咐患者。
在很多情況下，醫生與患者其實就是互相配合，互相信任。
他感覺患者調整好了心態，已經全身放鬆。
“你們剛纔看了患者的片子，也摸了患者的腰椎，她受傷的是哪一側啊？”
“左側！”“右側！”
這些學員的回答，讓李敬生額頭上黑線直冒。
“患者受傷的其實偏右側，所以治療時，我們要把手放在患者的左側肩部。”
他把一隻手放在患者的左肩部。
另一隻手放在棘突旁。
剛放上去，還沒發力，患者就開始啊唷啊唷的喊痛。
“李醫生，一定要輕點啊！”
急得患者的丈夫在外面掂着腳往裡看。
“好的，我會掌握好分寸！”
李敬生沒有選擇給患者打麻藥。
自有他的綜合考量。
患者現在的情況，打腰麻其實是不合適的。
做全麻，沒那個必要。
局麻幾乎沒什麼用處。
而且疼痛時間極短，他認爲完全在人體的耐受範圍內。
還有就是患者的家庭條件不好，經濟負擔重，他想要幫患者節省一筆費用。
做全麻，費用會高很多。
他按住患者的棘突後，用掌根緊緊頂住棘突，然後向左側推動。
“陳醫生，記住了，一定要用掌根發力，向健康的那一側推動棘突。力道把握不能太重，也不能過輕，要剛剛好。如果經驗豐富以後，操作非常熟練了，遇到的患者是小孩，或者身體較爲瘦弱的患者，也可以用拇指代替掌根來操作。”
李敬生的右手掌根用力推動棘突的同時，扳住患者肩膀的左手成相對方向推扳。
“看到我的左手沒有？朝相對方向推扳，力道同樣需要把握好。”
陳醫生覺得腦子和眼睛都已經有些不夠用。
基本上所有的醫生初學一種治療方法時，都差不多。
“還有，記住了，若是患者的脊柱不伴有向後凸出的畸形狀態，那麼患者的上身不要回旋。另外還要考慮患者的耐受力，復位這種複雜的腰椎間盤脫出，需要過度矯正才能達到好的治療效果。
但是有一句話，叫做過尤不及。
這個過度矯正既不能太過，也不能太弱，否則都達不到好的療效。
矯正過度甚至有可能直接造成纖維環進一步破裂，這會大幅提升後續的修復難度。”
李敬生一邊操作，一邊教學。
這是真正的言傳身教。
在他的身上，已經隱隱有了一絲‘宗師’的氣度。
實力方面，同樣達到極高水平。
不過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就是了。
“啊喲……喲……痛，太痛了！”
患者到底是個女子，忍耐力相當差勁。
稍微痛一點就忍不住。
“忍一忍，大概一兩分鐘就好了。不給你打全麻，痛是痛了一點，但是可以省好幾千呢。”
李敬生說的還真沒有誇張。
這已經很保守了。
全麻的基本費用一般就要三千以上了。
不可能直接給她全麻，需要做一些檢查，然後禁食水至少八小時以上，麻醉醫生纔會考慮給她做全麻。
弄不好，她今天治不上的話，那就需要等到後天。
因爲李敬生一個星期只上三天班。
這中間增加的費用，對患者而言，肯定不止三千。
得吃，得住，這是最起碼的開銷了。
陪護人的誤工費這些還沒算進去。
一聽李敬生給她省了好幾千的治療費，女患者立馬不喊疼了。
外面的家屬聽了同樣心裡暗自高興。
看來送的兩百塊錢還是很有效果。
醫生一下幫他們省了一大筆。
過了差不多一分多鐘的樣子，就聽到患者的腰部傳出極輕微的“咕咚”響聲。
李敬生的臉上露出成功的笑容。
患者也是一瞬間就放鬆了很多。
原本痛得額頭、脖子等處的靜筋綻現，此刻全消下去了。
“李醫生，李醫生，我感覺您已經幫我治好了。真的，我感覺腰部不脹痛了，雙腿也能動了。”
患者還擔心李敬生不信她。
把小腿向後微微擡起，以表明真的治好了。
她也太小看了李敬生。
治沒治好，李敬生比她清楚得多。
“別動，千萬別動。雖然已經幫你納還回去了，但是還得再來一兩次鞏固療效。”
李敬生趕緊阻止患者亂動。
“你們五人都進來，站到後面看我的每一個操作步驟與動作要領。”
李敬生重複剛纔的操作，並且每一步都給五名學員講述。
這種高深的手法復位病例，現在每天都能接到好幾例。
他們的骨傷情況各不相同。
眼前這一例，非常有代表性，而且較爲罕見。
很有教學意義。
連續爲患者治療兩次後，他摸骨感受了一下患者的腰椎骨情況，已經完全納還，效果非常好。
“你們再來上手摸一摸患者的椎骨，下手輕點。”
讓六人依次摸了摸。
每個學員摸骨時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這五個新學員還不知道，李老師已經開始暗中篩選他們了。
“好像真的已經平了耶！”
“太神奇了。”
“等我學會了，我就可以幫我媽治療腰椎痛了。”
幾個學員各抒已見。
李敬生的年齡比他們大不了多少，再加上爲人較隨和，所以他們並不感到拘謹。
整個學習氛圍還算放鬆。
“把腰板拿過來，我幫患者上一下腰板。”
陳醫生已經搶着把腰板拿了過來。
目前還沒有哪個學員能讓李敬生放心的交給他們辦這件事。
等到培養出一兩個得力助手，他再給患者治療就會高效很多。
因爲只要治療完畢，剩下的掃尾工作扔給助手就行了。
陳醫生的天賦較差，普通的打石膏、上護板還能勝任，這種情況嚴重的，絕不敢交給他搞。
這與李敬生當初在第一醫院的情況很相似。
上級醫生連拉鉤都不敢用他。
陳醫生倒是沒那麼誇張，打石膏、上夾板的水平算是勉強合格。
稱不上優秀就是了。
等到陳醫生把腰板拿過來後，李敬生對他交代了兩句，那兩百塊錢也給了陳醫生。
只見陳醫生匆匆離開了門診室。
李敬生則認真給患者上腰板，同時教手下這幫菜鳥給患者上夾板的一些要點，注意事項。
上完腰板，給患者捆好。
大功告成。
這個超級難治的患者，一次到位，直接治好。
讓李敬生準備的第二套補救方案直接廢棄了。
“來，我扶着你起來走兩步！”
李敬生把患者扶了起來。
“哇，真的可以走了，我真的可以走了！也不怎麼痛了，李醫生，謝謝您！”
女患者高興的笑容在臉上綻放。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哽咽，眼圈直接變紅了。
能理解她的心情。
大多數患者在面對病魔時，會感到十分絕望，情緒低落。現在被治療好了，整個人如同重獲新生。
她的情緒激動，也就不難理解。
“現在可不能再去工作了喲！你這個傷，起碼要養半年以上。”
李敬生對患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