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飯點了，三位要是不嫌棄，我們診所有工作餐。”
李敬生也知道，這些人平時都是山珍海味吃到膩。
來他這裡，雖然是找他看病，但好歹也是客人。
請他們吃工作餐，多少有些寒磣。
不過相信只要能夠治好他們的病，患者根本不會計較在診所吃的是工作餐，還是豐盛的美食。
“還真有點餓了。要不我請李醫生與白書記去外面吃吧！”
歐勝友提議道。
“下次有機會再去外面吃好了，我看李醫生特別忙，估計也沒那個時間出去吃。趁着吃飯的時候，正好可以讓李醫生看看我的症狀。”
白書記婉拒了出去吃大餐的提議。
看他的身形頗爲消瘦，被消化道疾病困擾應該有多日了。
“行，那就聽白書記的安排。”
歐勝友點頭答應。
旁邊的女秘書全程不說話，她是一位合格的秘書。
李敬生給三人一人拿了一個快餐。
“李醫生，從您的診所情況來看，您一天的收入應該不低，平時都吃這種普通的工作餐嗎？”
“我們當醫生的能夠準時吃頓熱飯就已經很幸福了。有時候一臺手術需要十幾個小時，甚至更久，錯過飯點，基本只能拿泡麪、麪包來充飢。粗茶淡飯，只能委屈你們了。”
李敬生估計她應該是吃不習慣。
“不不不，我很感謝您的款待。只是純粹好奇，想要問問而已。”
女秘書連忙解釋。
“今天算是見到了醫生不爲人知的一面。我以前一直以爲醫生是一個高大上的職業，看到的是你們光鮮亮麗的一面，從沒有想過你們的工作會這麼辛苦。”
她的長相十分漂亮，氣質更是極好。
有她與李敬生交談，氣氛明顯變得活躍了許多。
“歐先生，先說說你的要求吧！”
李敬生看向歐勝友。
“還是讓白書記先說吧！我晚一點沒關係。”
“別呀，凡事都有一個先來後到，你比我先來，理應由李醫生先給你問診。我在任上就從沒有搞過什麼特殊待遇，現在只是一個退休老人，那就更加不會搞特殊待遇了。”
白書記不肯插隊。
歐勝友也就不再客氣，開始說自己的症狀。
“我的腸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三年前吧，它老是容易打結。每次發病，都會感到頭痛，噁心，甚至嘔吐。就連看東西都變得模糊。肚子更是痛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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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生聽完他的症狀，不由眉頭皺了皺。
現在，他好歹也是半個消化內科領域的專家了。
而且屬於內外兼備的那種。
消化內科的診斷，用藥，外科手術，他都比較擅長。
“上醫院查過嗎？”
腸扭轉，腸梗阻患者，李敬生都診治過。但是沒聽說這個會引起頭痛。
李敬生有點懷疑是放射痛，或者患者腹痛過於劇烈，引起頭部不適。
“查過，爲了治病，光是手術就做過四次，但是這個病老是容易復發。你看我的肚子，這裡，還有這裡，都是做手術切出來的刀口。有一次腸子打結後梗阻嚴重，當時我又正好有一個重要的商務洽談，等到談完生意，趕去醫院治療時，已經出現了腸段壞死。
醫生幫我做手術切掉了一段這麼長的腸子。
這幾天我覺得肚子又有些不舒服，非常擔心那個病又發作了。”
歐勝友說到自己的病情，顯得十分苦惱。
腸疝比較容易反覆發作。
但是腸扭轉打結，這個還從沒聽說容易復發。
這個患者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內復發了至少五次，確實有點駭人聽聞。
“在醫院檢查，每次都是腸扭轉嗎？”
李敬生意識到，患者的病很可能屬於疑難雜症。
病中病，是疑難雜症最常見的套路。
也就是說，腸扭轉並非真正的病因，而是一個表象。真正的病因，很可能是其它原因。
“對，每次都是腸扭轉。”
歐勝友顯得特別苦惱。
“以前從來沒有得過這個病。也就是三年前，那段時間廠裡的業務高速發展，我每天都特別忙。最忙的時候，我一天只睡了三個多小時。
我就懷疑是不是因爲工作壓力大，引起這個病？”
焦慮，精神壓力大，確實容易引起一些疾病。
“現在的工作壓力還很大嗎？”
李敬生問道。
“當然啊！別人都羨慕當老闆的，卻不知道我們當老闆的日子過得比普通人艱辛十倍都不止。以前廠裡業務不好時，我愁着下個月的員工工資還沒着落，進貨款還差一大截。還得祈禱廠裡千萬別出什麼事，特別害怕各種檢查。
一個消防檢查，就足夠把人折騰到崩潰。
後來生意好了，我不但沒有變輕鬆，壓力反而更大了。
因爲廠裡招的員工從最開始的五個人，變成了五十個，一百多個，正在快速擴張。管理這麼多人，很多時候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兩個員工打架，本來很小的一件事。
但是後來升級到地域爭鬥。
只要處理不好，肯定會讓工廠變得更加混亂，甚至大批員工離職。
生意越做越大，滾動的資金也變得越來越可怕。趙秘書應該有很深的體會，她幫我處理了很多事，但是我每天仍然會感到焦頭爛額。”
歐勝友打開了話閘子，趁機述說着當老闆的辛苦。
李敬生也是當老闆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艱辛。
“能理解歐先生的不易。你認爲三年內多次發生腸扭轉，是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對嗎？”
李敬生問他。
“對，我一直這樣認爲。後來還找了神經內科的醫生給我開了一些緩解壓力與焦慮的藥物。但是並沒有什麼用。除了睡眠得到一些改善，腸子打結還是繼續發生。”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三年前工作壓力過大，正好發病，只是一個巧合。也許你這個病，與工作壓力大並沒有直接關連。”
李敬生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理性的分析着歐勝友的病因。
工作壓力過大，會導致失眠，食慾下降，亢奮等等，但是很少聽說有人工作壓力大導致腸子扭轉。
“如果你認爲不是工作壓力過大導致的這個病，那你總得幫我找出原因吧？”
“平時運動多嗎？”
“不多，幾乎很少運動。以前還需要自己卸貨，現在都有工人來完成。”
“你每次發生腸扭轉前，有沒有用力過度的情況？比如搬運重物，或者剛吃完飯快速奔跑，劇烈運動等等。包括剛吃完飯過夫妻生活也算。”
發生腸扭轉的原因有很多。
其中最容易發生的原因就是飯後劇烈運動。
相信很多老一輩的人，教育子女時都會叮囑，飯後千萬不能奔跑，不然容易把腸子跑斷。
這是老一輩嚇唬孩子的說辭。
目的是爲了防止小孩子飯後亂跑，導致腸扭轉。以前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發生腸扭轉，致死率非常高。
“這一點，醫生專門提醒過。我一直很注意，基本可以確定，剛吃完飯並沒有做劇烈運動。”
歐勝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女秘書。
李敬生頓時一陣愕然。
沒有劇烈運動過，爲什麼要看趙秘書？
很多人都說漂亮的女秘書容易成爲老闆的情人。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不過絕大多數企業的秘書都是一份正經工作，而且屬於高大上的職業。稱之爲董秘。
也就是董事長秘書。
會協助董事長處理很多事務，並且非常專業。
“你每次發病前都有相同的規律可尋嗎？”
“好像沒有。這個病就像不定時炸彈，它什麼時候發作，誰也不知道。不過它發病前，我會感到肚子不舒服，頭痛，噁心等症狀。”
歐勝友明確表示，這個病發作沒有規律可尋。
“有最近的醫院檢查嗎？血常規、拍的片子，都可以。”
“這些檢查做過一大堆，但都是上次發病時做的。那些資料後面都被醫生收走了，並沒有給到我。出院時，我只拿到了一張出院證明，還有結賬的發票，藥費清單那些。”
一般情況下，患者拍的片子，做的檢查，都是患者自行保管。
不過也有些醫院，除了拍的片子會給患者，別的檢查結果都由護士保管着。
出院後，會交到醫生那裡。
“這樣好了，你去醫生抽個血，做個血常規。以前查過糞便與小便二常規嗎？”
“查過，都還比較正常。”
“那你等會吃完飯，去第二醫院或者人民醫院抽血做個血常規，等到結果出來後，給我看一下。你這個病，我懷疑很可能有其它病因。
不把真正的病因查出來，以後隨時還可能復發。”
李敬生讓他先去查血常規。
血常規雖然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常規檢查，但是裡面的各項指標，如果出現異常，可以幫助醫生迅速鎖定診斷的大致範圍。
“行，我稍後就去。只要能幫我治好這個怪病，不讓它再復發，我願意支付重酬。這個病真是太折磨人了。”
歐勝友做夢都想要根治這個疾病。
復發，很容易擊潰患者的信心。
比如最常見的牛皮癬，股癬，腳氣病，因爲反覆發作，很多患者治療後，沒過多久又復發了，於是慢慢失去信心。
到後面乾脆不去管它。
李敬生看向白書記。
“您是哪裡不舒服呢？”
“我啊，就是查出來食管裡面長着一顆腫瘤。這是我在醫院做的檢查。”
白書記到底是熟人介紹。
準備工作明顯要比歐勝友做得足很多。
李敬生接過後仔細查看。
“這顆瘤子還挺大的嘛！您找我來做這個手術，算是找對人了。應該可以不用切掉食管就能把整顆瘤子完整切下。我看看您的其他指標。”
李敬生新發明的內鏡下黏膜剝離術，正好可以完美解決這位老人的腫瘤。
……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歐勝友的那位女秘書拿了血常規檢查報告過來了。
李敬生接過看了看。
白細胞與嗜酸性粒細胞都存在明顯升高。
“你們老闆以前查血常規，這兩項數據也存在明顯升高嗎？”
李敬生問道。
“好像有，但是醫院查了後，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行，檢查報告先放在我這裡。如果我有新的診斷結果，到時候會聯繫你們。”
李敬生把血常規報告放在抽屜裡，送走趙秘書後，他繼續給候診的患者診治。
一直忙到傍晚六點四十多，歐晴嵐從醫院買了飯，帶到診所來給他吃。
現在骨外科那邊的業務下滑，歐晴嵐上晚班的次數幾乎沒有了。
這正好方便兩人約會。
他吃飯的同時，又把歐勝友的血常規檢查結果拿出來查看。
白細胞和嗜酸性粒細胞升高，特別是嗜酸性粒細胞升高，一般需要優先排查寄生蟲感染。
患者查過二便常規，也查過腹部CT等，都沒有發現異常。
蛔蟲導致的腸扭轉與梗阻？
有這種可能性。
蛔蟲可以長到蚯蚓那麼長，那麼大，它們在人體的腸道內活動，除了會造成病人體形消瘦，還會導致患者肚子痛。
特別是小孩子，因爲吃東西不注意衛生，最容易發生此病。
醫院方面，肯定已經做了蛔蟲方面的排查。
目前查這個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
蛔蟲感染的可能排除，那還會感染什麼寄生蟲呢？
患者反應，每次發病前都會出現頭痛症狀。
李敬生把患者描述的症狀進行一個排列，然後根據症狀去套一些對得上號的疾病。
他發現對得上號的寄生蟲最啥符的只有一種，那就食腦蟲。
也只有這種蟲子瘋狂噬咬人的中樞神經，啃食人腦，纔會引起頭痛。
只是這其中仍然有着許多疑點。
患者發病已經超過三年，而且是反覆發作。
那豈不是意味着感染寄生蟲已經超過三年？
要是感染的真是食腦蟲，長達三年的病程進化，患者爲何並沒有出現腦膜炎之類的症狀？
想要明確是否感染了食腦蟲，還可以做一些進一步的檢查。
比如抽取脊髓液做病理檢查。
現在讓患者做腰椎穿刺，患者多半不會同意。
因爲這是一項有創傷的檢查，而且存在一定風險。
“先讓患者查一個腦電圖，或許能夠發現一些端倪。到時候診斷依據明確了，再讓患者做腰穿，就容易多了。”
李敬生在腦子裡快速思考着能讓患者接受的檢查方案。
醫生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幫助患者把真正的病因查出來，解除患者的痛苦。
他試着打電話給歐勝友。
過了片刻，電話成功接通了。
“請問是歐先生嗎？我是陽光診所的李敬生。”
“哦，李醫生你好，我的病因查出來了嗎？”
歐勝友聽到是李敬生，態度瞬間變得熱情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