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向東打電話給女秘書,說,有點悶得慌,想出去走一走,問她有什麼散心的好去處?女秘書問,你想去哪裡?李向東說,隨便哪都行?女秘書說,總得有個大概選擇吧?李向東說,只要離開市區就行,遠離人間煩雜。 女秘書笑笑說,這不就是選擇嗎?她拿着手機想了好一會,似乎也想沒到什麼好地方。
李向東開導式地問:“平時,你覺得煩悶時,喜歡去什麼地方?”
女秘書說:“我去的地方不適合你。”
李向東說:“你怎麼就知道不適合我?說來聽聽,說不定就適合呢!”
女秘書說:“去過青山水庫嗎?我們這裡最大的水庫。”
李向東當然去過。他對青山市的水庫非常感興趣。每到一地,都要看那麼一兩座水庫,看看水庫邊上的水電站。這是青山市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輝煌。儘管到今天爲止,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對那些水電站那麼感興趣,但他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感覺這些過去的輝煌似乎還能爲青山市今天的展再出一分力,再創新輝煌。
他說:“就到那去吧!我去接你。”
女秘書有些意外,問:“你讓我陪你去?”
李向東說:“你沒時間嗎?”
女秘書說:“好吧!我手頭也沒什麼事。”
青山市最大的水庫離市區約二十多公里,但在還離十多公里的路上便能看見那宏偉壯觀的堤壩,草織的“青山水庫”四個大字歷歷在目。那次,李向東參觀完水庫坐在離開時,回頭看着這四個字,突然想,這四個字應該改成“再創輝煌”。
在車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女秘書。
她問:“你怎麼就有這種想法呢?”
李向東說:“難道你不希望這些即將成爲歷史的東西,再喚生機嗎?”
她反問道:“可以嗎?可以再創輝煌嗎?”
李向東笑了笑,說:“現在還不知道。”
女秘書便定定地看着車外的某一個地方,陷入了沉思。
李向東想,這也太容易感慨萬千了吧?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卻讓她彷彿想到了許多許多。
車緩緩駛上堤壩,女秘書回過神來,說到了,說就在這停吧!車停在堤壩的西北角,那近兩公里長的堤壩便是從這邊山腳一直連接到對面的山腳。女秘書指着堤壩中間說,原來那裡有一個小丘陵,建堤壩便把那丘陵削了。
雖然已經看不見那丘陵的形狀,但李向東覺得也合情理,如果中間沒有那麼一個丘陵,這近兩公里長的堤壩要承受蓄水的壓力,壩基該要築多寬?中間有那麼一個丘陵,這堤壩實際上就沒那麼長了,更堅固百倍千倍。
他們雖然站在邊上,從水面吹過來的風還是顯得很大,女秘書迎風站着,便讓那風吹飄了她的長,她的連衣裙,也把她那胸,那小腹間的曲線勾勒得清晰可人。那一刻,李向東是想把目光移開的,然而,卻無法移開,他想,看看總可以吧?這麼漂亮,這麼迷人的曲線,想像想像總可以吧?他的心撲撲地跳,感覺自己的心跳很有勁,就像女秘書那般年青。
她說:“再煩悶的心情,讓這風一吹,都會變得舒暢!”
李向東卻很有些猥瑣地想,站在這麼年青漂亮的女孩子身邊,心境還怎麼能煩悶呢?
站了好一會,她說,帶你去一個地方。李向東便跟着她下了堤壩,順着山邊一條彎曲的路往水庫裡走。那是一條坎坷不平的路,女秘書走得小心翼翼。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忘了換鞋了。李向東便見她那只有拇指般大小的高跟鞋錐,每落地一次,都遲疑好一會,確認確切踩踏實了,纔再邁下一步,於是,她身子便不停地搖晃。
李向東說:“有什麼看的嗎?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女秘書看着腳下的路,說:“每一次來,我都要去那邊看一看。”
李向東說:“很容易崴腳的。”
他想扶她,又不好意思扶她,就見她彎下腰,把高跟鞋脫了。穿着絲襪,其實跟沒穿一樣,路又是山路,總有石頭硌得腳痛,每邁一步,身子還是搖搖晃晃,卻是不用擔心崴腳了。李向東想,前面有什麼東西,走得這麼艱難,也一定要去看一看嗎?
女秘書指着不遠處說:“那有一束山稔花,你摘給我好嗎?”
山稔樹只能算是半人高的灌木叢,正是開花的季節,白裡透着粉紅的山稔花隨處可見。李向東也沒覺得那花有什麼特別,但還是過去摘了幾枝。她說,還不夠。她又指着前面說,那還有好大一束呢!李向東便過去摘了好大一捧。她才說,夠了夠了。接過來,擺弄得整齊了,便抱在懷裡。
這時候,他們剛好走到一個拐彎處,拐了彎,李向東便見路邊不遠處有一塊水泥砌的平地,大約十平方米左右,當中豎着一塊石碑。那石碑有些陳舊黑,上面的字也模糊了,只能走近前纔看得清。
女秘書畢恭畢敬地把山稔花放在石碑下,很虔誠地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低頭合目,默哀了好幾分鐘。
那是一塊爲建設青山水庫犧牲的烈士紀念碑。上一次,李向東來青山水庫時,隨從人員只能帶他不看水庫,卻沒帶他到這來。女秘書說,好多人都忘記這裡有一塊烈士紀念碑了,都忘記爲建設這座水庫犧牲的烈士們了。她告訴李向東,她爺爺就長眠在這裡。她說,她爺爺原來是一個水利工程師,在一次測量水深時,溺水身亡。她說,有幾個烈士是在暴雨前搶築堤壩,被雷電擊中的。還有幾個烈士是築壩時,出現塌方犧牲的。她說,他們都很年青,是從青山市,那時候,叫青山專區各縣各單位抽調來的建水庫大軍。
女秘爺爺長的什麼模樣。那時候,照相不容易,因此,爺爺連一張相都沒有留下。
女秘書說,每一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到這裡來,跟她爺爺,跟這些建設水庫犧牲的烈士們訴說自己心裡的不愉快,有時候,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坐一會,心裡的煩悶和不愉快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女秘書說,跟他們比,我們還有什麼煩悶和不愉快呢?
她說:“我不知道你有什麼不愉快,不知道我這辦法對你靈不靈?”
李向東便也學她的樣子,走到石碑前,雙手合十。他在心裡默默地說,安息吧!建設青山市的先烈們!他說,我李向東會記住你們的,會記住你們爲青山市獻出了寶貴而年青的生命。他說,我李向東有信心,也有責任,不辜負你們用生命換來的今天,一定竭盡全力,努力完成你們未完成的偉大事業!
往回走的時候,女秘書問:“怎麼樣?心情好很多了吧?”
李向東笑笑說:“反而更沉重了。”
女秘書問:“怎麼會呢?即使我的辦法不靈,也不會變得更沉重吧?”
李向東說:“在先烈面前,你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只能感到自己有愧於他們,只能感到自己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卻完成他們未完成的偉大事業!”
他的話感染了女秘書,她也變得沉重起來。
在這種狀況下,李向東還能跟女秘書說什麼呢?還能跟她攤牌嗎?先烈們爲建設青山市,捨身不顧,犧牲生命,你們這些後來人卻把心思都放在揣測對方,勾心鬥角,權力之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