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想,在地級市,唯一想要陰他的人只有趙書記,他沒把你搞下去,你麼倒升上去了,有機會,他陰你一把也不是不可能,然而,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他怎麼會知道這個事?
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市區委書記還會向他彙報?
很多事,不是身處其中是想不通的。雖然,李向東從不利於自己的方面考慮,相信趙書記決不會放過這個陰他一把的機會,但他還是想不通一個地級市委書記卻不可能知道這個事。
他問精察:“如果,你們沒有徵得當地派出所的同意和配合,擅自行動會不會有什麼行政管理或者法律方面的問題?”
精察搖搖頭,說:“情況緊急,我們完全可以做決定。”
李向東點點頭,說:“好,我們分分工。”
他認爲,目前,先要做的是打掉這個傳銷團伙,把人救出來再說,至於市區委書記那邊有什麼貓膩,留到下一步再考慮。
他說,一定要考慮周全,不要出現任何意外。
他說,特別要注意,防止有人跳樓逃跑。
媒體上報道的傳銷團伙跳樓事件太多了。如果這次行動也發生那麼一起,可能會出大麻煩。
只要不發生任何意外地打掉這個傳銷團伙,李向東想,誰想陰他也陰不了。於是,他很謹慎地圍着六號樓轉了一圈,發現傳銷團伙租憑的那個單元,陽臺和窗戶都裝了防盜網,不顧死活的亡命之徒即使想跳樓逃跑,去路也已被堵死了。
精察對他說:“他們比我們更擔心發生跳樓事件。有一些被騙進去的人,走投無路,也會選擇跳樓逃生。因此,他們租憑的地方,多是這種密封式的。”
李向東決心已定,手一揮,說:“行動吧!”
這次行動,李向東讓司機跟着精察上去了,不讓司機去有點不近人情,人家女朋友在裡面,哪有不想第一眼見到她的?哪有不想第一時間保護她的。但他告誡司機,不準動手打人。精察萬不得已動手,那是在執行公務,你司機沒有執法權。
精察安排兩人守在樓道上,其餘四人,包括司機,迅速向房門靠近。司機走在最前面,很快就被一個年長的精察拉住了,他說:“你還是跟在後面吧!”
司機說:“我當過武精。”
那精察笑了笑,說:“看得出來。”
司機說:“我一人可以對付他們好幾個。”
那精察臉一沉,說:“你要聽指揮。”
司機愣了一下,只好跟在後面了。
那年長的精察是個小領導,大家都聽他指揮。他叫大家散開,貼着牆潛伏在門兩旁,別讓裡面的人看見。然後,他才敲門。敲了好一會,裡面沒有反應,他就大聲說:“我是這的住戶,找你們有事。”
他用勁拍門,說,再不開門,我砸了!
這話好像比說自己是精察還有效。你亮明身份,裡面更加不會開門。現在的精察,沒有搜查令,還真奈何不了不開門的人。
裡面果然有聲音了,一陣“嘩嘩”響,木門便開了一條縫,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很斯文的樣子,探出頭來,隔着鐵門的鐵條東張西望。他並不是沒看見站在門前那便衣精察,而是想看清楚,除了這一個人,還有沒有其他人?
或許,見只有一個人,膽子大了許多,從木門後閃出來,問:“你找誰?”
精察說:“我找你,有事跟你談。”
那人說:“我不認識你。”
精察說:“我是這幢樓的住戶。”
那人就說:“有什麼話站這裡說就是了。”
精察說:“你說話算數嗎?”
那人說:“我說話算數。”
精察說:“我家孩子說,我家的貓鑽進我們屋裡了,我要進去找一找。”
那人說:“我們這裡根本沒有貓。”
精察說:“我不相信,你放我進去找,找不到我才相信你。”
那人說:“你這是無理取鬧。”
說着就想往回走,但精察的手更快,越過鐵門的鐵條,一把揪住他衣領,一使勁,就把他拉到鐵門前,潛伏在門兩旁的精察一哄而上,把他緊緊抓牢了,他便卡在鐵門的鐵條上“哇哇”亂叫,上身動彈不得,雙腿卻不停地蹬。裡面的人聽到這門外的聲音不對,便有幾個人衝出來,木門大開,就見門外幾支黑乎乎的槍口對着他們。
門外的人說:“我們是精察,快把鐵門打開。”
被卡在鐵門上那人真是個頭兒,被鐵條卡得難受,蹬着雙腿叫:“開門,你們快開門。”
裡有人說:“不能開,放精察進來,我們就完了。”
精察的槍口一起指向那不讓開門的人。他反應也快,雙手高高舉了起來,動也不敢動地站在那裡,嘴裡喃喃:“我投降,我投降!”
年長的精察說:“你以爲不開門,你們就跑得了嗎?我們就進不去嗎?”
那被卡在鐵門上的頭兒雙腿還在蹬,嘴裡還在叫:“開門,你們快開門。”
一根橫着焊接的鐵條卡住他的喉嚨,便見他憋得小臉漲紅,不停翻白眼。這會兒,有一個小個子慢手慢腳走過來,先是從那卡在鐵門上的頭兒兜裡掏鑰匙,再手顫顫地把鐵門打開了。
精察一擁而入,把那幾個站到門邊的傢伙推進了屋裡。事先佈置好了,一名精察便留守在門口,守着樓道那兩位精察見這邊順利進了門,也衝過來增援。
年長的精察站在客廳大聲叫:“屋裡的人都出來。”
這三居室的房屋裡竟擠了男男女女三十多人。
精察要他們抱着腦袋出來,蹲在地上,一個個就抱着腦袋低着頭在客廳蹲了黑黑一大片。
司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過去就把她從人叢里拉出來。她一直低着頭不敢見人,見有人拉她,擡頭看,竟是自己的男朋友,當場就“哇”一聲哭起來,整個人就軟軟地往下溜。
司機忙抱緊她,說:“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一邊說着,一邊攙扶着她往外走。
出了那個擁擠的房間,在過道上,司機上下左右地打量女朋友,問她沒事吧?他們沒把你怎樣吧?見她披頭散髮的樣子,又心痛地說,叫你不要出來,你就是不聽。你出來也可以,也不說一聲,也不要我去接你,也不來找我。說着一個很剛強的小夥子,眼裡的淚水也“嘩嘩”流下來。
女朋友就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聽你的話。”
她說,他們沒對我怎樣!還沒對我怎樣!
她說,你是怎麼來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說,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以爲今天晚上就要被他們折磨死了。他們說,你再不把錢打進卡里,今晚就有我好看。
兩個人說着哭着,抱成了團。
李向東沒有上來,一直在樓下走來走過。五樓不高,上面聲音大,下面還是能聽見。當精察大喝開門時,他是聽到了,當上面鬧哄哄的時候,他也聽到了,接着,一片寂靜,他便知道一切都在精察掌控中了,心裡便想,這些搞傳銷的傢伙還真都是些大草包,對那些被騙進圈子裡的人,威脅恐嚇甚至大打出手,但一見精察,還真他媽一個個都軟蛋了。
先是看見司機攙扶着一個長得還算清秀的女孩子下來,便知道那是他的女朋友了,兩人淚眼花花的,像是哭了一場。李向東對他們笑了笑,也沒有打擾他們。接着,就見樓梯響起一串串腳步聲,擡頭從每層樓梯的窗戶往上看,就見許多像司機女朋友同樣年青的男男女女雙手抱着腦袋排着隊走下來。
李向東深深呼了一口氣。
這場戰鬥太順利了。
他想,下一場戰鬥肯定不會那麼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