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鋼不跟老婆吵了,以往的經驗告訴他,越吵越吵不出結果,只有等她冷靜的時候,誇她幾句能辦事的時候,她纔會忘乎所以地把她的所謂本事告訴你。然而,這一次,老婆警惕性非常高,黎鋼再怎麼誘供,她就是不說。
她只是說:“我求誰了?我能求誰啊?一個個都板着面孔公事公辦的樣子,我求得來嗎?”
他說:“就是啊!這麼難辦的事你都辦成了,所以,我才佩服你啊!”
老婆說:“你佩服我?你會佩服我?”
她說,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套我的話,想讓我說,你兒子怎麼做弊吧?”
她說,我警告你,沒證沒據的話你可不要亂說,人家還不懷疑你兒子,你倒懷疑了。有你這樣的人嗎?你有這樣當父親的嗎?自己不幫兒子,兒子考出好成績了,你反而不相信了。
他說:“還用證據嗎?他考第一就是最好的證據。”
老婆說:“你這是狗屁,人家孩子考第一就可以了?我兒子考第一就是做假了?”
她說,你不要冤枉人,不要冤枉你自己的親兒子,不要冤枉那些主考官。
她說,你還是局長呢!說話也不過過大腦,公務員考試是那麼好求人的嗎?是那麼好找人辦事的嗎?別說你一個局長,你就是市長,你就是書記,也別想會有人幫你。
黎鋼心裡雖有懷疑,但覺得老婆還是說了太實話,這種幾乎全公開的考試,誰又敢幫你呢?誰又能幫你呢?後來,果然就有人質疑了。有關部門的領導打電話告訴了他,他說:“這事我一直都沒有插手,你不是不知道?”
打電話的人說:“我怎麼不知道?就我們的交情,你要找人幫忙,不找我還找誰?”
黎鋼說:“你老實跟我說一句,如果你要幫這個忙,我是說如果?你能不能幫?”
那人說:“我也老實告訴你吧,不是不能幫,但要冒的風險非常大,只要有人質疑,只要查出問題,你我都會倒黴,如果,你要我幫你的話,我會勸你不要走這條路,真要讓兒子進公務員隊伍,還有其他路可走,何必要考試做弊冒那麼大風險?”
黎鋼便迷惑了,想老婆到底找什麼人幫忙了?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辦事員,未必能辦得成事,考試的各個程序都有很嚴格的規定要求,即使是領導一個人也不可能成事,普遍辦事人就更不可能了。何況,人家也不會傻得一點風險意識也沒有,人家爲幫你,丟官丟飯碗值嗎?
很快被有關部門就堅決地回覆了質疑,招考程序完全合理合法,成績予以肯定。於是,黎鋼再懷疑老婆,也僥倖地想,到了這時候,就算疑點再大,有關部門也一定會維護自己的權威性,誰會否定自己呢?誰也不會否定自己的工作有疏漏。
黎鋼想找李向東談話,是有點亂了陣腳了。雖然不知道老婆用了什麼方法,但這貓膩是一定有的,有關部門不想查,但上面要查,李向東要查,他們就不得不查了,且要認真查,非得查個水落石出。因此,老婆告訴不告訴他到底怎麼出的貓膩似乎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向東的態度。
當李向東拒絕見他的時候,他的心跳了一下,以爲大事不好,但是,跟副書記談話後,他的心又安靜了幾分。
副書記說,你不能亂來,你增的麻煩還少嗎?你再上法庭告他,青山市就更熱鬧了。知道嗎?我們現在要的是安靜。目前,安靜是大局。
副書記說,你個人受點委屈有什麼?大局重要還是你重要?
副書記說,我們現在都在爲你一個人忙,你把火點起來了,我們都在撲火,你還出來攪局,我們都撒手不管,看你怎麼跟那些網民鬥?
他說,你老實點,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回去管好你兒子,別再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
他說,李市長爲什麼不見你?你還不清楚嗎?這是什麼時候?你在這時候給他惹麻煩,他會高興嗎?他見了你會有好話嗎?李市長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你難道不知道?他輕易不批評人,他擔心見了你,控制不住自己把髒話都罵出來了。
他說,你知道輕易不罵人的人罵起人來會是什麼後果?
當時,副書記還真有點擔心這個老實的黎鋼會告上法庭。畢竟,到目前爲止,還不知道他有沒有做假,沒有做假,老實人總是要給自己討個公道的。因此,他要穩住他。他用一種欺負老實人的方式穩住他。你要罵他,罵得狠!你要讓他知道嚴重性,罵你還是輕的,撤了你都有可能。言下之意,就是還不想撤了你。
在召開處級幹部會議的時候,副書記授意組織部長組建的調查工作組也到位了,破案高手很詳細地瞭解了公務員考試的整個過程。正像有關部門掌握的情況一樣,一切都按正常程序進行,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問題,然而,高手們還是在反覆觀看考試現場監控錄像上看到了疑點,李某是第一個交卷的。
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早就胸有成竹,作答如流,在較短的時間內完成了答題。一種是他不懂,無法作答,主動放棄。按他平時的成績,他應該是後一種可能,但成績卻是第一名,因此,說明考試前,他已經知道了試題的答案。
考試前,哪個環節出了錯?
高手把考試前的每一個環節進行了分解,逐一環節逐一環節分析。
確定試卷,是由專家先擬定五份試卷,然後由有關部門領導抽籤確定的,抽籤數爲三,就確定第三份試卷,試卷是什麼內容,大家都不知道,因爲有關部門領導根本不知道試題上的內容,專家們也不知道五份卷中哪一份是三份試卷。
印刷試卷,這次試卷的印刷是委託外地印刷的,密封后才運回來,而印刷試卷的廠家是信得過的單位,黎鋼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外地去吧?
試卷的保存,試卷運回來到由監考員拿到試室這段時間,有沒有出現泄密呢?似乎也不可能,因爲監考員接過試卷時,都進行了嚴格的檢查,在封條保存完好的狀況下,才籤領拿到試室分發的。如果,這個環節出問題,就要求保管試卷的人與監考員之間有一種默契,要做到這種默契似乎也不可能。畢竟,這次考試有好幾百人,分五個試室,有十位監考員。你怎麼就能肯定那疊被偷窺的試題會落在自己人手裡?
有人提出,會不會在交卷後作弊呢?
這是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問題。交了卷還怎麼作弊?在大多數人的觀念中,學生考試交卷後就無法作弊了,你把試卷都交給老師了,還怎麼作弊?許許多多考試作弊的個案都是在交卷前完成的,但是,高手們卻認爲,這種社會性的考試,完全可以出現試室裡沒有做完的試題交卷後,再讓本人來做。當然,那就是抄答案了,很從容地抄了。
試卷交上去後,先封存保管,再交給老師批改打分,這兩個環節都會出現再作答的可能。不要以爲試卷裝訂後,看不見答卷人的名字,就弄不清哪份試卷是誰的了。如果,按試室按座位號找,一樣能找得到,讓本人來找,更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筆跡。
最後,高手們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幾個批改打分的老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