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便不露聲氣,說,現在要乾點事,哪會不遇點麻煩的?不過,這事你你放心,我正考慮如果變被動爲主動呢!朱老闆說,是嗎?李市長真是個幹大事的人。李向東說,我算什麼呢?現在這種狀況,如果沒有上面人撐着,我還敢動呀?他要強調上面人,讓朱老闆意識到他李向東並非勢單力薄,再大的阻力他也能頂得住,他給予的承諾也不會變。
他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呢?地級市委書記允許他用下下之策,允許他失敗。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朱老闆又在電話裡“嘿嘿”地笑。
李向東問:“朱老闆是對我們不放心呀!是對我不放心呀!所以,遲遲不敢行動。”
朱老闆說:“那裡,那裡。快了,就快了,忙完手頭上的事,就到臨市去。”
李向東說:“是來考察呢,還是坐下來談實質性的東西?”
朱老闆閃爍其詞,說:“都有都有,應該會比上次更進一步了。”
李向東說:“那我在這邊等你。”
他想,如果朱老闆聽了他這句話,趁勢而上,馬上到臨市來,那他就要考慮他的目的了,如果朱老闆還是不溫不火,那又另當別論。
李向東說:“過幾天,一把刀就要在全市鋪開,我要證明,一篇小文章,一個報社並阻止不了我什麼。我要怎麼幹,還怎麼幹,想怎麼幹,就能怎麼幹!”
朱老闆說:“佩服,真是佩服!”
他說,我等着看你的好戲!
李向東說:“還有那個記者,他既然要給我難堪,我也不會放過他,我也要給他難堪,而且更難堪。”
他說,我這邊已經安排了,那個報紙要向我們臨市道歉,要聲明那篇文章嚴重失實,那個記者呢?我想,在那報社也難呆下去了。
開始,李向東並沒想太爲難那記者,只想讓報社知道他的言行就夠了,現在,他卻要拿他來開刀了。如果,那記者被朱老闆收賣了,他要讓朱老闆知道,他李向東不是好欺負的,不管動機是什麼,只要招惹他李向東,讓他抓住痛腳了,他就能讓他過不去。
這麼想,李向東就覺得那記者倒黴透了,誰讓他攤上這個事。他是朱老闆收賣的也好,不是朱老闆收賣的也好。
李向東再次指示常委部長,要求他向報社提出對那個記者受加管教,否則,他們會有可能採用法律手段。他說,你告訴他們,我們並不是針對某個人,而對現在一些記者的行爲深痛惡絕,要殺一儆百,讓那些不遵守記者操守的傢伙通過這一事件,及早清醒過來。
他很清楚,報社肯定不會讓他們告那記者。告那記者,必然涉及到報社,影響報紙的威信,影響報紙的銷售量。那麼,他們就要對那記者採取必要的處理手段,給臨市市委市政府一個合理的說法。
忙完這一切,李向東就等着聽好消息了。
先是陳堅打電話來,說你這李向東也太狠了吧?竟要人家發表聲明,竟要人家對記者採取行動。李向東說,我不這麼幹又怎麼辦?我那五個億就指望這一招了。我不能讓人家看着我無能?我若無能,人家就不會來投資了,就不會來幫我扛那五個億了。
陳堅說:“真有那麼大的作用?”
李向東說:“應該有吧?我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對這事是很認真的。所以,也希望你做做那老總的工作。誰要你願意摻和這事,誰要你喜歡友情客串?”
陳堅說:“你可真不能幫,越幫越讓自己過不去了。”
他說,我也是來轉達那老總的意思的。
他說,那記者的事好解決,也不是什麼大牌記者,炒了也就炒了。但是,要報社發表聲明,卻太爲難人家了,這不是要人家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李向東說:“總得有個說法吧?”
陳堅說:“老總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給你們發一個宣傳報道,讚揚式的,歌頌式的,發頭條。”
李向東想了想,覺得也應該讓讓步,逼人太甚《》,反而會自己給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煩。他就說:“你陳堅都出面了,都講情了,我還能不給你幾分薄面嗎?哪天,把那老總約過來吧,我們認識認識,再說了,你這傢伙也應該來看看我了吧?”
陳堅笑着說:“我看你有什麼用……”
這麼說,就卡住了。顯然,他是想說,女人去看你才最實際。但是,他卻想起了綺紅和小姨子,於是,便無言了。
隔了好一會,他才問:“去看過綺紅嗎?”
李向東說:“幾個月前去看過。”
陳堅說:“我也去見她,她卻說什麼也不見我。”
李向東說:“開始,她也不願見我。”
陳堅問:“爲什麼呢?”
李向東思索了一會,淡淡地說:“她不想讓我們知道,她已經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陳堅說:“變得老了,醜了?”
李向東說:“有這個原因吧!”
陳堅就不再問下去了。他說,我正在努力呢?爭取儘快把她弄出來。
李向東說:“這是你答應過她的。”
陳堅說:“是的,是的。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辦到的。”
李向東本還有一種勝利者的感覺,此時心情卻跌落了谷底。他問自己,真的就放棄綺紅了嗎?真的就想與楊曉麗在一起嗎?人家會怎麼看他呢?綺紅光彩照人的時候,自己樂此不疲,此時綺紅落難了,變老了,變醜了,自己又捨棄她了,又要移情別戀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道德觀念?
他捫心自問,你李向東對得起綺紅嗎?綺紅可是爲了你,爲了陳堅,爲了黃才變成這樣的,儘管,也爲她哥她嫂。
然而,當他想到綺紅的蒼老,瘦弱,甚至於醜陋,想到她那雙無神的眼睛,很迷茫地看着他,心裡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於接受的抗拒。他想,難道就一定要與綺紅永遠在一起嗎?就一定要接受她的這個巨大變化嗎?就一定要讓自己和一個曾經喜歡現在已很難再有那種感覺的女人在一起嗎?
他是一個現實和實在的人。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很現實和實在的人。他覺得現實而實在是他最值得他炫耀的資本,他可以面對他所遭受的挫折,堅韌地一步步往前走,他可以面對某一件事的實際,選擇最好的解決辦法。此時,他不得不鄙視自己的現實和實在。
然而,真要他接受這麼一個女人,他又感到是不是太爲難自己。
他承認,他對綺紅曾戀戀不捨,但是,他戀戀不捨的是以前那個綺紅,以前那個豐盈滋潤的綺紅,要他接受現在的綺紅,他真有一種說不出滋味。
司徒敲門進來了,打斷了李向東對自己的良心遣責。
司徒說,所有的會議資料都整理好了,可不可付印?可以裝文件袋嗎?李向東說,再等一等。他說,叫大家有個思想準備,到時加加班,辛苦一下。他還要等常委部長那邊確定準確的日期。
小劉的電話打進來了。他給李向東帶來了好消息。他告訴李向東,朱老闆一直都在關注他,朱老闆那邊似乎已經準備好了,他只是在等你,等全面收回那把殺豬刀。他說,這把刀對他們很重要,他們要怎麼幹,我還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圍繞這把刀作文章。李向東說,非常感謝!說小劉,還多幫我瞭解他們的情況。小劉就笑了,說,我就是你安插在他們心臟裡的一把刀。他說,我覺得,我都快成你的間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