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雲天在省委組織部招待所裡等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也沒有接到省委書記辦公室的電話。
中午剛放下碗就聽見電話突然鈴響起來。
“我是江雲天……哦!佟秘書……我一上午沒敢動……”江雲天說。
佟秘書說:“章書記剛回來,正陪着世行的兩個老外吃飯。他下午還要出席高速公路二期工程向世行貸款的簽字儀式。我瞅了個空子跟他說你來了,看來章書記聽了很高興,說下午五點左右他有時間,請你四點半準時到我這裡來。”
江雲天說:“謝謝你!這麼說現在我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佟秘書說:“睡過了我可不管,哈哈……”
江雲天下午四點半準時來到佟秘書那裡。佟秘書告訴他章書記已經回來了,他正在辦公室裡與緒部長談話,一會兒就完。不一會兒緒部長就從章書記的辦公室裡出來了,江雲天看見了急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問候道:“緒部長好!我準備一會兒去看望你。”
緒部長說:“那好哇!我正找你有事。”
等緒部長走了以後,佟秘書讓江雲天稍等,他走進章書記的辦公室,很快他就出來對江雲天說,章書記正在審閱一份材料,讓他再等十分鐘。
這十分鐘非常難熬,其間有兩個人來找章書記,都被佟秘書擋了駕。江雲天想,看來這位佟秘書的權利不小,他要讓你見你才能見,他要不讓你見你就見不到。真可謂“閻王好求小鬼難當”,江雲天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
佟秘書問江雲天:“你笑什麼?”
江雲天說:“以後我無論如何也要交你這位朋友,怎麼樣?什麼時候到寧康去呀?”
佟秘書說:“怎麼,江書記要送我幾個買路錢?”
江雲天說:“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只求以後多給鄙人行點方便。”
他們正說笑着,突然佟秘書的辦公桌上傳來一聲鈴響,佟秘書說:“你進去吧,叫你呢。”
江雲天看了看牆上的表,恰好十分鐘。
江雲天來到省委書記的辦公室門前,小心地推開那扇厚重的門,不料想省委書記章志純就站在門裡。
“雲天同志,讓你久等了。”章志純首先向江雲天伸出手。
“章書記身體好嗎?”江雲天雙手握住章志純的手問候道。
“馬馬虎虎吧!”章志純平易地說道,“你是一嫁到寧康就把我這個紅娘忘了,三個多月不登我的門哪!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江雲天笑着說:“章書記是不是還讓我喝酒?”
章志純說:“你倒真會鑽空子,還想喝我的酒?”章志純說着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這是江雲天第一次與這位省委書記單獨接觸,他忘不了跟那位國務委員來本省考察的時候,這位封疆大吏與他對酌的情景。
“章書記,”江雲天說,“你什麼時候到寧康來我備酒賠罪。”
章志純說:“好哇!就衝你的酒我也要去一趟。雲天同志,裡面坐吧。”
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十分敞亮,落地長窗上掛着素色的紗幔,迎門一側靠牆的地方擺着一排棕紅色的書櫃,裡面擺滿了書籍。書櫃前是省委書記的大寫字檯,上面堆着一摞摞文件。寫字檯後面矗立着兩面鮮紅的旗幟,一面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一面是中國共產黨黨旗。一側的牆上掛着世界地圖、中國地圖和本省地圖。另一側的牆上掛着一幀條幅,條幅上寫着“誠惶誠恐,吾日三省”,落款爲“志純自警”。字爲歐體,運筆十分嚴謹,似乎與江雲天印象中省委書記豪爽的性格有些相左。除此而外就是幾張普通的沙發,整個陳設顯得儉樸而隨意。走進這位省委書記的辦公室,似乎不會給人造成心理上的壓力。
省委書記章志純坐在寫字檯後面的皮椅上,並隨手打開一本筆記本,他讓江雲天坐在他的對面,這樣便於他們平等對話。
“雲天哪!”章志純先開口,“在寧康還呆得慣嗎?”
“還行!”江雲天回答說。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給你一小時的時間,可以嗎?”章志純說。
“足夠了!”於是江雲天開始彙報……
江雲天在省委書記的辦公室裡整整待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心情是很舒暢的。他來到接待室時佟秘書還沒有下班,江雲天對他說:“感謝佟秘書的幫助,我想請你喝一杯,不知道閣下肯不肯賞光?”
佟秘書推推鼻樑上的眼鏡笑笑說:“看來談得不錯!喝一杯就免了,你看我走不開,今後有的是機會。”
江雲天說:“那我就先欠着,有空到寧康來,我隨時恭候。”
告別了佟秘書,江雲天來到組織部緒部長的辦公室,一見面緒部長就對他說:“雲天啊!來不及細說了,前途光明,道路曲折,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現在你必須連夜趕回寧康,據說古嵐縣的一些工人正在鬧事,原因好像與企業改制有關。你不要問消息的來源,我要提醒你的是,要謹防有人藉此大做文章,因此我要求你一定要妥善處理,絕不能釀成事端。”
江雲天感到十分意外,他自言自語道:“各縣區企業改制工作還沒有推開,怎麼會引發工人鬧事呢?”
緒子超拍拍江雲天的肩膀說:“所以我說道路曲折。”
江雲天對緒子超說:“我估計這大概又是衝我來的。”
緒子超說:“先把情況弄清楚再說,不要急於下結論。有什麼情況你要及時向章書記彙報,領導只有全面地瞭解情況,才能作出正確的判斷!”
江雲天答應一聲便匆匆地辭別緒子超,走出省委那座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便連夜趕往古嵐……
寧康市市長董偉清在古嵐的華源大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他就趕往石塔。董偉清到石塔其實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王炳華走了,他感覺自己應該給那裡的新班子施加一些壓力。王炳華在的時候,他這個市長在石塔的影響實在是太小了。董偉清之所以要去久違了的石塔縣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想在那裡尋找點什麼。他預先並沒有給縣政府打招呼,這樣更有利於他發現真實情況。
使市長董偉清感到不愉快的是,當他的車駛進石塔縣委縣政府那座舊衙門的時候,整個機關顯得空空蕩蕩,只有縣委辦公室裡有人。當他走進縣委辦問及新任縣委書記張國棟在什麼地方時,那位守在電話機旁忙着寫材料的年輕人甚至連頭也沒有擡。
“張書記不在,有什麼事請你晚上來找他。”那年輕人邊寫邊說。
“我問你張國棟在哪裡?你趕快給我把他找回來!”董偉清真有些火了,他提高了嗓音說道。
那位年輕人這才擡起頭來,但他不認識站在面前的是堂堂寧康市市長。
“我說你這位同志真是的,我不是說過了嗎?晚上他纔有時間接待客人。如果你不能等,請留個條子,我負責替你轉告。”那年輕人耐心地解釋道。
董偉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認識我嗎?”他問那年輕人。
“不認識。”
“我是寧康市市長董偉清!”
那年輕人聽了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給你找……”說着,他趕緊操起電話,接連要通了幾家企業,但他們都說張書記不在他們那裡,把個年輕人急得出了滿頭大汗。
董偉清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心裡不禁涌起一陣悲哀。
那年輕人終於找到了他們的縣委書記張國棟,原來他正在城關鄉政府檢查下崗職工承包荒山開闢經濟林種植區的進展情況。聽說董市長來了,張國棟趕緊扔下手裡的工作說他馬上回來。
打完電話,年輕人如釋重負般搓着雙手拘謹地站在董偉清的面前。
“你坐呀!”董偉清說。
那年輕人才坐下。
“叫什麼名字啊?”
“李月明。”
“幹什麼工作啊?”
“縣委辦秘書。”
“哦!李秘書,你們石塔縣企業改制的工作進行得順利嗎?”
“很順利!”
“有沒有人鬧事啊?”
“沒聽說有人鬧事。”
“從來沒有嗎?”
“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王炳華對你們怎麼樣啊?”
“大家都說王書記待人公道。”
“他就沒有缺點嗎?”
“有!我覺得他要求人太嚴,不給人留情面。你要是說到做不到他就對你不客氣,把臉一沉,尅得你流眼淚也不管用。他說‘淚水和汗水雖然化學成分差不多,但流汗比流淚強一百倍’。你要是做到說不到他也不高興,他說‘我更喜歡英雄留名,不要讓我滿世界找英雄浪費時間’。他還說‘有了成績說一說並非不謙虛,這便於互相交流也便於我論功行賞’……”年輕的李秘書說得有些眉飛色舞。
“王炳華的話你背得很熟啊!”董偉清打斷他說。
“我記錄了王書記許多名言,可以編成一本書呢……”李秘書不無誇耀地說。
“好了好了!你再給我打電話催催你們的張書記,讓他快點回來。”董偉清顯然有些不耐煩。
李秘書站起來拿起電話望望窗外又把電話放下,然後對董偉清說:“董市長,不用打了,張書記回來了。”
是的,張國棟回來了。不一會兒,他便風風火火地來到縣委辦公室,
“預先沒有接到通知,不知道董市長要來,對不起,對不起!請董市長到我屋裡坐吧!”張國棟緊緊握着董偉清的手說。
“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想來看看大家,所以預先沒有打招呼。”董偉清說。
說着,他們來到縣委書記張國棟的辦公室。
董偉清坐下後問道:“怎麼你這機關裡顯得冷冷清清啊?人都哪兒去了?”
張國棟說:“都下去了,四套班子的領導都有自己的聯繫點,一三五大家在下面跑點,二四六回機關處理日常工作,星期天上午是碰頭會,這個制度堅持兩三年了。”
董偉清說:“這是王炳華定下的規矩吧?這麼緊張怎麼能行啊?工作要有張有弛嘛!這樣下去不把隊伍拖垮纔怪呢!”
張國棟說:“我們都習慣了,現在正處於企業改制的攻堅階段,不緊張一點不行啊!董市長,你看我是不是把常委們召集回來,向你彙報一下這一階段的工作啊?”
董偉清說:“先別忙着彙報,我想先到下面看看,下午你陪我走一走,晚上我們再一起聊聊,你看怎麼樣?”
張國棟說:“那好,我現在就安排飯。董市長,按照縣裡的規定,領導們來了都住招待所,也在那裡就餐,你看我們是不是另換個地方?”
董偉清說:“這也是王炳華的規矩吧?今天咱們破破這個規矩行不行?”
張國棟說:“行!我個人請董市長到石塔最好的飯店吃一頓。”
董偉清問:“你個人請我吃飯?”
張國棟說:“沒關係,三兩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董市長,走吧,咱們就到瀟水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