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到了,衛平順書記有一個很人性化的規定,不管哪一級幹部,只要不是本縣人,一律不參加節日值班。這一點連趙鐵偉在內的幹部大家都覺得很溫暖。
這是爸爸走後的第一個春節,無論是爺爺還是媽媽都特別需要家人的團聚。
趙鐵偉要在這個春節把張明芝帶到家中,正式介紹給媽媽和爺爺認識,所以提前告知了張明芝自己家的大致情況。讓張明芝有個心裡準備。
當聽到趙鐵偉的爺爺就是華宇集團的老闆時,張明芝的眼珠子差點奪眶而出。他知道男朋友家裡很有錢,但是萬萬沒想到是那麼有錢,而且竟然是全國聞名的華宇集團的家族長孫。在主動獻上香吻的同時,他已暗暗發誓非趙鐵偉不嫁了。
遠在美國的趙鐵林也回來了,反而比在國內的趙鐵偉還早到了一天。聽鐵林說他還帶回來一個純正的美國洋妞。
趙志興早就接到幾個孫輩的電話,早早等在家裡。想到即將看到幾個孩子聚在自己身邊,倍感親切,老懷大慰,然而笑臉還在,右手卻捂住了眼鏡。他既是激動,又是惆悵,看到眼前這個殘缺的家庭,他又想起了自己苦命的的女兒和兩個兒子,回想起了過去,流下悲傷的眼淚。
人到一定的年齡,總是愛回憶往事,因爲往事裡有他們的夢想,有他們付出的艱辛,更有他們最美妙的時刻。
億萬富豪趙志興這一刻也不例外,他想起了從前,想起了過往的曾經,想起了自己中年得志、十幾年商場打拼的奮鬥歷程。
趙志興----趙鐵偉的爺爺,一個商界的精英,流通領域的奇才,華宇帝國的掌門人。他用傳奇般的經歷,創造出神話般的奇蹟,這都始於一九八零年的那個春天。
趙志興在東川省的一個縣辦的農藥廠當技術員,當時是純計劃經濟,工廠只管生產,不管銷售。其中工廠的一個主要產品是種植棉花所需要的殺蟲藥劑高效氯氟氰菊酯,主要供應本市和周邊一些縣市的棉花種植市場。隨着前兩年棉花的收購價格降低和各種病蟲害的增加,種棉戶已出現了大量虧損的情況。像商量好了似的,80年的種棉戶一下減少了70%以上。化肥廠不管這些,還在埋頭生產,整個農藥廠的這種殺蟲劑庫房內已放不下了。工廠是集體企業,不是國家必保的全民企業,一下子就發不出工資來了。
工廠給工人發不出工資的現象在前一兩年剛剛出現,就讓趙志興所在的一個只有百八十人的小型農藥廠趕上了,急壞了一向幹多幹少一個樣的工人們,急壞了不得不管的縣政府的領導們,剛剛聽說過改革開放這一新詞的縣政府領導們決定對這個農藥廠實行改革。所謂改革就是誰把這些殺蟲劑賣出去誰就來當廠長。
趙志興那年五十歲,經歷了各種人生的磨難,積累了豐富的人生經驗。他想起了讀高中時的同學買買提阿義。由於上學時兩人感情好,一直保持着通信聯繫,每年的春節前都要寫信互相問候,他的同學已是一家國營農場的場長了。
這個同學是新疆人,隨父母到內地來工作,幾年後又調回新疆。農場難道不種植棉花嗎?他悄悄的給老同學買買提阿義打了電話,買買提阿義告訴他農場種了三萬畝棉花,正在鬧蟲害,本地的藥物由於連年的噴灑棉蟲已有了抵抗力,效果大大下降了,趙志興介紹了自己這邊廠子的情況後,買買提阿義讓他馬上帶着藥品去新疆試試。
效果出奇的好,買買提阿義要買下他所有的殺蟲劑,給出的價格高於在東川省的15%,並建議他個人承包下這家小工廠,他的產量不夠他一家農場用的,銷量不用發愁。
趙志興回到縣裡,找到縣政府的領導,提出承包這家嚴重虧損的化肥廠,條件只是保證發出工人的工資,補上已拖欠的兩月的工資,承包三年。這在現在看來是不可能實現的條件,工廠的投資也有百萬之多,加上廠房,設備。不上交利潤是不可能的事。可在剛剛改革之初,正在摸着石頭過河,一個能給企業發工資的人就是救星,誰還管別的那麼多,幾天就簽訂了合同。趙志興如果違約,抵押物只是他那五間破瓦房。這在當今覺得不可思議,八十年代時卻沒人敢把房押上幹公家的事。
三年,整整三年,趙志興賺了五百萬。他再也不敢幹了,八三年的這筆五百萬鉅款讓趙志興夜夜難,生怕來個什麼運動,那他一定會被工廠只掙幾十塊工資的工人們生生撕成碎片。
趙志興辭職了,帶着三個最信得過的工廠技術人員去了新疆買買提阿義的大型農場,開辦了新疆所在農場的第一家民營化工廠,減少了運輸,和運營成本,沒有了退休金和醫療費,而且是農場需要什麼農藥生產什麼農藥,利潤大增,產品質量可靠有效,立即受到了當地種植業的好評,成了外來的知名企業家。
在幹了六年以後,八九年的那場政治氣候變化又嚇着了他,把工廠以建廠投資三倍的價格賣給了他同學的農場。帶着五千多萬的資金又返回了東川省。
一直關注並保持來往的初中同學錢洪濤此時已官至東川省的常務副省長,去新疆開化工廠的建議就是錢洪濤出的,從新疆撤回東川省的想法也得到了錢洪濤的支持。錢洪濤並建議他把錢投向礦業開發上。國家要改革開放,飛速發展,一定離不開能源開發這一塊,省礦業廳有幾個現成的項目只是沒錢辦不了事。趙志興手裡有五千多萬資金,還可以從銀行貸來基本相同的數額,在八十年代末,資金極爲緊張的情況下,一個多億已經可以乾點像模像樣的項目了。
由於項目是常務副省長錢洪濤介紹的,錢洪濤無意中就成了趙志興頭上的光環,趙志興辦起事來順風順水,一路綠燈,拿到手的礦業開發項目都是大型國有企業看不上、中小型企業沒錢乾的二等肥礦。五六年的時間裡,華宇集團就像滾雪球一樣的壯大起來,成了東川省民營企業前鋒隊伍中的一員。
正當事業如日中天、日行千里之時,六十多歲的趙志興已有了隱退的想法,這讓兩個兒子之間爆發了巨大的衝突。爲了家族的利益之爭,老二竟然向老大下了毒手,隨後事發又自殺。子輩的離去讓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到了孫輩,眼珠子沒了眼眶子自然分量就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