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紀委關於衛平順撤職調離的通報剛一打印出來,許多鄉鎮一級的領導就都知道了。這種事傳播速度往往像瘟疫一樣,隨風而走。面積大,速度快,受衆多,通報還沒下發,許多人已經知道原文了。
處分通報讓很多人產生了聯想,當然這在靠山屯鄉反應的是最強烈的。
南培新最是高興,衛平順走了,按目前靠山屯的發展和在全縣甚至三河市的知名度來看,縣領導一定是希望靠山屯穩定發展的。空降一位鄉書記的可能性小了許多,自己再進一步的空間就大了許多。雖然自己是二把手,但一和二之間都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衛平順仗着資歷老,歲數大,時不常的給自己下不來臺,甩個臉子的事就太多了。在一個單位,一個部門身爲領導,甚至是主要領導,說了不算是一件很讓人難受的事。感謝小紅把衛平順拉下了水,送給自己一個意外驚喜。感謝衛平順長着一顆發達的大腦袋卻管不住自己的小腦袋,否則誰又動的了這個從村書記起家的地頭蛇呢?南培新心情極好。
心情極好地不只是南培新,常務副鄉長張平也是心花怒放,幸災樂禍。快九年的副鄉長了,雖說現在幹到了常務副鄉長,這在鄉、縣之中說常務其實就是第一副鄉長的意思。可再他媽的第一也是副的,再他媽的常務也是副的。正副只是一個字之差,很多時候卻是天壤之別,人們看你的笑臉都有差別。在中國叫副職,在許多國家都叫助理,比跟班的好聽一點罷了。張平的腦子不慢,他也推算出了和南培新一樣的結論,空降書記可能性極小,原地拔高可能性極大。南培新要當了書記,鄉長的職務除了自己還能有誰呢?其他幾個副鄉長無論資歷、能力、關係、背景都與自己不能比。去年縣裡三把手彭振聲的女兒要結婚,新房裝修是自己負責的,工錢就一萬塊,這還是關係裝修隊給打了對摺,縣長褚爲民年初出國考察,又給了兩千美金的紅包,褚爲民回國時還給他帶了一瓶洋酒,關係又近了許多。蔣明生就更別說了,他老爹老媽各住院一次,兩次又送進去了兩萬,直到現在爲了這些燒香進貢的項目還欠着人家一筆錢。現在應該是顯靈的時候了,只要當上一把手,這些香火錢就成了小錢,想到這張平真是心花怒放了。彭振聲曾經暗示過他,八年多的副鄉長時間上是長了些,等機會吧。褚爲民也說過同樣的話:工作上要穩穩當當的,全縣還沒有出過超過十年的副鄉長,實在不行縣直機關也是可以考慮的。
鄉農機站長大洪,趙鐵偉當駐村幹部時接替的那個人,是張平的鐵哥們。本來只是農技站的普通職工,當張平聽說他是縣領導的親屬之後,利用常務副鄉長的職權和分管農業這一塊的優勢把大洪提爲農機站長。一石二鳥,大洪成了他的死黨。縣裡邊的領導也很滿意。大洪聽說了衛平順的事以後,一下子想到了張平接任鄉長的可能性。帶着幾個張平喜歡的小兄弟,立即跑來見張平。
“張鄉長,今天要喝酒,要喝大酒!喝醉了!”
“爲什麼?”
“您肩上的擔子很快就要重了,如果您當了鄉政府的一把手哪還有時間和我們這些小兄弟去喝酒。”
大家也跟着起鬨都要去喝酒,張平故作深沉的說:“這個特殊的時候我們去喝酒不太好吧,傳出去影響太壞。”
大洪說到:“酒菜我們馬上去準備,下了班到您家去喝酒,關上門誰會知道。”
張平不置可否的笑笑,並未拒絕,大洪幾個人走了,去買酒菜。張平把頭靠在沙發靠背上,深深吸了一口煙,用力向房頂的日光燈吹去,感覺好極了。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莫非是大洪從縣領導那裡聽說了什麼,看來是人心所向啊!張平起身來到辦公桌前,他要打電話給副書記彭振聲探聽一下虛實。打彭書記的手機,關機,打辦公室秘書接的。只告訴他平彭書記去市裡開會了,並問他是否有事要彙報。張平只能推脫並無要緊的事,就是問候一下彭書記。秘書知道他有事不願說,也就掛了電話。
張平又拿起了電話,打算撥給褚爲民,號碼撥了一半又停了手,在這敏感的時候打電話合適嗎?會不會讓褚爲民覺得自己沉不住氣,壓不住臺,反而小看了自己,算了吧。該來的總會來的,自己在縣裡幾位主要領導廟上燒的香總會有一柱起點作用吧。他相信,如果在書記會上有一個人提到他的名字,另外兩個也不會反對。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這三個人吃拿都佔了,對自己怎麼也要偏愛一點吧。一點、一點點就夠了。自己只希望從常務到正鄉長。進步只是一點點。
下班後一進家門張平就愣住了,家裡的大圓桌上擺滿了各式涼熱菜,三瓶五糧液也擺在了桌子上,老婆正給大洪和幾個小兄弟倒茶。屋裡煙氣騰騰,不過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一見到張平進來大家同時起立:
“張鄉長好!”
整齊的聲音有些軍隊中的戰士們喊首長好一樣。讓張平很是受用,笑道:
“你們這幾個人呀,衛平順書記正走麥城,你們卻在這裡喝酒,讓衛書記知道了多傷心!”
大洪說到:“我們是慶祝您由副扶正,與衛書記沒關係。”
張平裝作認真的說:“一切要等文件下來纔算數,現在可不能這麼說!”
不能這麼說,不能那麼說,不管怎麼說當晚七個人喝酒喝多了五個。有的人喝多了抱頭痛哭,一邊哭一邊還說,張鄉長當了九年的副鄉長了,早就該他媽的扶正了,埋沒人才呀!弄得張平居然很受感動,只想着將來要重用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