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血拼(11)



洪江河從獨立營主力帶出來的都是比較能打的角色,配備了獨立營最好的武器。他們飛速奔跑,終於看到了陷入激戰的人羣,那羣形如草寇的村民正與菅原聯隊的另一支斥候小隊殊死搏鬥,他們武器太差了,根本不是對手,甫一開打就橫屍一片。可是,還活着的人仍然不管不顧的朝日軍直衝,靠肉盾貼近了日軍。河北地區的練家子比較多,只要肉搏戰打起來暫時吃不了虧。要命的是一大撥日軍幹隊出現在地平線上。日軍的速度很快,越衝越近,若是讓這些日軍加入肉搏戰,這夥子草寇全都得死。

洪江河大聲命令:“繞過去打鬼子幹隊!斥候交給他們就成!”

戰士們從兩側繞過纏鬥的人羣,隔在戰團和日軍散兵線之間。機槍、擲彈筒打第一波,步槍隨後開始精準點射。日軍的散兵線開始變得殘缺不全,但日軍不敢用重火力打擊中國人,因爲朝他們開火的中國人距離陷入纏鬥的日本兵太近,日軍怕誤傷自己人。

抓住日軍不敢下死手的契機,草寇們發着狠圍攻日軍斥候小隊,練家子真的下了狠手是十分恐怖的。刀砍槍刺之下,日軍斥候小隊很快覆滅。草寇們拾起日軍屍體旁的武器想繼續拼命,準備跑路的洪江河趕緊朝草寇們大喊:“弟兄們!鄉親們!趕緊跟我們跑!老洪是八路!以後帶你們打鬼子!”

喊聲中已有擲彈筒的手炮彈飛翔時發出的怪吼,日軍眼見又一支斥候小隊覆滅,連續的慘痛打擊讓他們不止出離的憤怒。洪江河大吼着讓所有人撤退,帶着他的戰士狂跑。可那幫草寇許是殺紅眼了,端着繳獲日軍的槍還想繼續打。唐龍凱和關山豹一左一右夾住剛認識的混不吝後生,唐龍凱大吼:“我叫唐龍凱!你記住啦!我是王八蛋!我不是東西!你先跟我們跑!你是我親爺爺還不成?!”

關山豹也大吼:“跑吧!活着才能殺鬼子!鄉親們跟俺們跑!”

手炮彈在附近轟開,日軍的試射往往不怎麼有威力,但之後的覆蓋很恐怖。八路軍戰士們吼着讓草寇們跟他們跑,越來越多的草寇加入逃跑的隊伍。雖然連續的跑路讓人極度疲勞,可是面對死亡時人類往往能夠突破極限。中國人的速度實在夠快,日軍收起重武器發動追擊,有憤怒做動力,最終竟被遠遠甩開。日軍軍官真的連怎麼罵人都忘記了,只是胡亂的怪吼着,用戰刀亂砍青紗帳,直到他附近再沒有青紗帳可砍。

連續吃悶虧,連續受損失,連續追擊失敗,哪怕真的溫文爾雅也將極端暴怒。何況,日本自來不算溫順的民族,骨子裡野蠻嗜血,基因飽含暴力成分。

一再惹火日軍的洪江河等人不敢有絲毫停留,帶上倖存的草寇跑向掛甲臺。日暮將至時,他們能看見掛甲臺了,再跑近一點,能看見佇立在掛甲臺村外空地等候的戰士們了。

掛甲臺臨近長城一線,山漸漸多了起來,不再像純平原那樣一馬平川、無遮無攔。這樣的地形對於人數、武器均居於劣勢的遊擊武裝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宿營地。到達掛甲臺,也意味着這趟鏢即將走完,獨立營完成任務後便可尋機回到晉地山區休整。這一趟鏢走的實在太憋屈,死了好多弟兄,活着的弟兄也累得夠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在掛甲臺外迎接營長的戰士們見到疲憊不堪的營長,好像營長從未這樣着急過。洪江河上氣不接下氣,對戰士們說:“不能歇!趕快往長城那邊趕!”他的樣子很失態。

一連長說:“營長,這裡不屬於平原了,有的是山,在山區跟鬼子打咱不至於吃虧。況且,咱好像已經出了鬼子的掃蕩範圍,半天都沒見半個鬼子。”

錢大腦袋愣了吧唧的搶話:“那也不行,從乾枯河網開始,一直有股小鬼子跟咱們過不去!

他們真瘋了!咱們始終在招惹同一羣鬼子,那羣小鬼子現在一定恨咱們恨得牙根癢。他們絕不會罷休。”

一連長橫了眼沒規沒距的錢大腦袋,對洪江河說:“營長,咱這些天都在不停的跑路,沒日沒夜的,大家都累了,是不是就在附近隱蔽一下?這麼寬綽的地方,藏咱們這些人應該不成問題吧?”

洪江河已緩過一口氣,語調很正常但依然急切:“絕不行!鬼子的拉網掃蕩有多可怕,你們沒見識過,你問問他們!”洪江河指向那羣草寇。

後生緩過勁來,說:“不分兵民,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見房子就燒。其實,哪有那麼多兵?你們是俺將近一年以來見過的第二批穿軍裝的中國兵。第一批穿軍裝的……”後生有些幽怨地看了看唐龍凱和關山豹。當下所有人都明白是咋回事。首先,此地中國正規軍確實不多,游擊隊是有不少,卻又不兵不民的讓日軍無法區分,於是這幫兩腳畜生索性來了個三光,見人就殺排在第一位,殺掉他們見到的每一箇中國人;其次,曾在此地潰敗的國民黨軍隊貌似沒咋對老百姓幹好事,恐怕在老百姓那裡的形象比日軍更不如。

也難怪唐龍凱和關山豹被後生罵做“遭殃軍”,實在因爲之前穿黃皮的國軍太爛,爛透了,打不過鬼子,禍禍老百姓倒正經有幾把刷子。

洪江河說:“不管咋樣,今天不能在掛甲臺過夜!直接到長城一帶宿營,我之前聽說那裡的山更高,路更險,進入山區的唯一通道是一道一線天。鬼子就算真追到那地方,咱也不用怕了,可以憑一線天之險狠揍鬼子!”他轉向端木彧一行,說:“過了長城就是察哈爾,那裡有騎兵部隊接應你們繼續前進,只不過狗日的小鬼子追咱們追的太緊,明明需要十天走的路程咱愣是三天就給走完了!咱來的有些早,等到了真正安全的地方再休息,沒問題吧?”

端木彧說:“營長,沒問題,辛苦的是你和戰士們。”

洪江河說:“那就不說別的啦,到長城以南一線天再休息!”

獨立營疲憊不堪的人馬繼續開拔啓程,最遭罪的非唐龍凱等人莫屬,與獨立營大部分戰士相比,他們跑的更多,好像這一整天都在跑,不光跑,也殺鬼子,體力損耗嚴重。劉皮實走不動了,關山豹將備用步槍交給同樣勞累的唐龍凱,他背起劉皮實繼續走。同樣累得夠嗆的洪江河吆喝了幾嗓子,讓大家無論如何照應好身邊的同志,自己不能掉隊,見到走不動的同志就攙扶一把。洪江河強調,獨立營再不要死人,他要讓剩下的人全部活下來。

獨立營後方約五十里,菅原聯隊的士兵們埋鍋造飯、安營紮寨。菅原聯隊長的臨時指揮部裡,菅原大佐只顧喝日本清酒,碼在面前品種齊全的各類罐頭他看都不看一眼。軍官們早借故躲出去了,倒黴的勤務兵卻不能走,他必須侍奉長官就像侍奉親爹一樣,在等級森嚴的日本社會和軍隊,下等人毫無地位可言。所以,菅原聯隊長心情很不好,勤務兵自感問題很嚴重。

“長谷川!長谷川!”菅原狠拍着桌子大吼。

菅原的副手長谷川龍介趕緊閃進來,立正道:“聯隊長閣下!有何指示?”

菅原醉眼朦朧的,搖晃着起身,長谷川及勤務兵都心驚膽戰。菅原這貨,心情不好時喜歡拿部下出氣,這在整個師團都是出了名的。菅原大着嗓門吼道:“殺我外甥的支那兵,跑到哪裡去啦?斥候小隊還沒有發回報告嗎?”

長谷川小心翼翼地回答:“聯隊長閣下,爲了保證斥候人員的安全,您曾下令讓斥候人員距離幹隊不得超過一公里。因此……不過請聯隊長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那羣支那兵,將他們碎屍萬段!爲死在他們手裡的皇國武士報仇!”

菅原根本就是在撒酒瘋,好像無辜的桌子與他有殺父之仇似的,狠拍着桌面以致於上面的酒瓶酒盅罐頭盒跟着亂跳。菅原嘶吼道:“三天!三天!我部玉碎的士兵超過二百!今天,小早川和毛利,兩個小隊!今天的損失超過了昨天和前天!無能!愚蠢!簡直是帝國軍之恥!”

罵誰呢?菅原這貨罵誰呢?難道菅原聯隊是長谷川指揮的?無能,愚蠢,帝國軍之恥,罵誰呢?只能是菅原自己罵自己。長谷川心裡充滿對菅原的鄙視和嘲弄,表面上卻畢恭畢敬,甚至與日本常見的乖巧部下一樣,揚起一張大臉時刻準備迎接頂頭上司的耳光。

菅原總算冷靜了一些,目光不再狂亂,語調也較平和了。他說:“再走下去,我們將脫離師團的掃蕩範圍。不知將遭遇到什麼。也許,我們還將被可恥的支那人偷襲。不過爲了我們整個聯隊的榮譽,必須讓支那人付出代價!否則,切腹自盡也無法洗刷我們的恥辱!長谷川君,告訴士兵們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將向長城一線繼續追擊下去!直到把那些支那人全部碎屍萬段!”

掃蕩開始前,師團長曾三令五申,各部隊應積極配合,不要自作主張展開行動,更不要去未劃定入掃蕩圈的區域作戰。師團長很謹慎,河北地區形形色色的地下抵抗組織多如牛毛,且多爲本地人,熟悉路徑和民情,在民衆那裡很容易得到支持。中國的河北,表面上已被日軍佔領,卻十分不太平,可說暗流涌動,稍不注意便將有驚天動地之變故。一個在正面戰場與國軍鏖戰數月的不滿編師團在這樣一個充滿敵對目光的陌生地域很難做到全面布控,搞不好還要承受損失,如真的頻繁傷亡、戰果不佳,於一個甲類師團來說將是極大的恥辱。

所以,三令五申。

但在菅原的一意孤行下,一個日軍聯隊除了在掃蕩開始之初按照既定路線進行了數小時的掃蕩,竟自作主張的將掃蕩改爲追殺——瘋狂的、偏執的追殺一支擊斃了聯隊長外甥的中國敵後武裝。嚴重的是,聯隊非但未能捕捉到那支中國敵後武裝,反倒被神秘強悍的中國敵後武裝牽着鼻子由滹沱河支流一直走到毗鄰長城的地界。脫離了師團的掃蕩範圍不說,光陣亡士兵就超過了二百。

最嚴重的是,菅原聯隊長繼續一意孤行,私自決定不追上中國敵後武裝一決雌雄決不罷休。不管最後成功與否,菅原聯隊長以戰場抗命之罪,絕對夠格上軍事法庭了。如果菅原還保有一個日本武士的尊嚴,那麼應該切腹自殺以謝天皇,並告慰在他愚蠢的指揮下玉碎的二百多名日本帝國士兵。

長谷川沒再說什麼,只是表示他將絕對服從菅原聯隊長的指揮。長谷川騎虎難下,他能怎麼辦?菅原的剛愎自用、翻臉不認人,早在帝國陸軍大學唸書時他就有所耳聞了。如今在菅原帳下當副手,除了唯唯諾諾的聽指揮、與菅原一同承受失敗帶來的恥辱之外,區區中佐長谷川,沒背景沒關係的一個普通農夫的兒子,還能怎麼做?

長谷川出去了,菅原繼續光喝酒不吃肉。菅原聯隊的士兵們,早沒有了甲類部隊士兵該有的驕橫。

菅原聯隊的營地一片死寂,出身歌舞伎世家的士兵也沒心情給同僚們表演了。大家應該放鬆,那時卻只想睡一個安穩覺,沒有噩夢,沒有鄉愁。

這些日本陸軍的精銳,自1937年7月7日後接到動員令,火急火燎的登船漂洋過海來中國打仗。長官們跟他們說,到了中國後將有數不盡的財寶、美女,他們將獲得日本帝國軍士兵最大的榮耀,在戰場上創造輝煌。他們狂熱、兇殘、智慧,自認爲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士兵。

在中國河北毗鄰長城的陌生地方,他們累了,厭倦了,想家了,睡熟後做噩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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