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電話鈴聲一遍又一遍在寂靜的局長辦公室內響起,不斷地衝擊着躺在沙發上局長大人的耳膜。我日!樑晨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嗖地下了沙發,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辦公桌旁,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便毫不客氣地伸手將電話線扯了下來,電話鈴聲隨之嘎然而止。
這個世界又清靜了!樑局長打了長長的哈欠,弓着腰又縮回沙發上,叭嗒叭嗒嘴,繼續美美地睡了過去。天大地大,老子睡覺最大,都見鬼去吧!
市委書記辦公室,市委宣傳部長孔波臉色鐵青地拿着手機,裡面傳出嘟嘟的忙音似乎正在表達着一種輕蔑的意味。先打手機,關機!再給市公安局辦公室主任任向平打電話,證實樑晨回了辦公室並未外出。於是又給樑晨辦公室去了電話,開始是處於無人接聽狀態,後來乾脆變成了一陣忙音。
“算了!”市委書記王復生揮了揮手,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然而熟悉他性情的人都瞭解,在這種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的卻是前所未有的憤怒風暴。
樑晨三番兩次表現出的不合作態度,已經徹底地激怒了市委書記王復生。此時此刻,王復生已經放棄了拉攏妥協的念頭,完全將樑晨列入了敵人的行列之中。
上午以案說法的錄製剛剛出爐,帶子就被拿到了市委。王復生,張林虎,孔波,喬百傑等人都看過了。不可否認,在節目中那位年輕局長犀利辛諷的言辭確實很精彩,但正因爲這樣,其所表現出的不合作態度也更讓人覺得刺眼。
“書記您放心,我會通知市電視臺對這期欄目進行剪裁,然後再請書記過目!”孔波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你把關就行了!”王復生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沉聲道:“電視臺那邊一定要處理好,記住,這個原帶絕不能有半點的泄露。”
“是,書記,我明白!”孫波連連點着頭,他是真明白,現在網絡上的輿論已經是沸成了一鍋湯了,如果這盤原帶再泄露下去,那不亞於是火上澆油。
已至中午,滿心以爲男人會回來吃飯的葉紫菁與蘭月有些沉不住氣了。蘭月更是想着,男人是不是心裡有鬼,不敢回來見她們了?打了幾次手機,都顯示關機。而這更證實了蘭月對男人做賊心虛的猜想。
“不等他了,咱們自己吃!”看着氣鼓鼓的蘭月,葉紫菁微微一笑說道。而這時,卻聽得門鈴響了起來。
蘭月動作輕盈的像只蝴蝶,轉眼飄到門口,隔着門鏡一看,原本有着幾分喜色的面容瞬間又變成晴轉多雲。伸手開了門,向着手中端菜的兩個女人道:“你們又有什麼事啊?”
“蘭月妹妹,看起來很不歡迎姐姐們呢!”齊雨柔的臉色頓時變得黯然,嘆了口氣道:“姐姐就不進去了,這是姐姐自己嘗試做的東坡肉,送給你們嚐嚐!”說着,將菜遞到蘭月的小手裡,轉身便要離開。
“沒,沒有不歡迎你們了!”蘭月也是吃軟不硬的性格,坦白的講,如果不是因爲樑晨的關係,她是願意和這個美麗柔婉的姐姐接近的。看着女人臉上黯然傷心的神情,心裡不禁一陣不忍,下意識地放柔了語氣,並讓開了身體道:“兩位姐姐快進來吧,我們也正要吃午飯呢,不如大家一起……!”
“真是太謝謝蘭月妹妹了,那我們就打擾了!”海倫倒是不客氣,眉花眼笑地走了進來,順勢還捏了捏蘭月粉嘟嘟地小臉,甜聲讚美道:“蘭月妹妹長的又美,心腸又好!姐姐真是很喜歡你呢!”
蘭月的脣角挑了挑,但馬上就恢復了矜持的神情。其實剛纔話一出口,她心裡就有幾分後悔,但看到齊雨柔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腸不禁又軟了。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又送菜,又陪着小心,她要再擺臉色給人看,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葉紫菁穿着圍裙出來,見是齊雨柔,海倫兩女,卻是沒多大意外,只是嫵媚一笑道:“你們先坐着,我再炒個菜就好!”
不多時,幾盤還算精緻的小菜端上的餐桌上,四個女人相對而坐,都斯斯文文地小口吃着飯菜,偶爾閒談幾句,氣氛馬馬虎虎還算是融洽。齊雨柔與海倫也給男人打過電話,一樣沒有打通,藉着送菜之名過來,也是想探聽一下情況。
樑晨在辦公室裡昏天暗地睡着覺,葉紫菁,齊雨柔,蘭月,海倫在家裡和和氣氣地吃着飯,而在市電視臺附近的一家中檔餐館裡,一樁交易在偷偷摸摸地進行着。
“一口價,三十萬!”留着長髮,看起來一身藝術細菌的年輕男人夾了一筷魚肉放在嘴裡,另一隻手毫不含糊地向對面的男人伸出三個手指頭。
“小閆,說句不中聽的,就算是國家機密,也不一定都是這麼貴的價吧!”對面的男人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眼小有神,鼻挺嘴薄,一看就是個精明的角色。“別說是我,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冤大頭肯花三十萬買這樣一盤帶子!”
“老黃,敢不敢打個賭,只我消息一放出去,買帶子的人能從這兒排到電視臺去!”嚥下裡的魚肉,長髮男人斜睨着對方一眼,冷哼道:“現在網上炒的這麼火,這盤帶子一經播出會是什麼效應,傻子都能明白。你是不知道臺裡對這個控制的有多嚴!我敢保證,除了我,誰都別想拿到這個帶子。你嫌貴,那就不用談了,我另找買家!”
“別啊,咱哥倆再好好商量一下嘛!”伸手給對方倒了杯酒,老黃連忙笑着說道:“說實話,三十萬嘛,也不算什麼,只不過,小閆你真能保證,這盤帶子它物有所值嗎?”
“人頭擔保!”被稱作小閆的年輕男人伸手比劃了下自己的脖子,正色道:“到底值不值三十萬,空口無憑,等會吃完飯,去我那兒看了帶子之後你再說話!”
“這樣好!”黃堅點了點頭。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他自然不能因爲閆石上下嘴脣一合,就貿然支付三十萬,無論如何都要先驗驗貨纔是。
匆匆吃過飯,黃堅跟着閆石去了閆石的住處。在看完完整的帶子之後,他立刻給網站的總編打了電話。在聽完他的彙報之後,總編沒有半點猶豫地說道:“讓他準備個賬號,這邊會馬上把錢打過去。老黃,你馬上把光盤內容傳過來!”
下午一點,黃堅從閆石的住處離去。而閆石剛坐在電腦前,看着網上銀行那鮮明的六位數,臉上禁不住露出興奮之色。這錢,太tm好賺了!興奮之餘,不禁又有些後悔,老黃的總編答應的那麼痛快,估計他要個四五十萬也不是問題吧!
做人不能太貪心啊!閆石立刻雙手合什暗自反省,嘴裡嘟嘟噥噥地道:“太謝謝你了樑局長,託您的福,我再也不用結婚沒房子發愁了!”與全國各省市相比,錦平的房價還算不高,在錦平,市中心的房子也不過五到六千一平,有了這三十萬,再從父母那拿一些,足夠買個七十多平的房子。
正想着,忽聽得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來。揉了把臉,走過去將房門打開,就見一個漂亮的女孩站在門口,隨後一頭衝進了他的懷抱。
“閆石,我害怕!”女孩聲音帶着幾分緊張,低聲對閆石說道。
“別怕,沒事的。沒人會知道!”閆石帶上門,摟着女友輕聲安慰着。就在節目錄制結束後,他通過檔案員的女友幫忙,將原帶進行了拷錄。他原來並沒有這個念頭,只是最近因爲縱火案的紛紛揚揚,全國各省市媒體雲集錦平採集信息,而他昨天恰好碰到了一個做採編工作的老大哥,在得知對方有意收集縱火案相關內幕消息之後,這纔在錄完節目後靈光一閃,想出了這個生財之道。
“真的嗎?”女孩怯生生地問道。從小到大,她還沒做到偷偷摸摸的事,這次被男友慫恿着偷出光盤,着實是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思想鬥爭後才做的決定。
“真的!經手帶子的人那麼多,誰敢肯定就是咱們泄露出去的。要說有嫌疑,從節目總編往下,都有嫌疑!再說了,光懷疑也沒有用,凡事要講究證據的!”閆石颳了下女友的鼻頭,他就喜歡女友的單純沒有心機。扯着女友的小手,來到電腦前,指着屏幕道:“璐,你看,咱們結婚的新房子有了!”
下午兩點,在遼陽新聞網上,一個新視頻被置頂在首頁最顯眼處。在短短一小時內,點擊觀看人數就已輕鬆破萬。得了消息的各大網站就像聞到血腥味道的大白鯊一般瘋擁而至,將美食咬下一大塊,隨後帶回自己的地盤進行資源共享。而這個時候,錦平市電視臺的節目總編正小心翼翼地剪裁這期說法節目,務必使上邊滿意。葉紫菁,齊雨柔,海倫,蘭月正坐在沙發上,輕鬆愜意地交談着。而在市公安局的副局長辦公室裡,呼嚕聲正響個不停。
新視頻的出現,無疑給觀注縱火案事件的廣大網民們注射了一支強心劑。
“首先我必須強調一下,做爲縱火案調查的負責人,我從來沒說過,也從來沒表達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這樣的意思!”
雖然樑晨在整個節目過程中,對於縱火案方面只說了這一句話,但很明顯,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表現出樑晨的立場,從而也完全推翻了錦平方面關於‘縱火案已經破獲’的論調。
“一些官員貪污腐敗,民衆不能批判,因爲民衆沒有烏紗帽;一些商人爲富不仁,民衆也不能批判,因爲民衆沒有千萬財產;我們不能批評交通肇事者,因爲我們不是司機,我們不能批判黑心商販,因爲我們也不是個體經營者,甚至我們去餐廳用餐,端上來的菜比豬食還難吃,我們都不能有任何異議,因爲我們不是廚師!”
“我是個俗人,所以我不敢把自己放在民衆的對立面上,我更不想自己背上罵名,受盡千夫所指!”
“王教授,你似乎也忘記了,做爲專家學者,你們的一言一行首先應該以道德做爲準繩,而不應該拿‘要做思維的精英,不做道德的精英’這樣的荒謬話語做爲信條。蘇丹紅鹹蛋,瘦肉精餵豬,添加劑染色饅頭,都很有思維,但沒道德。做人,是要有道德底線的!”
節目裡,年輕公安局長以犀利辛諷的言語將兩名專家教授駁斥的啞口無言。他的神情疲備,他的聲音沙啞,然而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充滿着一針見血的銳利鋒芒。從而將他的對手刺的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網民會用最激烈的言辭表達對一個人的痛恨,也會用最狂熱的語言去表達對一個人的尊敬和擁護!用熱情的文字堆起層層高樓,這是網民們表達心中情緒的唯一方式。
一個id名爲‘樑粉’的網友回覆道:“我決定成爲樑晨局長的粉絲,其理由如下。第一,他敢於說話;第二,他的話代表了大家的心聲;第三,言語風格融幽默諷刺爲一體,刀刀見血;第四,風度極佳;第五,個人魅力無敵;第六,暫時還沒有想好,樓下的接着補充……!”
“第七,佈滿血絲的雙眼,濃密的鬍渣子,連嘴脣上的麪包渣都是那麼的有型……!”id爲翠花的網友補充兼蓋樓。
“幸虧3559樓是翠花不是如花……!”
“我爺爺剛纔看了貼子,他老人家就說一句‘這娃兒是好官!’
“這視頻哪來的?真是古怪啊,怎麼一有視頻就會被傳到網上!不會是故意炒作吧!”
“3563樓請看我口型,s—a,b——i。”
“建議大家別浪費口水,當3563樓是白癡就好了!”
“我說一句話吧,這個視頻的內容都是真的。這個說法節目,我們學院包括我在內,有不少同學都去現場觀看了!我們的手機都提前被搜走,就是爲了防止有人偷拍。我也很奇怪這個視頻是怎麼傳出來的,我們錦平這期節目根本還沒播呢!”
“3566樓,你們手機都被搜走了?呵呵,看來是你們錦平的某些市領導急了。不知道看了這個視頻,你們市領導又有什麼感想!”
“我覺得這個案子,是越想捂越捂不住,樑局長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對3567樓的看法不敢苟同,錦平市的領導們肯定不會讓樑局長查下去的。前段時間樑局長不就被安排出去做什麼事蹟報告了嗎?領導要想對付你,有都是方法!”
“弱弱地問一句,大家覺得樑局長會被撤職嗎?”
“如果樑局長被撤了職,我就端個炸藥包在錦平市委大門口守着!”
“現在事情鬧這麼大,錦平那些市領導只要沒蠢到家,暫時就不會動樑局長。不過,等這陣風過後就難說了,有句話叫秋後算賬,大家都懂得!”
“我要是錦平市領導,就把樑局長升一格,去什麼政法委啦,宣傳部啦當個虛職,就說是工作的需要,既能堵住大家的嘴,又可以搬掉樑局長這塊絆腳石,然後再像3571樓說的那樣,等着秋後算賬!”
“幸虧3572樓不是錦平市領導,否則樑局長危矣!”
“但願錦平市領導不要像3572樓那麼聰明……!”
就在網友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樑晨揉着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瞄了眼牆上的時鐘,發現已是下午四點半。早上只啃了個麪包,中午又沒吃,空蕩蕩的肚子頓時發出一陣抗議。
用涼水擦了把臉,拿出抽屜裡的電動剃鬚刀颳了鬍子,又換了件警裝襯衫。樑晨這才擰開門鎖,準備去食堂吃點東西。才一打開門,他就發現在門口走廊處,有一箇中年女人正抱着雙肩來回地踱着步。
一身普通的穿着,乾淨利落的短髮,風韻尤存的臉龐上平靜無波,雖是漫不經心地的踱着步,但卻自然流露出一種讓人無法接近的官威。
“邱,書記!”樑晨張了張嘴巴,訝然地看着眼前這位女政法委書記。邱書記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看樣子,似乎是一直在門外等他!
邱嶺梅望了神采奕奕的年輕男人一眼,淡淡地問道:“覺睡足了?”
“睡,睡足了!”樑晨尷尬地笑了笑,連忙撤過身子,伸手道:“書記您快請進!”
邱嶺梅邁步走進了辦公室,直接來到寫字檯前,瞄了一眼被扯下的電話線,面無表情地道:“手機關機,辦公室的電話也不通!小樑,你現在的架子可是越來越大了,都需要我這個政法委書記親自過來請你了!”
“邱書記,您來多長時間了?您可以讓人敲門喊我的!”樑晨訕訕地說了句。
“也沒多長時間,不到一個小時而已!”邱嶺梅脣角挑了挑:“在門外就能聽到你的呼嚕聲。知道你睡的香,就沒打擾你!”
“真不好意思,讓您等了這麼長時間!下次直接喊我就行了!”樑晨呆了下,他卻是沒想到這位女上司竟然在門口等了近一個小時。當下不假思索地說道。
“還想下次?”邱嶺梅被氣笑了,伸手點着對方的胸膛道:“也就是我,換成孔部長來,不把你辦公室的門拆了纔怪!”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咕咕聲傳進了耳中。
“沒吃晚飯?”邱嶺梅笑着問了句。
“就早上吃了個麪包!”樑晨訕然一笑道:“中午都沒吃,正準備去食堂吃一口!”
“行了,跟我走吧。正好有個事也要和你談談!”邱嶺梅搖搖頭,伸手給對方翻了下襯衣領子。然後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白雲餐館的雅間時,樑晨左一口龍井蝦仁兒,右一口西糊醋魚,再喝上一大口宋嫂魚羹。一桌子的菜,邱書記根本沒吃上幾口,全進了樑晨的肚子裡。看着男人風捲殘雲的吃相,邱嶺梅臉上現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心裡暗自想着,她要是有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該有多好!可惜啊,兩胎都是女兒……!
“爲了表彰你在七二零大案中的傑出表現,市裡領導班子一致研究通過,決定升任你爲市政法委副書記,級別正處。任命在這兩天就會下達!”邱嶺梅倒了杯茶水,以慢悠悠地語氣說道。
咳咳!樑晨禁不住一陣咳嗽,差點將滿嘴的食物噴了出來。很明顯,他被這忽如其來的消息驚的不勸。
邱嶺梅遞過一張餐巾紙,又給對方的杯裡添了些茶水,似笑非笑地說道:“再過幾天,你就是我的副手了,不過看你這個模樣,似乎是不大情願啊!”
接過餐巾紙擦了擦嘴角,又喝了口茶水,樑晨的神情漸漸恢復了平靜。沉默了半晌,他開口道:“誰接任我的位置!”
“暫時還沒定,不過,組織部的喬部長向我推薦了王樹波同志。小樑,你覺得這個人選怎麼樣?”邱嶺梅含笑問道。
“不怎麼樣!”樑晨硬邦邦地回答道,然後擡起頭,凝視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很幼稚地問了句:“邱書記,你是王復生那一邊的?”
“你覺得呢?”邱嶺梅笑着反問了一句:“如果我是站在王書記那邊的,小樑你又是站在哪邊的?我猜猜,你會不會說,你站在法律和公理那一邊?嗯?”
樑晨冷哼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他對這位女政法委書記還是保留着幾分尊敬的。也許對方真是和王復生一夥的,但對他的關心卻不是假裝的。所以他空有一肚子過激的言語,卻是不好發作。
“鬱悶了?那就喝兩杯吧!”看着神情鬱郁,眉頭擰成川字的男人,邱嶺梅暗暗搖頭,然後起身拉開包間門,喊了聲服務員。不多時,女服務員就送上兩瓶老窖。
樑晨似乎真鬱悶了,都沒用邱嶺梅勸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灌。一方面是因爲忽如其來的‘升職消息’,另一方面則是想到晚上回家,可能還要面對葉紫菁和蘭月的盤問。
所謂的酒入愁腸,平時有斤半酒量的樑晨這回只喝了半斤多,就有些醉了。眉毛挑起銳利的鋒芒,大聲地發着牢騷:“我父母都是普通的教師,我家向上數祖宗三代都是貧農!我曾經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小民警!所以我瞭解,有時身爲一個草根的悲哀和無奈!”
“如果我沒有能力,那我只能和那些網民們一樣,通過網絡發泄着心裡的憤怒和不滿。但現在,我是公安局的副局長,我有能力查明案件的真相,我有能力將兇手繩之以法,去還給那些死者的家屬一個公道,我爲什麼不去做?那麼多條人命,僅僅就因爲殺他們的是市委書記的兒子,是副市長的兒子,是富翁的兒子,就可以輕飄飄一筆帶過,敷衍了事。操tm的……!”
“不許說髒話!”邱嶺梅瞪了爆了粗口的男人一眼,心裡卻是沒有什麼怒意。與會議上佯裝老成,新聞發佈會上侃侃而談,節目上言辭鋒利的那個公安局長相比,眼前這個因醉酒露出本性的樑晨也許纔是最真實的。
“你憑什麼管我,你又不是我媽!”樑晨梗着脖子,兀自不服氣地說道。
“我要是你媽,我早就給你兩大耳刮子了!”邱嶺梅伸手搶過男人的杯子,冷聲訓斥道:“別喝了,趕緊給我滾回家休息!”
樑晨倒還真聽話,站起身轉頭就走。邱嶺梅連忙跟上,伸手扶着男人有些搖晃的身體,出了餐館上了自己的車。“小樑喝多了,先送他回去!”坐在副駕駛上,向司機吩咐了一聲,邱嶺梅揉着太陽穴,着實感到有些頭疼。她頭疼不是因爲喝多了酒,而是在爲樑晨的事感到難心。明升暗降,將樑晨調出公安局,王書記的這一手玩的算是高明。只等風波平息,隨便找個藉口收拾樑晨,那是輕而易舉。
望着後視鏡中面孔通紅,雙目微閉的男人,邱嶺梅暗暗嘆了口氣,讓你不聽勸,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
眼看着已經晚上六點半了,還不見樑晨回來,打電話仍然是關機,這下連葉紫菁都有些沉不住氣了。蘭月更是不用說,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晃的葉紫菁眼睛都花了。
叮咚!聽得門鈴聲,蘭月立刻飛了過去,隔着門鏡一看,小臉頓時浮現出喜色,歡呼了一聲‘小晨哥回來了’,然後刷地打開了房門。
“我是邱書記的司機,樑局長多喝了幾杯,邱書記特意吩咐我把樑局長送到家!”看着一大一小兩個美女,馮師傅的腦袋不禁有些發矇,心想莫不是樑局長的夫人和妹妹?媽呀,真是太漂亮了!
“謝謝你了,大叔再見!”蘭月對着發呆的中年司機甜甜一笑,然後信手關上了房門。與葉紫菁一左一右將滿身酒氣的男人扶到了沙發上。
“喝這麼多酒,難聞死了!”蘭月皺了皺鼻子,很是不滿地嘟噥了一句。看着葉紫菁細心地給樑晨擦着臉,小嘴不禁一撅道:“紫菁姐,你幹嘛對他那麼好,他有了青瑩姐和你,還在外邊勾三搭四的……!”
“他現在不是喝多了嘛,就算審問,也得等他清醒了不是?”葉紫菁輕輕一笑,用空出的一手輕輕捏了下蘭月的臉頰道:“還說我,你對你小晨哥就不好了?”
“誰知道是真喝醉了還是裝的呢,說不定是爲了逃避咱們的審問呢!”蘭月小臉一紅,明眸掃過男人的臉龐,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連聲道:“快看快看,小晨哥偷偷睜眼睛呢,被我說着了,他肯定是裝醉……!”
葉紫菁凝眸望去,果然看見樑晨睜開了雙眼,只是眼神還帶着幾分醉意。
“老婆!”樑晨開口向蘭月喊了句,然後又轉頭面向葉紫菁喊道:“小月!”
“行啦,別裝了,快點起來!”注意到男人眼中閃過的笑意,葉紫菁嬌嗔了一聲,將熱毛巾扔在了裝瘋賣傻的男人臉上。
“讓你騙人,讓你騙人!”蘭月被男人一聲‘老婆’叫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待明白這是男人的惡作劇之後,不禁又惱又羞又失望,一個小羊撲狼騎到男人身上,伸出雙手揉扯着男人的臉皮。
“我錯了,我錯了!”小腹與女孩的柔軟相抵,樑晨頓時有了反應,口中連聲認着錯,並欲蓋彌彰地縮着身體。
被一個堅硬的東西頂在了兩腿間,蘭月嬌軀頓時一顫,精緻的小臉上隨之佈滿了紅雲,像觸電一樣從男人的身上跳下。嘴裡低聲罵了句‘壞蛋!’
樑晨也連忙坐了起來,身體前傾遮住下體的隆起,然後用熱毛巾擦着臉,藉以掩飾自己的窘態。喝了半斤多酒,確是有些醉意,但還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既然沒喝多,那就說吧,隔壁那對女鄰居究竟是怎麼回事?”葉紫菁坐在男人身邊,明亮的美眸一眨不眨地凝亮着男人的眼睛,以十分認真地語氣問道。
“我說是普通朋友……!”樑晨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女人的神情,待發現女人的臉色一變,連忙改口道:“我說是普通朋友,你們肯定不會相信了!呵呵!”
“晨,你知道當時我爲什麼喜歡上了你,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覺得你很誠實,什麼事都不會欺騙我,是這樣吧!?”葉紫菁柔情款款地向男人說道:“所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的!”
樑晨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別看小妖精話說的好聽,如果他真要說謊,肯定瞞不過小妖精的雙眼,到時他的下場說不定會有多悽慘。定了定神,他神情嚴肅地向葉紫菁道:“紫菁,要我說可以,但你必須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出來聽聽!”葉紫菁臉上掛着迷人的笑,媚聲說道。
“呃,你先答應了我再說!”樑晨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不說我怎麼答應!”葉紫菁的笑容越發地嫵媚迷人了,將臉龐湊到男人面前,最近距離凝視着的男人眼睛,吐氣如蘭道:“晨,你怎麼變得沒自信了?你明知道,這個保證根本沒什麼意義的!”
“我希望,你能答應!”樑晨眼中閃過一絲懇求,他知道,他的心思根本就瞞不過小妖精。
“好了,我答應,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洞悉了男人眼中的軟弱,葉紫菁心中不禁一軟,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話說到這裡,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蘭月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樑晨與葉紫菁。從兩個人的問答之中,她就已經明瞭,她曾經的猜想十有九八是正確的。小晨哥與隔壁那兩個女人,確實有着那方面的關係!
“其實齊雨柔與海倫,都是殺手!”樑晨將葉紫菁的嬌軀擁進了懷裡,似乎想借這個動作,來安穩自己那顆惶然不安的心。他怕,他太怕失去這個女人了!
“殺手?”葉紫菁與蘭月失聲喊了句。她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柔美秀婉的齊雨柔,性感熱情的海倫與‘殺手’這個字眼聯繫起來,然而望着樑晨坦然認真的目光,她們知道,樑晨沒有說謊。
將齊雨柔曾經想要刺殺他,又牽扯出海倫,以及與殺手組織女教官的交易的經過敘述了一遍,樑晨這才停口,給葉紫菁和蘭月兩女消化的時間。同時,他更忐忑地想到,坦白,真能從寬嗎?
“原來上個月,你通過阿姨划走的三個億是做這個用的!”葉紫菁玉容上現出恍然的神情,如是說道。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瞄了男人一眼,以調侃的語氣道:“晨,你的豔福不淺嘛,兩個美女殺手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怎麼樣?那個外國美女給你的感覺是不是很新鮮?”
樑晨的身軀一震,下意識地伸手圈住了葉紫菁的纖腰,用力之大,彷彿要將女人的身體勒斷一樣。
葉紫菁能清楚地感覺到從男人身上傳來的顫動,以及胸膛裡已變得雜亂無章的急促心跳。擡起頭,迎上男人惶然的雙眼,無奈一笑道:“現在知道害怕了?和美女尋歡作樂的時候就什麼都忘記了是吧?好,就算我能原諒你,那麼你想過沒有,如果讓青瑩知道了,她會怎麼樣?你應該清楚,她是做了多大的犧牲,忍受着多大的委屈!晨,你爲什麼那麼貪心呢?有了青瑩,有了我,甚至還有了阿姨,這還不夠嗎?”
看着葉紫菁美眸中閃爍的淚光,聽着葉紫菁充滿失望的質問,樑晨的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他的腦中忽然響起葉青瑩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晨,你一定要抱緊我,否則,說不定哪一天我真的會離開你!”
樑晨汗如雨下,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懼之色。他從來沒這麼怕過,甚至比當時聽到自己患了絕症還恐懼。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終是沒發出任何聲音。
要失去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