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讀懂了鄭曉海的眼神。
“幹嗎這樣看着我？”遠峰反倒笑了，說：“你看呵。成安配件給配件三分廠回過來的協作件，合格率太低。三分廠這邊要重新加工一次。這，有點不合算。”
“......”鄭曉海控制住自己，讓遠峰把要說的話說完。
遠峰說：“還有，他們拿到新產品這邊的活，卻沒有幹出我們想要的合格件。我們這邊的工人，對這塊也很有意見。”
鄭曉海在桌面上點着指頭。他在琢磨，遠峰的真正目的。
遠峰說：“我想派出一支隊伍，去幫助成安配件廠。這樣，既解決他們那邊技術上跟不上的問題，又可以給我們這邊困難的工人一些幫助。”
剛纔，鄭曉海還有些緊張，腦子裡的一根弦繃得鐵緊。現在，聽遠峰把話頭落實到這上面，身子也就放鬆了，他站了起來。
鄭曉海的手指戳着地面，說：“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對於鄭曉海來說，只要不觸及他的那塊蛋糕，其它方面的事情都好說。
“我支持。”鄭曉海明確表態。
遠峰說：“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一條兼顧雙方的路子。”
鄭曉海問：“具體的，遠總打算怎麼樣來操作？”
遠峰告訴，“我打算去一趟成安配件，先看看那邊的實際情況。”
鄭曉海的腦子立馬又高速運轉起來。
遠峰要親自出馬。鄭曉海可是要擔心一些事情了。
“你需要一些什麼樣的情況，可以讓賈安成提供過來。用不着你親自跑一趟。你不知道，那個鄉下，吃和住，都不方便。說難聽些，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不至於吧。”遠峰笑了，說：“賈安成過得不差吧。”
“他啊。已經在鎮子上買了房子。縣城裡也有房子。他有了小車，來回都方便。”
遠峰說：“我只是去實地看看。成安配件的設備，人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只聽彙報，我還是一頭霧水。你知道我，不喜歡聽彙報。”
以自己對遠峰這個人的瞭解，鄭曉海明白，想阻止總經理過去，會引起猜疑。那就讓遠峰去吧。至於到了那邊，賈安成應該能夠應付得了。
鄭曉海這就有了想法，打電話過去，讓賈安成搞掂遠峰。
遠峰離開後，鄭曉海給賈安成打去了電話，說了這邊發現的一些情況。免不了，鄭曉海要罵賈安成一通。
“就你說，拉到這邊來的，都是些什麼玩藝。你糊弄鬼呢。”
“鄭總。你不要發火嘛。我可是跟你提過幾回了。再幫着弄幾臺好些的設備過來。進口的不敢要。國產的，應該可以吧。”
“你拿錢嗎？”
“你知道的。我現在手頭上沒有多少閒錢。再說了，這邊，也有你的股份。”
“現在，不是扯這些的時候。遠峰就要過去。你那邊，要好好整整，別讓他看了過不去。要是他看了不滿意，極有可能收回代加工的活。”
“不要啊，鄭總。你得想辦法阻止啊。”
“現在，不是我阻止的問題。他就要去你那裡。怎麼阻止，就看你的功力了。”
“好吧。我懂了。到時，就看我的吧。”
“哦。賈老闆。我可是要提醒你。遠峰不是普通人。你那一套，可能對他沒有用。”
“他應該是人吧，應該是個男人吧。”
鄭曉海掛斷電話。他有些後悔，當初，幹嘛要選擇那個地方當他體外循環的基地。
可是，不選擇賈安成那裡，又能選擇哪裡。鄭曉海搖頭。
遠峰迴到辦公室後，只是抽了一支香菸，就又去到生產車間。他雖然有那麼點菸癮，但不會在生產現場抽菸。
遠程公司生產的產品，精密度很高。不少組件需要用汽油和柴油清洗。使用的120號航空汽油，燃點極低。稍爲不注意，一個小火花，就能引發大事故。
公司有明文規定，生產現場，包括生產區的中央大道上，不允許抽菸。
中央大道兩邊有排水溝，連接各個生產車間。這些排水溝裡的水，上面都漂浮油花。
曾經有一個剛進廠的青工，把藏在襪子裡的打火機帶進車間，引發一場大火。這個青工也因爲這次事件被判刑入獄。
遠峰來到新產品分廠。
他過來看看劉愛國。自從那次聽說這個青工的家庭情況後，他與這個分廠的政務負責人有過談話。這就對劉愛國這個人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在研究什麼呢？”遠峰到了劉愛國身後。
劉愛國聽見這個聲音，回頭向上看了。
這時，他是蹲着的，在擺弄兩個小組件。顯然，這不是加工件。
遠峰問：“活幹完了？”
劉愛國站起來，告訴，“就那點活，兩個小時就幹完了。”
遠峰看了左右，問：“其他人，怎麼沒有幹完？他們的活，比你的多嗎？”
“不多。平均分配的。”
“那你的，怎麼就幹完了？”
劉愛國有了一笑，這個笑容中，有藏着小秘密的得意。
遠峰問：“你母親的病，現在好些嗎？”
“就那樣。慢性病。靠吃藥維持。”
“聽說，你愛小搗鼓。”遠峰由這個分廠的政務負責人那裡得到這個信息。
劉愛國告訴，從小，就喜歡搗鼓。他曾經有想法，當一個發明家。
“聽你的領導說，你完成任務快，是因爲琢磨出一個小竅門。”
劉愛國這就嘻嘻了。
遠峰問：“你現在搗鼓的，做什麼用的？”
“改進我的小竅門。只要有活幹，我的這個小竅門，就能發揮作用。尤其活多的時候，就能派上大用場。”
“你什麼學歷？”
“中技。”
“哪個學校？”
“勞動局技工學校。”
遠峰又問：“聽說。你對現在加工的新產品，有自己的想法？”
“嚴格地說，現在生產的，不能叫新產品。已經過時了。”
“哦。聽你這口氣，有想法？”
“沒人聽我說。”
“這樣吧。等到我有時間，聽你說一說這些想法。”遠峰伸手，在劉愛國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轉身，離去。
劉愛國看着離去的遠峰，有點莫名其妙。
總經理怎麼會關注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