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懷遠已經安排了這麼多事情,吳江凱能說什麼,他道:“龐秘書長,吳某感到慚愧,您剛纔說得這些細節我還真沒想到,非常感謝您及時提醒,我會按照你的意思照辦。”
“打住,打住啊!”龐懷遠急忙辯解道:“我剛纔說的可不是我的意思啊,我只是提意見,只做參考,如果你有其他打算,或者有更好的方式,還是按照你的來,我沒有任何意見。”
只做參考,這分明就是在刁難!吳江凱儘量保持語調平穩,道:“龐秘書長,您放心,其實我也是怎麼想的,不過沒有您想得如此細緻。”
龐懷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一抹嘴道:“現在說說你的安排吧。”
吳江凱看了一眼李昌奎,李昌奎好像有些走神,眼睛盯着茶杯,手指在沙發上有節奏地輕彈着,很明顯,他不想在繼續聽這位省領導提出不切實際的過分要求。東泉縣是國家級貧困縣,按照龐懷遠的折騰,估計半年的全縣財政收入都擋不住。
李昌奎沒有眼神迴應,吳江凱只好道:“龐秘書長,我是這樣安排的,上午章省長抵達後,在東泉酒店休息一會,然後到魏源鎮觀摩點實地視察,並參觀我縣最大的煤礦東昇煤礦,結束後返回縣城就餐。午餐過後在酒店召開專題彙報會,會後如果還有時間,我打算請章省長到清江河轉一圈。”
龐懷遠面無表情地點着頭,腦子快速思考着。吳江凱說完後,他擡頭道:“這樣下來時間夠用不?安排的是否妥當?還有你最後說的那個清江河又是什麼?”
吳江凱胸有成竹地道:“龐秘書長,路線我們已經提前研究過了,按章省長十點抵達東泉縣計算,到魏源鎮停留半個小時,回到酒店大概12點半,然後3點鐘召開會議,5點結束。清江河是東泉縣的一處旅遊景點,已經有人有意向投資,風景非常不錯。”
這麼一說,龐懷遠明白了吳江凱的意圖,沉默了半天道:“你想過沒有,假如章省長提前或退後,你的行程安排是否有應急預案?”
吳江凱道:“考慮過了,我準備了兩套方案,如果章省長提前,可以增加一個觀摩點;如果推後,就餐開會地點就安排到魏源鎮的東昇煤礦,條件不次於東泉酒店,然後壓縮行程路線。”
龐懷遠突然想到朱鎮豐昨天提到的一件事,便道:“你們東泉縣去年不是招來一個企業,還說要建成全省最大的鋁業基地,爲什麼不安排參觀這個點?”
吳江凱道:“是的,去年石河鎮搞了個招商引資,東江省天成實業公司要投資開發,目前正在辦理前期手續中。這個點我曾經也考慮過,可是路途太遙遠,從縣城去一趟就要2個多小時路程,時間有些緊張啊。”
龐懷遠一拍沙發道:“這個點必須安排,把你那個什麼清江河景點去掉。路程遠不怕,關鍵看你怎麼安排。”
吳江凱難堪地道:“龐秘書長,這個點目前還沒有動工,現在只有幾堵圍牆,是不是?”
李昌奎也說話了:“是啊,龐秘書長,我去過石河鎮,路途遙遠不說,關鍵是該工程還沒有正式啓動,讓章省長看一片空地,是不是有些不妥?”
龐懷遠和李昌奎他們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前些年,天成公司突然在隆中市冒了出來,並且承建了許多個大型工程,開發了一些高檔樓盤,要知道,沒有雄厚的實力和過硬的背景,這樣一個小公司絕不可能發展得如此迅速。
按道理說,天成公司雖然拿下這麼多項目,必須過章省長這一關,應該瞭解該公司的實力。然而,該公司直接打通喬書記的關係,並且有國家部委的領導說情,章省長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後,他就讓龐懷遠調查該公司的背景,一查不要緊,該公司的真正掌門人居然是省委組織部長的公子爺鄭衛軍,這下讓章秉同樂壞了。
要知道,省委組織部鄭部長那可是緊跟着喬仁甫,立場非常堅定,與章秉同有過幾次摩擦,讓章秉同十分窩火。這下好了,有了這麼好的線索,不怕他鄭部長不折腰,不低頭。基於這層原因,龐懷遠堅信章省長對天成公司很感興趣。
龐懷遠不顧李昌奎和吳江凱反對,語氣強硬道:“天成公司這個點必須安排!”
李昌奎不再說話,吳江凱爲了緩解尷尬,連忙道:“全聽龐秘書長安排。”
龐懷遠似乎來了興趣,一拍沙發起身道:“要不我們下去看一看?”
吳江凱看了下手錶道:“已經快到飯點了,要不吃了飯再去?”
“吃飯不急!”龐懷遠擺擺手道:“走吧,我們先走一趟路線,再來具體研究。”
沈桐把筆記本合上,快速跑到樓底安排車輛。坐在大廳裡的張立偉看到沈桐揚手指揮着,心口總感覺壓着一塊石頭。
車隊直達石河鎮,由於沈桐提前聯繫,石河鎮黨委書記蔡家全帶領一干人早早在路邊等候。時間倉促,根本來不及準備,通往獅頭山鋁礦的路依舊破爛不堪,相比以前,少了往日的繁忙,多了些慘淡和淒涼。
蔡家全看到車隊,興奮地跺腳搓手,面帶笑容往前一步,準備迎接省領導。沒想到的是,車隊根本沒有停車,而是徑直往獅頭山開去。蔡家全慌了手腳,連滾帶爬上了車,催促司機拼命追趕。
車上,龐懷遠黑着臉對吳江凱道:“吳書記,你看看這條路,要儘快翻修,要讓章省長看到這,可能會對你的工作有看法啊。”
吳江凱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道:“我隨後就立馬安排,下次您來肯定是另一番模樣。”
“這樣最好!”龐懷遠眯着眼睛道:“江凱啊,我這次下來對你們東泉縣的印象不是太滿意,整體的精神面貌較差,一個地方要發展,首先應改觀環境,提升形象,提高素質,才能爲發展奠定基礎。當然了,我所說的環境不單單是自然環境,還有人爲環境,官場環境等等,這可以作爲你今後一段時期的發展目標。”
吳江凱判斷,龐懷遠這一席話不是搪塞敷衍,而是爲自己出謀劃策,他感激地道:“龐秘書長,一語點醒夢中人,您提得建議非常好,我吳某一定虛心接受。不瞞您說,今年,我就要從改善東泉環境入手,建設一個新東泉。”
話題引到此,龐懷遠突然戛然而止,而是轉向另外一個話題道:“對了,你們東泉縣這些年信訪案件特別多,尤其是去年那起羣體**事件,竟然驚動了章省長,要不是邱省長爲你圓場,接下來發生的可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所以,章省長來調研時,維穩工作一定要做到位,決不允許出現一起越級**事件。”
吳江凱臉色有些掛不住,儘量保持平靜道:“龐秘書長,我一定高度重視,周密部署,絕不會有意外發生。”
龐懷遠沒有說話,而是貓着身子望向遠處,只見山上豎着一塊巨型廣告牌,上面寫着:“打造全省最大的鋁業能源基地。”龐懷遠輕聲冷笑,眼睛裡閃現讓人捉摸不透的韻味。
車隊到達指定地點,吳江凱似乎回到從前的角色,跳下車趕緊爲龐懷遠開門,沈桐遠遠地望着,他連開門的資格都沒有。
蔡家全動作還算快,跳下車衝到了前面,一臉嬉笑想讓龐懷遠發現他的存在。然而,龐懷遠根本沒有發現他,蹙着眉頭用手扇着蕩起來的灰塵,一邊仰望看着廣告牌上的項目簡介。
蔡家全眼疾手快,指揮着後面車輛趕緊往前面送東西。沈桐認出了曾經一同招商引資的張一生,只見他端着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羣,後面的人放了一把椅子,把臉盆放到椅子上,傻呵呵地對龐懷遠道:“領導,請喝水!”
本來沒在在意,但這一聲“請喝水”,引起了龐懷遠的注意,只見他瞥了張一生一眼,面帶怒氣地往廠區走去。
這下可糗大了,吳江凱狠狠地瞪了蔡家全一眼,緊跟着龐懷遠進去了。蔡家全臉上無光,本來是件好事,讓張一生這麼一鬧,成了笑話。他上前就訓斥張一生:“連個話都說不了,拿下去。”
這時,張一生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驚愕地張大嘴巴愣在那裡,眼皮塌拉下來,低着頭不停地搓手。
沈桐見到這一幕,走上前去拍了拍張一生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不要往心裡去。”
張一生看到是沈桐,好像見到救星一般,拉着沈桐的手一臉茫然道:“沈桐,這下怎麼辦?我可是丟大人了。”
沈桐觀察了下現場環境,急中生智道:“臉盆你拿回去,趕緊往大門口這裡灑點水,以免蕩起灰塵。”
沈桐這一說,張一生明白了,說了些感激的話,趕緊去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