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消毒水味道,就好像是要直直的刺進鼻腔裡面,總覺得每一次呼吸都格外的難過,她輕輕的打開門,德爾也在裡面,他的眼角因爲被眼鏡的棱角劃破,縫了三針,蓋着紗布,身體不少地方軟組織挫傷。
聽見響動聲,德爾回過頭看了一眼沈釀,站了起來,碧綠色的眼睛對上她,說道:“沒事了嗎?”
沈釀點了點頭,“和你們兩個比起來,我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德爾微微嘆了一口氣,推了推旁邊的椅子,示意讓她坐下來,目光落在了躺在病牀上的閆尋,他晃了晃神,開口說道:“yr,你也應該睡夠了吧,快點醒過來,我這裡還有一大堆的工作等着你做呢。”
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坐在旁邊的沈釀卻是明白,眼前的人對那一天的災禍有多麼的自責。
德爾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時候,閆尋擡起滿臉是血的頭時,他的心情。
他一路看着閆尋成長到現在,縱使平日裡對他有諸多不滿,但對於德爾來說,閆尋永遠都是他這輩子最成功的作品,與其說是工作關係,還不如說早已經變成類似於親人感覺,如今看着躺在病牀上的閆尋,心情有說不出來的複雜。
沈釀垂下眼,她知道在最後的幾秒鐘裡,閆尋把自己抱在了懷裡,一直緊緊的護住自己,來自外界的衝擊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因此她成了三個人當中受傷最輕的那一個。
面前平躺着的男人,那張原本讓無數人魂牽夢繞的英俊臉頰也落上了不少的傷痕——
只是爲了保護她。
沈釀對着他的臉,她想,閆尋,你還打算睡多久。
今天是大賭徒全國公映的日子,搞笑的是兩個主演卻因爲車禍,只能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日子裡面躺在醫院的病牀裡面度日,總覺得有點莫名的諷刺。
沈釀也不知道在閆尋的病房坐了多久,甚至德爾已經離開,她才恍然的擡起頭,沉默的看了閆尋一眼,輕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到,我走了,然後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病房。
身爲病人,她能做的事情大概也只有醒了吃,吃了睡,睡了再醒這些吧,憋得慌便在醫院裡面四處的走上兩圈,直到膩了,回道病房裡,躺下來恍惚一下,就睡過去了。
快要入夢的時候,突然聽見門口有了響動的聲音,她並沒有睜開眼睛。
這幾天來看望她的人也有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總之,有點累了,不想要起來。
來的人腳步很輕,像是生怕吵醒自己一樣,將手中的東西放下來,卻並沒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坐在旁邊,靜靜的,要不是能夠聽見細微的呼吸聲,沈釀真的完全感受不到病房裡面除了自己還有誰。
是誰?爲什麼要坐在這裡?爲什麼直接就能進來?
她想着,卻完全不想睜開眼睛去確認。
直到靜夜裡,忽然一聲嘆息,輕微到幾乎不仔細聽就完全感覺不到的地步。
她依舊緊閉着雙眼,背對着對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人起身,然後又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步伐輕緩,甚至連帶着合上門的動作都格外小心,病房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就彷彿是從未有人進來過一般。
沈釀緩緩睜開眼,轉過身子看見地上的東西,她又閉上了眼睛。
累了。
只是總覺得胸口很悶,眼睛很澀,然後就聽見有水滴滴在枕頭上的聲音,靠近耳朵,很大聲,一次又一次。
……
德爾在公映的當天就出了院,用他的話來說,時間都是金錢,沈釀和閆尋現在都躺在病牀上了,他如果歇菜了,之後的工作就更加不好做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責任吧。
閆尋醒來的時候,德爾正在病房裡和沈釀說着大賭徒上映後的觀衆反響。
“影評各方面都達到了我預期的效果,這個劇本本身就很容易和人產生共鳴,再加上你和閆尋不俗的演技,光是第一天的票房就上了四千萬,雜誌和各方媒體宣傳,想象等到電影下線的時候,票房的數字必定很可觀……”德爾一本一眼的說着,表情十分認真。
沈釀微微點了點頭,她說:“那就好。”
德爾拿着手中的報紙繼續說道:“雖然這一次我們三個人遇上車禍,不過辛虧都沒有什麼大礙,媒體也對這個事件輪番報到了不少時間,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宣傳,如此看來也不算是完完全全沒有收穫……”
如此說着,沈釀卻好像並沒有在聽的樣子,她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
大概是因爲沈釀和閆尋的性格從某種方面來說很相似,所以德爾並不是很討厭她這種沉默,相反的反而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只是話說到了一半,卻不知爲何被沈釀打斷了——
沈釀微微睜大眼睛,看着病牀上的人,忽而轉過頭對着德爾說道:“閆尋的眼皮在動,好像要醒來……”
德爾倒抽一口氣,順着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立刻匆匆喚來的醫生。
閆尋在醫生到了以後過了幾分鐘,便完全的睜開了眼睛,那張英俊的臉蛋,雖然還是蒼白的,卻原本那直挺挺躺在病牀上要好太多了。
淺色的瞳孔微微放大,視線輕輕的空中移過,直到末了,忽然停了下來。
沈釀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卻兀得從他的口中聽見沙啞而帶着磁性質感的聲音——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