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京被殺

遮莫瑤琴聲裡。

大霧瀰漫的錢塘江面上,蕭瑤,辛棄疾二人立於岸邊目送着一葉扁舟遠去。

“放翁前輩,幼安所求之事,已得官家應允,多謝前輩相助!”辛棄疾對着江面那葉扁舟拱手道。

“漫向寒爐醉玉瓶,喚君同賞小窗明。夕陽吹角最關情!你二人皆心繫家國,能在前線上抵禦外敵,我這一介閒人可是羨慕的緊吶!去吧!你我三人總有相見之日!”陸游頂着一草笠端坐在船頭,朗聲說道。

當下無言,一股敬重之意從岸上的兩人心中生起。

“幼安,咱走吧!”見小舟逐漸隱去,蕭瑤提醒道。

“蕭大哥,剛到臨安時你問我,要是此行不如意該怎麼辦,如今真是萬幸!”辛棄疾看着手中高宗御筆賜下的詔令,高興的說道。

“我還以爲你沒聽見呢!”

“走!蕭大哥,咱們回泰安!”

兩人一路北上,越往前,離金國原來的統治區越近,景色越荒涼。

眼看就要到耿京大營,辛棄疾忽的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向蕭瑤問道:“蕭大哥,怎地一路連斥候也不見一個,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蕭瑤面色平靜道:“別想太多,弟兄們說不定都去打淄川了,我們先回!”

兩人也不再言語,手中鞭子揮舞,拍馬向泰安城趕去。

不多時,蕭瑤和辛棄疾但趕倒了泰安城,但見旌旗傾倒,城門緊閉,折損的兵器丟的滿地都是。

辛棄疾翻身下馬,一路跑到城門跟前,使勁拍着城門,大聲向城內喊道:“弟兄們,開門吶!我們回來啦!”

一連喊了數十聲,辛棄疾聲音都有些嘶啞,蕭瑤騎在馬背上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這時城內忽然有人興奮的喊道:“是掌書記?是掌書記回來啦!掌書記回來啦!”

門內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咯吱!”破損的城門被人打開,入眼的幾人身披縞素的義軍,皆是耿京身邊的親近之人,有的身上還帶着傷。

“掌書記你可回來了!”

辛棄疾抓住站在前方一名義軍的衣領,聲音嘶啞着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出了什麼事?”

榔頭沒說話,只是不停抽泣着。

“起開!”

辛棄疾說完又將在一旁的榔頭一把扯在面前,吼道:“榔頭,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榔頭被這一吼,方纔止住哭聲,斷斷續續說道:“張安國…張安國他…殺了耿…耿大帥,投……”

不等他話說完,便被辛棄疾一把推到一旁,直直往城內走去,只見辛棄疾越走越快,漸漸跑了起來,衆人和蕭瑤見狀,連忙跟在他身後也趕了過去。

營帳內,賈瑞癱坐在耿京的靈柩面前,聽到動靜,發現是辛棄疾和蕭瑤兩人,也沒起身,專心的往盆裡丟着黃紙錢,頭也不擡的說道:“你倆回來啦,給大帥上柱香吧!畢竟他生前最喜歡你倆。”

蕭瑤走上前,從案桌拿起兩柱香,擱油燈上點着,蕭瑤擡眼看了一眼耿京的遺像,一個扭扭捏捏姿態的山東大漢呈現在眼前,也不知道賈瑞是從哪裡找的畫師,技藝這麼拙劣,蕭瑤暗自覺得有些好笑,可笑着笑着眼淚卻不自覺得流了出來,連油燭攢動起來的火苗快要燒到手指也沒注意到。

辛棄疾走上前從蕭瑤手中接過香,拿在手中揮了揮,一股青煙往上飄去,兩人將香插進香爐內,後退兩步,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賈瑞遞過來一沓紙錢交到兩人手中,

辛棄疾接過紙,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情緒,掩面撲在耿京的棺材上,蕭瑤默默注視着那不停抽搐的身形,良久,才上前無奈的拍了拍辛棄疾的肩膀。

直到夜色深沉,蕭瑤與賈瑞才拎着一罈子酒來到辛棄疾的帳外。

“賈副帥,蕭編修。”守在帳房外的榔頭看見兩人到來,起身招呼到。

“他還是不肯吃東西嗎?”賈瑞問道。

榔頭沒有說話,只是回眼看了一下緊閉的帳門。

“行了!你先去休息吧!”蕭瑤說道。

等到榔頭離開,兩人站在外面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房門。

辛棄疾就擱地上悶坐着,見兩人進來,辛棄疾開口用幾乎懇求的語氣說道:“跟我講講吧!”

賈瑞拉過一張椅子坐到辛棄疾跟前,緩緩道出了緣由。

“那天你倆走後,大帥很開心,他把泰安城所有的酒都搬了出來,兄弟們都喝多了,大帥也多了。”

“他說,等咱們打完淄川這一仗,就再也不打了。”

“沒想到,張安國趁大帥喝醉就直接下手了,金軍要對我們懷柔,只要回家的,就不再追殺,弟兄們都是苦出身,迫不得已才參加義軍,聽到消息,也就四散逃了。”

“賈兄,蕭兄,我是不是錯了?”辛棄疾喃喃道。

“我剛來泰安那段時間,覺得自已這輩子算是廢了,可自打見到你以後,我好像又活了過來,大帥也說過,人這輩子總得有個希望!是你,讓我看到了希望。”賈瑞盯着辛棄疾說道。

辛棄疾扭過頭看向賈瑞,沉聲說道:“可我去害他們丟了性命,阿良,耿大帥,四風閘和泰安城的弟兄們,他們原本只想好好活着,有口飯吃。”

蕭瑤走過去挽過辛棄疾的臂膀, 寬慰道:“生於亂世,想好好活着談何容易,大帥走了,兄弟們也都散了,等料理完後事,咱帶着剩下的兄弟回到大宋,總歸是給大帥有一個交代。”

“眼下最重要的,是給大帥報仇!”

辛棄疾向賈瑞問道:“張安國現在在哪兒?”

“濟南的金軍大營裡,完顏亮在那兒屯了五萬兵馬。”賈瑞說完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不覺得還有機會誅殺張安國。

“我去!”辛棄疾斬釘截鐵的說道。

賈瑞見狀,起身走到門跟前,賈瑞回頭說道:“幼安,只要希望在,我們,就一定能收復失地!我在臨安等你!”說完便徑直向屋外走去。

一時間,帳內只留下辛棄疾和蕭瑤兩人。

辛棄疾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蕭大哥,你早就知道會如此對吧!”

蕭瑤沒有作答,默默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不救耿大哥?他對你還不夠好嗎?”辛棄疾質問道。

這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化作一把把利刅,扎進了蕭瑤的胸膛,他想開口解釋,卻痛的他說不出來一句話。

“你跟賈副帥一起回臨安吧!”

辛棄疾看了一眼屋內陳列的那杆長槍,又看了看手中攥着的詔書,無奈的笑了笑,接着一把將詔書丟進了火盆中。

“我有不能說的理由,我也不期望你能理解,但報仇,我想跟你一起去!”蕭瑤拍了拍辛棄疾的肩膀,便也頭也不回的出了帳門。

半響,癱坐在地上的辛棄疾擡起了頭,一抹殺氣浮現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