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丹道?
有的只是心中所念?
衆弟子,包括在外面聽講的人,都沉溺在孟凡話語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講堂上安靜的落針可聞,連外面鳥雀用喙打理羽毛的聲音都能聽到。
良久之後,老丹師突然睜大了眸子,向講臺上望去,卻發現孟凡已經不在講臺上了,正拉着小女孩的手,往外面走,茴香愣愣怔怔的跟在後面,小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
“沒有丹道?”
“唯心中所念耳?”
“這……這……”
老丹師嘴皮發顫,孟凡說的話,跟他翻來覆去講給弟子聽的大道理截然不同,尤其是孟凡講述的那些事,可不剛好暗合了這個結論,讓他根本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我的丹道是什麼?”
老丹師又瞧了瞧那座漢白玉雕就的講堂,一陣出神。
是爲了在紫陽小宮謀得一份吃一輩子的差事?
成爲長老,走出去受人仰慕崇拜?
做那人上之人?
大道理講多了,他早就忘了自己的丹道是什麼。
“我的丹道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
老丹師像是突然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雙手發顫,擡起又放下,無處安放,腦海裡時而一片死寂,時而雷聲陣陣,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想起自己坐在父親的壯實的肩膀上,想起自己父親倒下去,母親又倒下去,接連死在病痛裡,想起自己埋葬了父母,揹着行囊離開了家,從一座深山,走到了另一座深山裡……
“我的丹道是什麼?”
老丹師突然背過身,面對牆壁,擡頭閉目,顫動的眼角,有眼淚順着縱橫的皺紋滑落了下去,他的丹道是不想看到親人離世,不想看到世間有病痛,根本不是爲了榮華富貴,不是爲了光宗耀祖,不是做那人生之人啊!
老丹師在這一刻如醍醐灌頂,重拾初心。
他再瞧孟凡時,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講臺裡外的弟子,在這時候也紛紛擡起了頭,尋找孟凡的影子,即便是那老丹師不去面對牆壁,也沒有人去瞧他一眼,他們迷茫的目光,漸漸變得有光彩,心裡嗟嘆着,若不是他聽了小副宮主的話,他們幾乎就被某人的話所誤了!
他們的確是想過的好一些。
但那是他們坐在這裡的目的麼?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心中所念啊!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丹道,心中所念的就是丹道!”
有人喃喃自語,驀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緊跟着其他人也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
從始至終,他們都未曾看那老丹師一眼,似是忘了那老丹師的存在。
老丹師吸了吸氣,強行恢復鎮靜姿態,也舉步走了出去。
“哥,你講的真好,我剛纔都聽迷怔了!”
茴香走在孟凡身旁,驀然說了這麼一句,幾人離講堂越來越遠。
“大哥哥,講的真好。”芳草也緊跟着說道。
“哪講的好了?”孟凡笑道,“你看,明知道我是小副宮主,都沒人給我鼓掌,當然,他們也不敢反對什麼,怕我打他們。”
“他們太笨了,估計沒聽明白。”
“嗯,他們比小芳還笨呢!”
“哦,真的好麼?你們倆說說聽講感受?”
“哥,我不告訴你,嘻嘻。”茴香神秘兮兮的笑道,美眸偷偷凝望着孟凡,含義莫名。
“大哥哥,小芳若是學煉丹的話,就讓我爹,讓棚戶區的叔叔嬸嬸們過上好日子,他們生病的時候,很痛的……”
芳草眨了眨了大眼睛,認真的說着。
“嗯。”孟凡牽着小芳的手,“這很不錯呢。”
三人愈行愈遠,自嘲沒得到一個掌聲的孟凡,心中對那個女子的思念,越來越濃郁。
芍藥遠遠望着孟凡,突然又生出那種感覺,孟凡和以前不一樣,不是他認識的周茭白,從那晚在巷子裡見他,他就萌生了這種感覺……
別人眼神都澄澈了。
芍藥卻是迷茫了。
“小副宮主,講得好!”
“小副宮主,您的話讓我們大徹大悟!”
“請受我等一拜!”
從講堂裡走出的衆弟子,已然是出來有些晚了,望着遠處的孟凡,紛紛說着話,而後雙手拱起,高高擡過頭頂,向着孟凡的背影深深一揖!
“小副宮主,多謝!”
想起自己初心的老丹師,也是不顧身份的在人羣中躬身。
但沒人注意他,他們眼裡都是孟凡的影子,心中都是孟凡方纔說的話……
“哥,的確是沒掌聲!”茴香扭頭一看,黑壓壓的人羣因爲躬身矮了一截,笑道,“他們給你躬身了,頭都捱到地了,這幫笨蛋,現在才體會到你說的話!”
“嘻嘻,那個老爺爺也在裡面呢!”
芳草指着老丹師,甜甜一笑。
孟凡沒有轉身看那對他恭敬躬身的人羣,只是背對着他們揮了輝手。
人羣站起身,目送孟凡走得不見了人影,才返回了講堂。
“老頭子今日犯了一個錯吶!”老丹師是最後進入講堂的,在心中自責道,“可這錯也犯得值得,沒有這個錯,哪能聽到小副宮主對於丹道的論述,哪還能想起自己的初衷,老頭子真的錯了,這雙眼,這顆心被俗物矇蔽了……”
“知錯改錯,還爲時不晚。”
老丹師重新站在了講堂上,目光柔和,沒了此前的冷傲架勢,也如同換了一個人,和藹可親的像是一個鄰家老人,他張了張口,卻突然失了語,不知道到底講什麼。
“嚴長老,開始吧!”
“我們洗耳恭聽!”
臺下的人見老丹師有些失常,紛紛開口勸慰。
“何謂丹道……”老丹師額頭了滲出了汗粒,“這世上沒有丹道,唯心中……唯心中所念罷了……”
臺下安安靜靜的。
沒人說一句話,而是認真的聽着。
雖然老丹師講的小副宮主方纔講過的話。
“諸位,老夫……”老丹師突然鬆了一口氣,彷彿是放下了什麼重負似的,“從此以後不再談丹道,要談也是複述小副宮主的話,但老夫卻沒能力講得像小副宮主那樣好……”
“老夫……從此不談丹道!”
老丹師直了直身子,從講臺上走了下去,灑然的走向了外面,鳥雀在陽光下的叫聲,好美……
而孟凡也迎來了兩位他一直期盼着的訪客,麻煩事終究還是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