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想閉上眼睛,可是,這一切都好像是小時候經歷的鬼壓牀一樣,她比不上雙眼,全身上下都抽搐起來,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唯一活着的證據是,心還在跳動,她還在想着,玉麟怎麼不來?
“你好,你終於肯來了……”
一個詭異的聲音傳來,招娣的腦子像是吹到快要爆炸的氣球,撐得她太陽穴隱隱脹痛……
招娣猛然看去,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綠草從生的小山,招娣在捕捉方纔聲音的來源,招娣四下查看,耳畔似乎傳來了海風排擠這海水打在礁石上的聲音。
這裡是哪裡?還有海浪的聲音?招娣再一次回眸,眼前多了一個人,那人離招娣很近,招娣甚至不知道她何時來的,而且還悄無聲息。
是個女人,長得很一般,是那種類似於小家碧玉一樣的女子,但是很乾淨,乾淨的讓人能看清她柳葉眉上的每一根眉毛,她的頭髮是那種齊耳的短髮,穿的是一件過冬的軍綠棉襖。
看上去像是洗了很多遍又有些補丁的樣子,她個頭兒不高,可能是屬於那種骨骼嬌小類型的女性吧,可是,她的穿着打扮,怎麼那麼像是戰亂時候穿的?
招娣再一次從上到下掃一遍,發現她的小肚腩微微凸起,但是很不明顯,應該是個有身孕的女子。
“你認識我嗎?”招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
“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我知道你叫小迪。”
“……”招娣一愣,小迪是誰?好像在哪裡聽過,又好像從來沒有聽過,輾轉問道:“你又是誰?”
“那花,我是朝鮮人……”她笑着說道,她的臉色很白,笑起來的時候像是一朵茉莉,招娣疑惑的問道:“這裡是哪裡?”
“棺材島!”她依舊笑着,招娣突然覺得腦子一陣刺痛,棺材島?她怎麼也覺得這麼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可是聽名字,招娣就覺得這裡不是個好地方。
“你知道我是怎麼來這裡的嗎?我該怎麼才能回去?”招娣有些焦急,卻見那花笑了笑。
“你要是能把你身上的那枚種子藏起來,再耽誤你一點時間之後,你就會回去了。”
招娣疑惑,她的話怎麼怪怪的?招娣抹了一把,好像身上真的帶着什麼種子來着,招娣摩挲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一枚讓她看一眼就覺得心疼的東西,圓圓的,上頭有類似於桃胡一樣的溝壑紋路,她竟然一看到這東西,就心疼的不能自拔。
她卻不知道爲什麼。
“你說的是這個?”招娣遞過去問她,她竟然後退了兩步,面露驚恐之色,招娣按照約定,將那種子藏在了貼身的地方,拍了拍說道:“這樣可以嗎?”
再看她時,她又後退了兩步,招娣嘀咕——還不行?
招娣乾脆把那種子擱在了身邊最近的石頭上,遠離了幾步問道:“這樣?”
這時候,她才似乎滿意的點點頭,領着招娣往林子深處走去,招娣回頭看了一眼那孤零零躺在石頭上的種子,一看它就感覺心裡很疼,好像離開它,就是離開了自己至親至愛的人一樣,這樣的感覺來的莫名其妙,也來的很詭異。
招娣不管什麼,就跟着那花進了林子,林子好像只有外圍纔有,因爲她感覺步行不到半小時,就看到了這小島上的燈火。
小島上,有一片空地,空地的面積挺大的,但是人也很多,中間有個泉眼,像是因爲地殼擠壓噴出來的海水,但是很乾淨,甚至形成了一處淺灣,在四周零散的篝火照耀下,閃現着奪目的銀光,很是好看,像是噴泉一樣。
那些圍着篝火的人都穿着很破爛的衣裳,相比之下,也只有那花的衣裳最乾淨最整潔了,她就坐在了一個只有兩個人圍着的篝火邊,上頭烤着的是海魚。
不知道爲什麼,等到招娣坐下來的時候,那兩個人就離開了,這個篝火邊就只剩下招娣和那花了。
“這是個在海中間的小島?你們都只吃魚蝦嗎?”招娣問道。
那花點點頭,隨後,那花遞過來一串烤的外焦裡嫩的海魚,招娣這時候在打量別處,發現有人躺在地上,好像生病了一樣,而且還不停的抽搐,不停的呻吟,所以,並沒有看到那花遞過來的烤魚。
“那幾個人似乎是病了,那你們都常年生活在島上,就不用出海去看醫生嗎?”招娣問道。
那花換、見她不吃,自己也並沒有吃,只是擱在一旁,添了幾根柴火,笑了笑道:“我們都是等死的人,光是這島上的人,也會接連不斷的死去……”
那花說着,招娣回眸,眼睜睜就看着幾個人順應倒下,那些人的臉在篝火的閃耀下,折射出恐怖潰爛的臉頰,驚散了身邊好幾個人跳開。
招娣的心一下子像是掉入了地獄……
“光是這裡的樹木被砍來當柴燒滿足眼前的溫飽,也不過夠用不到三年的……”
那花一直徐徐的說着,招娣似乎耳邊就響起了砍柴的聲音,瞬間望去,整個綠樹蔥蔥的小島像是被那花詛咒了一樣,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凋零落葉,最後,只剩下砍伐剩下的樹幹。
篝火邊橫七豎八的躺着屍體,看不到地面,黑壓壓一片……
招娣突然站了起來,這裡不對,她怎麼會來這裡?
“小迪,我的愛人來了……他是接我回去的,我就知道我沒有被傳染,你看,我們的孩子都快出生了……我就知道他是愛着我的……”
身後傳來了那花興高采烈的聲音,招娣聞聲望去,她哪裡還看得見那花的影子,整個島嶼都是屍橫遍野,連個吃死屍的獵狗都沒有,更沒有禿鷹,一眼看不到邊的屍體……海風陣陣,撩起那些屍體殘碎的衣角……
招娣竟覺得心頭一涼,她已經不顧及小迪是誰,還是自己又在哪裡,總覺得很迷茫,好像普天之下,唯有足下,再無任何容身之所。
招娣向遠離這一片死屍地,她緩緩的後退,退進了來時的林子,林子已經光禿禿的,毫無任何新生,她一直來到海邊,想要找回那顆珠子,招娣本以爲找不到了,但是,那一刻,她竟然像是割肉一樣疼。
找了許久,終於找到了,是被海風吹到了石頭縫裡,那一刻,她再一次捏着那珠子的時候,她是那麼的踏實,可就在這時……
“喂……阿林……我真的沒有被傳染……你要相信我……我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真的沒有被傳染……”